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偉的住房在夢園西側的一幢小高樓的首層,這幢樓是夢園一期的建築,是整個夢園裡面最老的樓房了,與夢園會所僅一牆之隔。
這是套兩室一廳的房子,警察在門外設置了警戒線,我和小周只能站在外面透過窗戶查看警察的行動。戴着白手套的偵查員在裡面有條不紊地忙碌,拍照、提取指紋、查看可儲藏物品的各種空間。望城區刑偵支隊的隊長張偉和呂昭站在客廳裡交談,神色嚴峻。
看房子裡的傢俱、電器和佈置,屬於小康之家,與大多數單身漢的房間一樣,顯得有些凌亂,不那麼整潔。
十幾分鍾後,張偉和呂昭走出房子,我和小周迎了上去:“怎麼樣?有什麼發現?”
“找到一樣很關鍵的證據。”張隊與我握手之後說。
“是什麼?”
“鞋印!”張偉點上支菸,眉頭枯成一個結,“房間裡最新的鞋印,與案發現場收集到的鞋印完全一致!”
我心頭一震:“能確定鞋印就是熊偉留下的嗎?”如果別人進入熊偉的房間,也是有可能的。
“基本上可以確定。”張偉緩緩說道,“房間裡留下的最新的指紋與鞋印的行動軌跡是相吻合的,這些新指紋與房子主人在更早時間留下的其他指紋也是相吻合的。由此推斷,鞋印應該就是房子主人留下的。而這所房子的主人,就是熊偉。”
我倒吸一口涼氣:“那,這麼說來,彭程真是被冤枉的了?”
“暫時還不能下這個結論,但確實有這個可能。”張偉轉身對呂昭說,“這樣吧,我們兩個親自對那些保安進行調查訪問,將他們單獨分開來做。這次,要給這幫王八蛋施加點壓力才行,跟他們講清楚,知情不報是可以構成窩藏罪、包庇罪的!”他咬着牙恨恨地說,“我就不信,一個大活人開着那麼大的汽車在會所進進出出,居然就沒有一個人注意到!”
“好!”呂昭沉聲應道。
我想起那次去會所的情景,提醒道:“其他人會不會注意進出車輛我不敢說,但他們當中有一個是專門負責給客人遮擋車牌的,這個人最關鍵,他離車主最近,也最有可能看清楚是誰開的車。”
“嗯!”張偉朝我點點頭,“謝謝你的提醒。”他又對呂昭說,“我們今天就重點拿下這個人!想盡辦法讓他說出實情。”
“好!”呂昭答應一聲後朝我說,“那,我和張隊去辦事,就不陪你們了。今天這個情況暫時不要報道,等情況明朗了,如果可以對外公佈,我會通知你。”
“好的,你們去忙吧,我等你的電話。”
張偉和呂昭跟偵查員們簡單交代了幾句,就叫來會所的保安主管打開圍牆上的便門進入會所那邊去了。
我和小周在熊偉房子外面找了個看上去像物業的人打聽了一下情況,得知,這套住房最早是公司司機班的宿舍,住了5、6個司機。後來,青雲公司在別的地方建了宿舍樓,陳建就將這套房子給了熊偉單獨居住。一則熊偉是跟着陳建的公司元老,又是表親,有獎勵的成分在;二來,熊偉是陳建的司機,住在陳建家的附近,也方便工作。
在夢園呆了一會,感覺在這裡瞭解不到更多的情況,我和小周就返回報社。
回到辦公室剛坐下,技術室的小王就進來了,他笑着遞給我一張單子說:“你要的設備清單已經列好了,莘哥你看看。”我接過來一看,是張設備採購清單,上面只有遙控電動車我看得懂,其它的都是一些我不太明白的電子產品。
“就這些東西,就可以造出我想要的設備?”
“嗯,理論上是沒有問題的。簡單來說,這個設備是由三個部分組合而成的。一是運載工具和遙控操作系統,這個部分我打算用電動遙控車來改造,只是要加大訊號強度,使可操控距離更遠。第二個部分是小型定位系統,只要輸入地圖程序,就可以在電腦屏幕上實時瞭解遙控車所處的位置。三是視頻音頻錄製和傳輸接收系統,這個要對針孔攝像頭和錄音設備進行改造,把有線訊號傳輸改成無線訊號傳輸,加裝無線訊號的發射和接收裝置,這樣就可以在一定距離外實時接收拍攝到的畫面和錄製的聲音。另外需要給攝像頭加裝一個遙控轉向裝置,便於調整攝像角度。”
“聽起來不錯啊。”我讚道。
“莘哥你放心,你交代的事情,我保證做好。”小王歪着嘴得意地笑着。
“好!趕緊做。”我在採購單上籤上字,“你跟設備部說一聲,就說這些東西我外勤組有急用,請他們越快越好。”
“好嘞!”小王答應着,又俯下身來,輕聲說,“你上次答應我了的,下次有機會帶我出去體驗一下……”
“放心,我會考慮的。”
“好,好!”小王拿着採購單興沖沖地走了。
小周端着我的茶杯進來了:“看小王那麼高興的樣子,大概是偷拍的設備沒什麼問題了吧?”
