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賈璉的胡思亂想，書童神色複雜的進門，隨後朝賈璉作揖。
“賈公子好，我，我剛纔看到馮叔進來了，想問問，請問我家公子是否也是在此？”
馮淵那日遇到甄英蓮的時候，當時他就在旁邊，所以全場目睹了馮淵是如何對那柺子說又如何興高采烈。
但是後續，馮淵的碎碎念他卻也是聽在耳朵裡。
他跟馮淵身邊其他的男寵不同，他是自小就跟在馮淵身邊的，所以除了馮淵，他實在沒有什麼親人。
那日馮淵回去便將他們一干人等遣散，其中就包括他在內，他揣着五兩銀子的遣散費漫無目的的遊蕩了兩日，最終還是想要回到馮淵的身邊。
除了馮淵，他一無所有。
他不甘。
他從很小的時候就被馮叔買來伺候馮淵，他一向都覺得自己跟其他男寵都是不同的，馮淵對他也向來比別人寬容。
但是直到那個女人的出現。
他不信，他不信這麼多年的感情竟然都比不過那個女人！
他知道今天是馮淵的大好日子，所以他想要賭一把，哪怕只是以一個普通僕人的身份呆在馮淵身邊。
再則說，天下沒有不偷腥的貓。
從前旱路走了那麼久，他不信這水路說走就走！
但是誰曾想他在老宅等了半日，明明佈置得喜慶無比的屋子竟然一個人都沒有。所以實在沒忍住出來，他就出來找尋，誰知道還真就讓他看到賈璉出門迎接甄其姚。
馮淵對賈璉是有企圖的，這些書童都知道。
一路遊歷，這種事情馮淵並不是第一次幹。所以他想看看，馮淵是不是藏在這裡。
至於馮老頭，他不過是瞎說說而已。
賈璉點頭，雖然不知道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這種時候也不好說什麼，便朝裡頭頷首。
“你自己進去問馮叔吧，你家公子......”
遲疑了下，賈璉搖頭。
“你進去看看吧，情況不是太好。”
書童聞言一愣，沒想到馮淵竟然真的在，隨即謝過賈璉又疑惑的進門。同時之前進去的御醫也搖着頭出來，和書童擦肩而過，後面跟着一臉死灰的馮老頭。
“老朽無能爲力，傷得太重了，雖然用百年老參吊着命，但是也就是這兩日的功夫。我已經給他紮了銀針，大約一刻鐘的功夫就會醒過來，你們交代一下遺言，還是準備後事吧。”
老御醫是榮退的，醫者父母心，並沒有因爲馮淵平民的身份而有所怠慢，說的是實情。
甄其姚看向賈璉，賈璉又看向不遠處剛從房間出來的甄士隱父女。
這、他也不知道該怎樣表達了。
打心底裡，他是覺得馮淵配不上香菱的。但是現在......
“勞煩賈公子，麻煩幫我將我家公子送回老宅吧。”
馮老頭也看到了甄士隱父女，臉上沒有更多的表情，他有些機械的朝彎腰賈璉開口。
古話講落葉歸根。
他家公子在外頭漂泊了數十載，也是時候回去看看列祖列宗了。
賈璉竟然都肯幫着他家主子逃出來，想來也不會在乎多這一段路。
身子微微顫抖，馮老頭轉頭冷冷的看向香菱，眸子陰寒。
“你是我家主子買回來的妾，也準備準備，給我加主子帶孝吧。”
馮淵此時此景，全拜這個女人所賜，馮老頭眸子幾近猙獰，現在能忍耐着沒有上前狠狠兩巴掌，已經極近剋制。
香菱抿嘴，被嚇得瑟瑟發抖，說不清楚心裡是什麼感覺。
初時馮淵說要三日後接她的時候，那門子就曾說過，既是這樣誠心誠意選定日子接她，又是那麼個派頭，往後日子必是好過的。
所以她也曾憧憬過，但眼下馮淵已經是這般光景，偏生老家僕又不容她，所以她矛盾得很。
一方面她少不更事，並不知道這時候幫馮淵守孝意味着什麼，所以不以爲然，並沒有不願意。
但是另一方面馮老頭的目光着實怕人，那裡面有她曾經在發狠的柺杖眼睛裡看到過，所以她又怕得很。
甄士隱才認回女兒，哪裡容得她纔出狼穴又如虎坑，當下便一把將女兒攔在身後，沉聲開口。
“胡說！你們買的是那柺子的女兒，於我的女兒何干？你們若是不憤，自去找那個柺子和那個惡少便是，憑什麼欺負我們父女！”
馮老頭聞言臉上變得猙獰，正待開口，裡頭突然傳出書童的聲音。
“馮叔，主子醒了！”
衆人魚貫而入，甄士隱父女和賈璉對視一眼，最終還是跟着進去。
牀上，賈璉看了半天，才確定那眯成一條線的眼睛是睜開的。
書童沒聽到御醫在外頭的話，還以爲馮淵只是外傷，所以縱然傷心，但因爲卻不知道自己主子即將命不久矣，所以當下伏在馮淵的牀頭，心裡還有些算計。
少年面若白玉，經過這兩日茫然的晃悠，臉上又多了兩分天然的呆萌，姣好的五官配着略帶慘白的膚色，無端讓人生出一番憐惜。
“公子，您怎麼成了這幅樣子，您您怎麼會變成這樣！”
真實的驚詫中帶着心疼，書童緊緊抓着馮淵的手。
“公子您這樣奴才怎麼放心離開，奴才求求您，求求您別趕我走，留奴才伺候您吧。”
馮老頭見狀也是一臉悲慼，捂着嘴泣不成聲。
只馮淵卻是對兩人視而不見，一雙眯成一條線的眸子癡癡的看着門口的香菱。
只是他現在的樣子實在讓人不敢恭維，尤其如今躺在牀上的九十度轉頭，更是讓人覺得驚悚無比。
香菱有些怕，踉蹌一下躲在甄士隱身後，一邊搖頭一邊後退。
“去吧。”
賈璉嘆氣，人之將死，他怕是有什麼話要對小丫頭說的。
書童在牀頭，他見過香菱，當下香菱又沒有換衣服，所以一眼就認了出來，心裡不由火起。
加上香菱前面站着的又是賈璉，不覺怒火更甚，終於忍無可忍朝馮淵咆哮。
“公子不是說把我們全都遣散只要那個女人一人嗎！可是爲什麼您會在他這兒？”
說完又瞪着眼看向賈璉。
“你也不過如此！當初公子不惜讓人偷你的錢袋來接近你，可是你還是抵不過那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