第一百一十八章·哀兵

此時早已打過了三更,雷寅雙的院子裡也早就已經落了鎖。雖說今兒一天雷寅雙的心情都不佳,可她從來不是那種“我生氣誰都別想好過”的任性主兒,所以早早就把一院子的人全都遣散了。此時,只有輪到今兒當值的翠衣一臉爲難地站在角落裡,看着雷寅雙挨個兒拿起那在小几上排成一排的雪亮梅花刀一把把地甩出去。

幾個丫鬟裡,翠衣最是膽小。雷寅雙的手裡每飛出一把小刀,隨着那小刀釘在牆上發出“咄”的一聲輕響,翠衣總忍不住一縮脖子,就好像那刀是衝着她過去的一般。

雷寅雙見了,不由一陣氣惱,衝她喝道:“你怕什麼?!你站在我身邊,又沒站在對面,便是我失手也戳不到你!”

翠衣被她吼得又抖了一抖肩,縮着脖子道:“知道姑娘戳不到我,我不是替那牆疼的嘛。”

她雖膽小,可也知道雷寅雙是個好脾氣的,所以她纔敢如此放肆地打趣着她。且她多少還想逗着雷寅雙轉移一下注意力,省得總一個人坐在那裡生悶氣。

果然,她這麼一說,雷寅雙立時衝她瞪起了眼。

翠衣趕緊笑着又道:“姑娘再這樣戳下去,這牆板可就沒法補了。要不,今兒就到這裡吧?”

她的那點小心思,又豈能瞞過雷寅雙。雷寅雙冷哼一聲,翻着眼道:“要睡你睡去,我還不困。”說着,卻是又飛出一把小刀,嘴裡還嘟囔着:“戳死你!”

翠衣小心看看她,嘆着氣道:“雖然不知道世子哪裡得罪了姑娘,可要說世子嫌棄姑娘,這是再沒有的事。如今姑娘這樣說世子,只怕便是我們這些做下人的,也要替世子抱屈呢。”——花姐自然不可能把太后的話泄漏出去,翠衣也是總聽雷寅雙說着“嫌棄”二字,纔有如此一猜。

雷寅雙卻頓時火冒三丈了。她猛地把手裡的小刀往榻旁的小几上一拍,扭頭瞪着翠衣道:“我哪裡屈着他了?!”

翠衣這會兒倒不膽小了,看着雷寅雙又嘆着氣道:“雖說這話逾越了,可我心裡是爲了姑娘好,便是姑娘要罰我,我也得說。世子待姑娘的心,其實我們幾個早看出來了。姑娘且想想,姑娘還沒進京前,世子爺就已經幫姑娘把這院子上下都打理得妥妥當當,若說世子爺嫌棄姑娘,他又哪裡會在姑娘身上用這麼的心思……”

主僕二人說着話時,再沒想到窗外早匿着一人了。

江葦青聽到翠衣替他說話,頓時感動得什麼似的,又從那半合着的窗縫間看到雷寅雙的手終於暫時離了那危險的梅花刀,他趕緊抓住這機會,推開窗戶就從窗口翻進屋去,一邊低聲叫道:“雙雙,是我。”

虧得他挑着雷寅雙的手離開梅花刀的那一刻翻的窗,且他還十分明智地一邊翻窗一邊表明身份,可便是這樣,他人還沒站穩,就已經感覺到一道寒光往他脖頸處抹來。

“是我。”他趕緊高舉起雙手壓着嗓門又叫了一聲。

頓時,那寒光停在了他的脖頸邊。

和雷寅雙的藝高人膽大不同,翠衣看到一個黑影從窗口竄進來後,立時就閉着眼睛發出一聲慘絕人寰的尖叫,卻是驚得雷寅雙的手一抖,險些本能地將刀刃往江葦青的脖子上遞去。也幸虧江葦青提防着,及時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二人默默對視一眼,然後全都扭頭衝着翠衣喝了一聲:“閉嘴。”

頓時,翠衣的尖叫戛然而止。而與此同時,那住在院門邊的守門婆子聽到動靜,全都從屋子裡衝了出來,連聲問着:“怎麼了怎麼了?”

