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格瑞,”康瓦隔壁公爵說。“我看見好幾個女僕挺着肚子。”

“你在懷疑那些是我的種?”

公爵聳聳肩。“是不是你的無所謂。要緊的是你合法的繼承人繼承你的土地,而不私生子。”

“啊,”格瑞歪着嘴笑。“我正在想你什麼時候纔會告訴我你到渥佛頓來的原因。當然,我並不是不歡迎你。”

公爵沉默片刻。大廳裡只有他們兩個,相對坐在微弱的爐火旁。晚餐時餐桌上堆積如山的食物已經清理完畢。格瑞僱來的吟詩人早已上牀睡覺,其他所有的人也都睡了。

“我收到愛德華的信,”公爵說。“他和艾琳娜還在西西里。英格蘭的國庫支持他的旅行開銷。”

“我可納過稅了!”

“當然,孩子。”

“因爲你的力量和榮譽心,公爵大人,所以愛德華不需要趕回英格蘭爲王位而戰。英格蘭目前非常和平。他在聖地嚐到失望挫折,如果他選擇旅行來振作他疲乏的精神,就讓他去吧。”

公爵嘆息,舉起刻劃着歲月痕跡的手。“哎,不錯。愛德華成長爲一個好男人。人們跟隨他,信任他。我曾經擔心他軟弱而優柔寡斷,像他可憐的父親。”

格瑞輕聲說:“沒有人懷疑愛德華國王的能力,公爵大人,他是個英勇的戰士。”

“哎,我知道。”公爵搖搖白色的頭。“我老了,格瑞,我已被責任壓累了。”

“你應該早點休息。也許,大人,”格瑞繼續,眼睛閃亮,“在你休息之前,你願意告訴我你來訪的理由。”

“我爲你找到一個妻子。”公爵直截了當地說。

格瑞並不驚訝。事實上,過去這五年來,康瓦耳公爵已經爲他介紹過好幾個女繼承人。格瑞歪頭看着公爵,什麼也沒說。

“她叫梅瓊安,裡徹斯特伯爵的女兒。她年輕、漂亮、富有,而且最重要的,看起來很健康。你該結婚了,格瑞,爲渥佛頓生育繼承人。”

格瑞保持沉默,凝視火爐中的餘燼。

“你不會仍然對安珊黛念念不忘吧?”

“不,”格瑞回答。“你忘了,大人,珊黛小姐已經嫁給韋季凡男爵?他馴服了她,不是我。現在,我們三個已經成爲朋友。”

“我聽說了,”公爵說。“格瑞,你否認你需要繼承人嗎?”

“不。”格瑞慢慢地說,他的思緒在他的第二任妻子身上。

“你有喜歡的人選嗎?”

格瑞微笑。“沒有,”他聳聳肩。“妻子是風擔,公爵大人,令我膽怯的負擔。”

“你快三十歲了,格瑞!你希望像我這麼老的時候纔看見你的兒子長大成人?”

佈列登堡也需要一個繼承人,格瑞突然想到。

“你開始說服我了,大人,”他說。“以你令人恐懼的邏輯。”

“不要忘了,”公爵繼續說。“你從聖地帶回來的財富並不足以供給你舒適的生活。”他看向毫無裝飾的石牆和粗糙的傢俱。“帶來豐富的嫁妝和持家技巧的妻子將使渥佛頓成爲真正的貴族城堡。”

“可是妻子,”格瑞疲倦地說。“將使一個男人失去自由。”

“如我所說的,”公爵說。“瓊安小姐非常漂亮。也許你會學着關心她。”

“關心一個女人?”格瑞揚起眉毛。“如果她很能生孩子,這樣就夠了。裡徹斯伯爵爲什麼選上我?”

“你是國王最親近的朋友之一,”公爵耐心地說。“又是我的家臣,裡徹斯特伯爵不需要尋找條件更好的人。而且有這麼一個女婿,他不需要擔心任何人窺伺他的土地。”

“你見過這位瓊安小姐?”