我從小周手上接過茶杯,揭開蓋子吹了吹,輕輕小啜一口:“應該沒問題吧,我剛纔聽他講得頭頭是道。”我放下茶杯,“我去老闆那裡彙報一下案情的進展情況去。”起身往老舅的辦公室走去。
聽我講完最新的進展,老舅只“哦”了一聲,便沒有了下文。等了一會,我說:“老闆,這個案子……”
“這個案子怎麼啦?”老舅微微擡起頭從鏡框上方瞅着我。
“你就沒有點新的指示?”
“你要什麼新指示?”老舅又俯下頭開始寫寫畫畫。
“……”我愣了下,“這個案子出現了新狀況了,可能會將之前的一切都推翻呢。”
“這不正好嗎?案子越離奇越複雜,就越有可報道性嘛。你不是求之不得嗎?去吧,繼續跟蹤。”
“哦。”老舅的話一針見血,我無話可說,站起身來,“那我去了。”
回到辦公室,小周已幫我從食堂打來了午餐,小周問:“老闆怎麼說?”
“沒怎麼說,就讓我們繼續跟蹤報道案情的進展。”
“沒有別的任務了?”
“沒有了。吃飯吧。”兩人悶頭吃完午飯,小周又問:“那……現在我們做什麼?”
“不做什麼,等。”
“等待?”
“是啊,現在除了等待,我們還能做什麼?”
“不是又出現了新的線索了嗎?我們可以試着推理啊。”小周很期待的表情。
我搖搖頭:“不推理了……上次我們推理出彭程是嫌疑人,我雖然覺得沒有十足的把握,可總該八九不離十吧。可你看看,現在熊偉的這條線索一出現,情況馬上就來了個180度的大轉彎。我覺得,光靠推理還是不行的,要有確鑿的證據才能下結論。”我頓了頓,笑着說,“幸虧我們倆不是法官,要不,還不知道會造成多少冤假錯案吶。”
小周卻說:“此一時彼一時,新線索出現了,就按照新的線索去推理,這纔是科學的態度啊。再說……”
“好啦,你也學着跟老闆一樣了。”我打斷小周的說話,“安心等着吧,等呂昭他們的調查結果出來,說不定就不用我們費腦子了。難得老闆沒有佈置新的任務,去休息吧。”
小周囁嚅着想說什麼,還是忍住了,輕輕嘆了口氣,帶上我們的飯盤出去了。我起身將房門反鎖,放下百葉窗,把辦公椅放倒躺了上去。夏日的午後,除了睡眠,我想不出還有什麼更舒服的事。
在報社,我屬於獨來獨往的類型,我的工作只由老闆安排,而且,大家都知道我和老闆的關係,也從不干涉我的工作,關上辦公室的門,我就屬於自己的小天地,除非特殊情況,沒有人會來打攪我。但今天,我睡得並不踏實,也不知道爲什麼。窗外汽車的馬達聲,室內空調的氣流聲,還有外面辦公區不時傳來的腳步聲與交談聲,都顯得尖銳刺耳。
我竭力放鬆,卻始終無法入靜,腦海中不斷地盤旋着各種稀奇古怪的念頭,一會是桃花小墅的案子,一會是夜幕下神秘的會所,一會是彭程的小車那詭異的行車路線,一會是雙手合十肅穆莊重的金佛,一會是胡毅掛滿效果圖的辦公室,各種畫面交織纏繞着,令人愈發心亂如麻。
不知道呂昭的調查現在進行得怎麼樣了——那些黑衣人會提供有用的線索嗎?今晚劉和來報社又會給出怎樣的暗訪建議呢?最後,歸結到這兩個問題上來,想着想着,終究沒有答案,迷迷糊糊地竟也沉沉睡去。
音樂聲響了一陣子,我才意識到是自己的手機鈴聲,伸手在辦公桌上摸到手機放在眼前一看,是呂昭打來的電話,我趕緊坐直身子按下通話鍵:“是我。”
“怎麼這麼久才接電話?”
“打了個盹。怎麼樣,有進展嗎?”
“保安承認,那天凌晨1點左右,彭程的車開出了會所,早上7點多又返回了會所。”
“他們看清楚是誰開的車嗎?”我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