雷寅雙一聽這動靜,趕緊推着江葦青離開窗口,又將他壓在通往外間的板壁上,然後拿手指用力一指他的鼻尖,示意他不許出聲,便又回身走到窗邊,隔着窗戶向那兩個高舉着燈籠的婆子道:“沒什麼,我不小心打翻了茶水,燙着翠衣了。”

此時翠衣也回過神來。她飛快地看了一眼乖乖貼牆站着的江葦青,便也回頭對窗外的兩個婆子擠着勉強的笑道:“還、還好,沒、燙到,就是,就是嚇了一大跳。”一邊說着,一邊倒也真是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

兩個婆子也是知道翠衣很容易一驚一乍的性情的,倒也不以爲意,又安慰了雷寅雙幾句,便回到她們值夜的廂房裡去了。

雷寅雙回頭瞪了翠衣一眼,正要開口,那院門忽然被人拍響了。卻原來,這大半夜的,被翠衣的尖叫嚇到的可不止院子裡的守夜婆子,連院外巡夜的也給驚着了。

翠衣一看,趕緊低聲對雷寅雙道了句:“我去打發了他們。”說着,偷偷瞄了仍乖乖貼着牆根站着的江葦青一眼,便跑出去,領着那兩個婆子去應付來人了。

雷寅雙想了想,關上窗,又將燈移到牆角處,想着應該不會叫人看到江葦青的人影映在窗戶上了,這才扭頭瞪向江葦青。

“小賊!”她壓着嗓門兒罵道。

從她的聲音裡,江葦青就聽出來了,顯然她沒有剛纔那般生氣了。他微笑起來,纔剛要離開那牆壁,卻只見雷寅雙猛地一擡下巴,指着他低喝道:“站着!”

江葦青趕緊收回邁出去的腳,一邊乖乖貼牆站着,一邊看着她可憐兮兮地叫了聲,“雙雙……”

“閉嘴!”

雷寅雙的手猛地往榻旁的小几上一抹,那排梅花刀便被她收進了掌心裡。然後她一擡手,隨着一陣“咄咄”輕響,那七八把雪亮的利刃,立時擦着江葦青的髮梢耳垂肩頭,穩穩插-進他身後的板壁裡。

頓時,江葦青僵住不動了,也動不了了。

雷寅雙的這一手飛刀絕活,是跟花姐學的。當年有賊人在江河鎮上鬧事時,花姐曾在雷寅雙的面前露過這麼一手。爲了這,雷寅雙險些把她爹“賣”給花姐。後來花姐果真做了她的後孃後,她便恬不知恥地纏着花姐學得了這手絕活兒。

別人或許不知道雷寅雙的功力如何,當年曾陪着她冬練三九夏練三伏的江葦青可是深知,虎爺的這一手飛刀絕技,比起花姐來絕對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就像雷寅雙曾吹噓的那樣,說打蒼蠅的左眼,就絕對不會打到右眼上!

江葦青斜着眼看看那插在他耳下的梅花刀,卻是忽然就看到,他的腦袋旁邊,那牆上還掛着一個物件。那物件的四周插滿了雪亮的小刀,有些還是直直穿過那物件釘在牆上的。

雖然那物件外面蒙着的綢面已經被刀刃劃得看不出形狀了,江葦青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這是他斷腿那年的元宵節上,他親手給她做的生辰禮——那盞虎兔燈。

此時,外面的聲音漸漸平息了下去。隔了一會兒,他倆都聽到翠衣從屋外進來的聲音,可她並沒有到裡間來,只隔着那臥室的門向雷寅雙稟道:“人都走了。”又找着藉口道:“茶爐子不知怎麼熄了,姑娘稍等,我去去就來。”卻是就這麼放任着雷寅雙和江葦青在臥室裡獨處着,她竟三步並作兩步地直接避進了茶水間裡。

雷寅雙不滿地翻了個白眼兒,倒也沒說什麼。

江葦青僵直着脖子看着她,半晌,道:“我可冤死了。”

雷寅雙冷哼一聲,踱過來從牆上拔下一枚梅花刀,一邊在指間旋轉着,一邊擡着下巴瞪着江葦青。

江葦青看着她的眼又道:“不過我也不冤。”

這話不由就叫雷寅雙挑了挑眉,卻是又冷哼了一聲,仍是沒接話。

江葦青又道:“是我沒考慮周全,叫你受委屈了。”他把他和太后說的話給雷寅雙學了一遍,又道:“都是我的錯,我心裡太高興了,就只想着你終於迴應了我,卻忘了別人並不是我,倒害你受了這麼大的委屈。都是我的錯,我向你道歉,你怎麼氣我惱我罰我都好,可你千萬別不理我,好嗎?”