“哎,大約六個月前見過一次。如我所說的,她很漂亮,而且體型就像她的母親。那個女人輕輕鬆鬆地生了五個兒子,其中四個活了下來。”

“她一定要男人把她當作寶貝般呵護。”

“你真麻煩,格瑞,我給你一個富有的女繼承人,而你卻抱怨扮演追求者。”

“如果我處罰她,她的父親一定會找我算帳。”

“只要讓她不斷懷孕生子,她就沒有時間違抗你的意思。至於和其他女人上牀,有了妻子之後,小心謹慎一點是比較明智的。”

格瑞想到妮妮。她現在很可能正安穩地睡在他的牀上。“我必須考慮,爵爺。”格瑞站起來,伸展筋骨。

康瓦耳公爵也站起來,面對這個年輕人,露出微笑。“快點考慮,伯爵,因爲這位瓊安小姐將在下個星期到達來拜訪。如果你高興,她的父親將來參加婚禮。當然還有我。”

“你這個邪惡的老傢伙,”格瑞說,聲音裡透露出生氣。“你先跟我講道理哄我,然後用你的鏈子套住我!”

“好好地享受你牀上的女人,格瑞,因爲瓊安小姐到達之後,你的行爲最好節制一點。”他握住格瑞的肩膀。“不要生我的氣,孩子,我這麼做是爲你好。”

“老天。”格瑞哀嚎。

可是公爵只是大笑。“你將是個精力旺盛的丈夫,格瑞。知足常樂。”

“康瓦耳公爵爲我安排了一樁婚事,”格瑞對蘭琪說。“瓊安小姐和她的隨從將在下星期到達。你能夠做些準備嗎?”

蘭琪盯着他,無法接受他所說的話。結婚!她想尖叫,想大哭泣,想一刀砍死格瑞。她垂下頭,舔舔突然乾透了的嘴脣,聽他繼續說下去,他的聲音像是在討論天氣般冷淡。

“如果這個女孩夠討人喜歡,我會娶她爲妻。”

蘭琪彷彿抓住一線生機。“你不認識她,格瑞?你從來沒有見過她?”

“是的,我對她一無所知,除了她是個女繼承人。”格瑞聳聳肩。“如果她能夠爲我生養兒子,我想這樣就夠了。她的父親挑選我做他的女婿,因爲是我國王和公爵的朋友。”

蘭琪的思緒飛快運轉。她還沒有全盤皆輸!格瑞不在乎這個瓊安小姐,甚至從來沒有見過她。她還有時間。“爵爺,”她終於說,謙遜地低着頭,聲音十分輕柔。“瓊安小姐是個年輕的女孩,可能不太會管理像渥佛頓這麼大的城堡。如果你高興的話,這將是我的……榮幸”——她差點被這兩個字嗆死——“幫助她管理家務。”

格瑞敷衍地微笑,心不在焉地想着她是個溫和善良的女人。“謝謝你,蘭琪。”他懷疑她自己知不知道如何管理一座城堡,因爲自從她到這裡來,渥佛頓並沒有改變,而他已經給予她權力。也許食物有點改善吧,他想着,不希望自己不公平。

蘭琪回到她的小房間,輕輕地關上門,然後憤恨地捶打牆壁。他怎麼可能和別的女人結婚!當她略微平靜下來,她發覺自己表現得太害羞、太謙卑了。她沒有給他足夠的鼓勵,所以他只把她看成一個附屬品,而不是一個令人想要的女人。該死的男人!她的血統和這個瓊安小姐的一樣值得尊敬!瓊安是女繼承人而她不是的事實並沒有在她的腦子裡停留太久。格瑞必須認清一件事,她纔是唯一適合他的女人。可是格瑞提到他的妻子必須爲他生養兒子,這一點令她猶豫。

她走到小窗邊,拉開木板套窗,看向下方的教練場。她看見格瑞光着上身,正在和他的手下摔角。她能夠看見了背上發亮的汗水和強健的肌肉。啊,是的,她想,她會好好地教導這個梅瓊安!她的手指不自覺得抓緊窗沿,彷彿抓住格瑞。“你該下地獄,爵爺。”她嘶啞地詛咒他。

深夜,蘭琪獨自躺在小牀上,考慮着她的兒子。她將寫封信給她的表哥,請他送亞文到渥佛頓來。格瑞見到她的兒子之後,也許會忘了生養的渴望。畢竟,亞文也算是他的半個外甥。她發覺自己仍然以爲他會娶她爲妻。我要成爲他的妻子,她輕聲發誓,如果他還是要我爲他生孩子,我會順從他的意思。她痛恨生產的痛苦,也討厭懷孕的感覺。她忍不住排斥這種陷入困境的無助感。夠了,蘭琪,她斥責自己。你還沒有贏得這場仗。可是她會贏,她必須贏。她兒子的未來和她自己的未來全看這一仗。她在比較平靜的情緒中入睡。

隔天早晨,蘭琪和僕人們的關係更加惡化,尤其是和傲慢的妮妮。他們原先以爲蘭琪爲成爲渥佛頓未來的女主人,所以勉爲其難地服從她。“如果你想要一件新衣服,夫人,你最好問問伯爵大人,”妮妮輕蔑地說,蘭琪氣得全身發抖。“他會買給他年輕的新娘任何東西,至於他不年輕的大姨子……”

“你這個小賤人!”蘭琪說,聲音顫抖。她伸手抓妮妮的長辮子,可是妮妮飛快地跑出去,笑聲響亮。

“我會給你一頓鞭子!”蘭琪大叫,很清楚這個威脅是多餘的。

“主人不會允許你這麼做,”妮妮站在安全地距離嘲弄她。“他喜歡我柔軟而光滑。他不會讓你打我。”

“賤人!等你肚子大起來就知道,你會知道人主有多在乎你!”

“他會給我一棟木屋,也許還會給我一個僕人。”妮妮反駁。

蘭琪知道其他的僕人在她的背後竊笑,不過他們至少都服從她的命令,雖然是蝸牛爬行般緩慢的速度。她咬緊牙等待梅瓊安小姐駕臨,也等待亞文到達。格瑞似乎不太願意讓她的兒子到渥佛頓來,不過蘭琪悲傷的哭泣終於博得他的同情。

格瑞幫助石匠們將一塊巨石拉上高牆。他後退一步,用手背擦拭前額的汗水。勞動使他感到愉快,因爲身體的疲乏能夠讓他忘記梅瓊安即將來訪的可怕事實。他想起幾天前送去給雷摩斯的信,忍不住爲發生的事感到哀傷。他沒有收到摩斯的任何訊息,這麼看來傑弗並沒有採取什麼行動。不過,傑弗應該很快就會現凱茜已經死了。佈列登堡並沒有那麼孤立,而已經過去兩個月了。

格瑞伸展筋骨,走向通往狹窄海灘的崎嶇小路。海浪拍打岩石,濺起浪花。他脫掉衣服,走進搖盪的海水。感覺到浪潮強大的拉力,他放鬆自己隨波逐流。海水很冷,但是他不理會。

幾分鐘後,他聽見從上面的峭壁傳來的叫聲,回頭看見蓋伊在向他揮手。他正準備回答,卻被一個大波浪衝倒。當他奮力離開大海,聽見蓋伊的大笑聲。他走上狹窄的海灘,像只大狗般甩甩身體。

“爵爺!在你的新娘看見你之前穿上衣服吧!”

格瑞輕聲詛咒。這個女孩早了兩天到達。他不懷疑安寧的日子結束了。他迅速地穿上衣服,走上小路。

“爵爺,”蓋伊說,咧着嘴笑。“瓊安小姐正等待我們侍候呢。”

格瑞不理會他的嘲弄。“一切都準備妥當了嗎?”

“你是指蘭琪有沒有吞下怨氣露出歡迎的微笑?”

“如果你想娶她,儘管開口!”

“蘭琪想要的不是我的牀,爵爺!”蓋伊突然挺直身體,眉頭微蹙地說。“允許她的兒子來泥佛頓是個錯誤。”

格瑞感到憤怒。“看在上帝的份上,蓋伊,夠了。蘭琪是個漂亮的女人,而且擁有謙遜的美德。如果我和瓊安小姐結婚,將爲蘭琪尋找合適的丈夫。她的兒子是她能夠生兒育女的證據。”

這個決定會得到許多僕人喝彩。蓋伊想着。深陷在失望的情緒中,蘭琪對僕人完失去耐性。他憐憫她,而且……他不屑去檢視內心的感覺到底是什麼。他聳聳肩。這件事與他無關。“不,爵爺,不要把你的壞脾氣浪費在我的身上。”他停頓一會兒,又說:“只有一件事情令我困惑。”

“我得問你是哪件事,否則你又會利用你一無是處的狡猾嘲弄我。”

蓋伊露出開朗的微笑。他們的關係像兄弟,而不像封建領主和家臣。“你顯然不喜歡這樁婚事,那麼你爲什麼要同意?”