雷寅雙心裡哪能不知道,其實這件事上他也挺無辜的,可她就是忍不住要生氣。於是她拿手指戳着他的胸口怒道:“我幹嘛要理你?!你是誰?你是那天上的雲,我不過是地上的泥,任着你踩着玩呢!你可再別靠近我,小心我濺你一臉的泥點子!你看不上我,我還看不上你呢!你有什麼好?居然敢嫌棄我!嫌我配不上你,你去找那個馬鈴兒啊,讓她理你就好,你幹嘛來找我?!還三更半夜翻牆頭,你當我這裡是什麼地方?你想來就來?!我戳死你也不過是戳死一個夜闖的小賊,官府都不會治我的罪……”

“是,”江葦青趕緊接着她的話,“是我配不上你,我一直都知道我是配不上你的。”

頓時雷寅雙一啞。

江葦青看着她又道:“你性情好,待人也好,大家都是真心的喜歡你,和你比起來,我根本就是一無是處。我性情孤僻,除了你,對誰都沒辦法放下防備,你的朋友都是因爲喜歡你纔跟你做朋友的,可我呢?那些想跟我做朋友的人,其實大多數都不是想跟‘我’本人做朋友。他們之所以接近我,不過因爲我是某人的兒子,某人的外孫,某人的外甥,就連最疼我的外祖母,也因爲我是我母親的孩子才百般容忍於我。只有你,眼裡看到的就只是我。我喜歡你,不僅因爲你是你,也因爲你是唯一一個真心當我只是我,唯一一個讓我覺得我也是有個家人的人,,如果連你也嫌棄我了,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了。雙雙,你打我也好,罵我也好,把這些梅花刀全都戳在我身上也好,我只想求你,千萬別不理我,我做錯的事,我會想辦法去彌補,可你別因爲別人就把我推開,我就只有你了……”

被雷寅雙刻意調暗了的燭光下,江葦青看着她的眼神炙熱而可憐,叫雷寅雙的心頭驀地一顫,頓時,那憤怒的神色不自覺間就軟化了下來。

江葦青凝視着她,看着她的雙眸道:“雙雙,你都不知道,昨晚我忽然明白過來後有多着急。我猜到老太太可能會做什麼,可我又沒辦法及時趕過去阻止,我想着你會怎麼受到傷害,你會怎麼生氣,怎麼難過,我恨不能掐死我自己。你能原諒我嗎?如果你不原諒我……”

說着,他橫過腦袋便要往緊貼在他臉頰旁的刀刃上撞去。

雷寅雙大吃一驚,趕緊伸手按住他的頭,怒道:“你瘋了!”卻是再顧不得跟他生氣了,七手八腳地就將那插在他頭側的梅花刀全都清掉了,又恨恨拿手指一戳他的眉心,怒道:“你劃了自己的臉事小,回頭你家那個護犢子的老太后還不滅了我家滿門?!”

終於從刀鋒下得了自由的江葦青心頭頓時一喜。他就知道他的雙雙心腸最軟了,只要他把自己說得如何可憐,她是再不可能惱他的。於是他一伸手,便毫無顧忌地將雷寅雙給抱進了懷裡。

遭遇襲擊的雷寅雙哪肯就範,皺着眉頭就要推開他,卻忽地聽到他在她耳旁軟弱地低喃道:“雙雙,別不理我,我就只有你了……”

那聲音,比一隻慘遭遺棄的小狗還要可憐。

頓時,雷寅雙心裡便是有着千般的氣惱,這時也發作不出來了。被他抱在胸前,下巴擱在他的肩上,撫着他如今變得愈發寬厚的背,再想着他剛纔的話,雷寅雙忽然就覺得,其實小兔真的挺可憐的,人前看着風光無限,背後卻遠沒有她這般幸運,既有疼她愛她的家人,更有一幫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直到外面巡夜的婆子敲着梆子打過三更兩點,那在茶水間裡蹲得腿都麻了的翠衣想着,世子和她家姑娘之間應該把話都說透了,便提着一壺熱水進了上房。隔着門簾,她用力咳嗽了兩聲才進了臥室。而叫她意外的是,臥室裡竟只有雷寅雙一人,至於那世子,簡直就像是她憑空想像出來的一般,哪還有個人影。若不是那牆上明顯扎着一個人形輪廓的窟窿,翠衣差點就以爲剛纔不過是自己做的一個夢了。

她有心想問個究竟,可看看自家姑娘那已經晴空萬里的神色,她立時把話吞了回去。一個該知道什麼時候說什麼,什麼時候又什麼都不該說的,纔是個真正合格的好侍女。

而,雷寅雙的好心情其實也只維持到第二天醒來而已。醒來後的她,看着那牆上扎出的人形,卻是忽然就醒悟到,這該死的小兔,給她玩着哀兵之計呢!

手上把玩着梅花刀,看着那被戳得只剩下個骨架的虎兔燈,雷寅雙狠狠地瞪起眼——一回兩回地衝她耍着同樣的手段,顯見着是虎爺久不發威,叫人真拿她當個病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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