格瑞已經問自己這個問題數百次。“男人必須要有兒子,”他終於說。“現在,讓我和我和兒子們的母親見面吧。”

凱茜漫步在蘋果園中,仰着臉迎向明亮的太陽。她聞到自己親手栽種的石南花和山茶的香味,聽到蜜蜂的嗡嗡聲。擁抱自己,感覺陽光溫暖了她的身體,她享受着存在的喜悅。

最喜歡的黃色洋裝仍然鬆垮垮地掛在她的身上,可是她並不爲此煩惱。她想起父親不禁微笑。他總是憂慮地看着她,只鼓勵她吃和睡,她瞥見奶媽愛達快步走來,手裡端着一碗一定非常營養卻難以下嚥的東西。

“你應該躺下休息,小姐,”愛達劈頭就說。“來,把這個喝下去。”

“又要喝,”凱茜說,不過很盡責地把藥湯喝掉。“我得修剪我的無花果樹。”她若有所思地說。把碗還給愛達。

“無花果樹!”

凱茜歪歪頭。“我已經康復,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愛達,你很喜歡吃我的無花果,不是嗎?”

“哎,孩子。現在我的心裡想的不是你的無花果。”

“那麼是什麼?”她問。

“你的父親。剛纔又有一個信差到達。”

“又一個信差?我甚至不知道來過一個!”

“哎,”愛達說,“他看起來不太快樂。”

“我去看看他。”

“可是你應該休息!”

“愛達,你和父親都把我當做病人。我已經康復了,如果我繼續吃你塞進我嘴裡的所有食物,我很快就會胖得像只鵝。”

“好吧。”愛達說,跟隨凱茜走回城堡。

摩斯已經遣退信差,獨自坐在大廳茫然地盯着前方。他不知道自己扭絞着雙手,直到他的女兒輕輕地握住他的肩膀。

“父親,”凱茜輕聲說。“什麼事使你煩惱?”

他勉強收起愁容,微笑地拉她坐在他的腿上,她仍然這麼輕,輕得像個孩子。可是她的眼睛卻又露出了健康的神采,而她美麗的頭髮柔軟而捲曲。他想到信差送來的信。時間已經流逝。

他深深地吸口氣,注視她。

“你覺得如何,親愛的?”他問,避開主題。

“很好,父親。比你好得多。這個信差送來什麼消息?愛達說溜嘴,我知道這已經是第二個。是傑弗嗎?”

凱茜從父親的眼神看出父親並不想告訴她,於是急忙說,“不,父親,我已經康復了。你必須告訴我。拜託,你不要把我當做需要保護的小孩子。”

他知道事到如今非說不可了。“你記得你曾經告訴我說你夢到一個男人的聲音嗎?一個你不認識的男人?”

“哎,我記得。”

“你不是夢見他,真的有這麼一個人。他是個英格蘭人,莫格瑞伯爵。他陪伴我回到佈列登堡。事情是這樣的,我在亞奎田被一羣惡棍攻擊,而格瑞伯爵救了我。他是個值得尊敬的男人,凱茜,一個剛從聖地回來的英勇戰士。我告訴他關於混蛋傑弗的事,事實上,我們在波馬諾待了一夜。他見到你的姑媽,禮貌地避開她的牀。我不否認當我們到達佈列登堡時,我已經把他當做最佳女婿人選。我告訴他許多關於你的事。回到城堡,他們告訴我你快要死了。的確,我相信你活不過那天晚上。”

凱茜困惑的表情使摩斯一時無法繼續。他咳嗽,刷刷頭髮,低聲咕噥了句什麼。

“父親,”凱茜說。“我不瞭解。這和莫格瑞有什麼關係?”

“他是你的丈夫。”他明白地說。

凱茜動也不動地注視她的父親,不可置信地張大眼睛。“我的丈夫?”她茫然地重複。

“哎,”他緊緊地擁抱她。“哎,”他再說一次。“讓我解釋發生的事,親愛的。我相信你要死了,而你一死佈列登堡就會落在傑弗的手裡。我說服格瑞在你死亡之前和你結婚。這麼一來,佈列登堡將由他繼承,而不是該死的傑弗。他不願意接受,凱茜,可是我終於說服他。第二天早上,他帶着婚姻契約去見佈列特尼公爵。公爵同意了這樁婚姻,而格瑞依我的意思直接回康瓦耳。我沒有寫信告訴他你活下來了。”

凱茜一臉茫然,結婚!她已經和一個她從來未見過的男人結婚!她聽見自己麻木地說:“可是你爲什麼沒有告訴我,父親?”

摩斯不自在地動一動。“我不想影響你的情緒,孩子,你一直那麼虛弱。”

“可是你現在告訴我了。發生了什麼事,父親?”

“今天到達的信差是格瑞伯爵派來的,他說他的主人將和一個英格蘭女繼承人結婚。”

“我明白了。”凱茜說。驚人的消息令她感到虛弱。她已經嫁給一個英格蘭伯爵。她盯着父親,試着瞭解。

“還有,凱茜。第一個信差是佈列特尼公爵派來的。顯然傑弗發現你仍然住在佈列登堡,沒有和你的丈夫前往英格蘭。他試着說服公爵你的婚姻是場騙局,是我不讓他得到你和佈列登堡的詭計。公爵要求解釋。如果我們的解釋不能讓他滿意,他威脅要取消這樁婚姻,並把你嫁給傑弗。”

“這個莫格瑞伯爵有能力保護佈列登堡嗎?”

“哎。”摩斯說,謹慎地看着他的女兒。

凱茜發覺父親憂慮得臉色蒼白,他在擔心她的反應。也許如果她是父親的話也會做同樣的事。她愛她的父親甚於愛任何人,甚於愛自己。而且她愛佈列登堡。她想到傑弗,狡猾貪婪的傑弗,感到一股厭惡。她非常堅定地說:“我瞭解,父親,我不怪你。不要再煩惱了。”

她站起來,強迫自己微笑。“我必須準備一下,父親,我將和這個信差一起回英格蘭,回我的……丈夫身邊,他不可以再娶一個妻子。”

摩斯張大眼睛看着她,想知道她爲什麼沒有哭泣。她的母親總是流淚。

“我認爲,”凱茜繼續說。“你應該去拜訪佈列特尼公爵。你可以告訴他,我生病了,所以無法陪伴我的丈夫回英格蘭。這是實話!還有,父親,你不要爲我擔心。我總是要結婚,如果你相信格瑞伯爵是個好男人,那麼我就滿意了。我只希望是法國人,而且住得近一點,我會想念佈列登堡。”

“康瓦耳並不很遠,”摩斯無能爲力地說。他突然發覺自己並是那麼瞭解格瑞。他是男人中的男人,勇敢的戰士,強壯而驕傲。他會如何對待他相信已經死的妻子?凱茜是那麼的年輕、單純。他用心地呵護她,只讓她見到溫和善良。老天,他做了什麼!他突然站起來。“我將陪伴你去康瓦耳,凱茜。”

“不,父親。你必須保護佈列登堡。你應該去見佈列特尼公爵。”

摩斯繼續爭論,可是凱茜知道他沒有別的選擇。她知道自己也沒有選擇。她感覺到淚水刺激她的眼睛,堅定地忍住不讓它們掉下來。她想象格瑞伯爵應該和她的父親差不多,“他老嗎?”她問,害怕他的答案。

“格瑞?不,女兒,他年輕而強壯。”

“他溫和嗎,父親?”

“我相信是的,凱茜。”

她微笑,年輕,健壯,溫和,一切都會很順利。

“格瑞在你們結婚時給你一枚戒指,我爲你收藏起來。”

“我想帶着戒指比較好。我現在看起來一定是和結婚那晚不太一樣。”

凱茜離開父親。快步走回房間,大聲叫喚愛達。“我結婚了,”她說着拿出一件黃色羊毛長衫。“而我甚至不知道!愛達,你有沒有見過格瑞伯爵?”

“哎,孩子。當牧師爲你們訂婚時,他一直溫柔地握着你的手。”

“他年輕而英俊?”

“哎,”愛達說。他看起來強壯得嚇人,彷彿一根手指就可以壓碎她的寶貝孩子。“哎,”她又說。“他就像你父親所描述的。”其實摩斯主人過分讚美他的女婿了,畢竟,主人是個男人,就像那個有力的英格蘭貴族。而且他沒有別的選擇。“孩子,我去派幾個女僕來幫助你。我必須收拾自己的東西。”

凱茜微笑,擁抱她的老保母。“我們將再次征服英格蘭,愛達,就像兩百年前威廉公爵所做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