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紫染原本是看着他的,所以當她意識到他嘴角的笑容一寸寸凝固時,腦海中莫名就有一股不太好的預感涌上。
她沒有問“怎麼了”,直接循着他的視線望過去,映入眼簾的,可不就是那道熟悉的身影、那個她說不想見的男人?
幸好……幸好現在她沒有跟這個漠淵皇帝手拉着手,不然還不知道怎麼樣呢。
不過很快她就否決了自己這個想法,憑什麼她不能跟人家牽着手?人家好歹還救了她一命呢,她就安慰安慰人家怎麼了?
誰跟他似的,處處留情、處處跟一些莫名其妙的女人摟摟抱抱,比起他來,她的行爲不知要好少多少倍了!
蘇紫染憤憤地想着,絲毫沒有顧忌到對面那個男人的臉色有多麼差。
君洛寒遠遠地看着她,他沒有忽略她嘴角方纔的那一抹笑意,那是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從來沒有過的。他唯一在天闕皇宮看到的那一次,還是因爲姬雪炎進宮,她笑靨如花地站在姬雪炎的身側,一同望着風中孔明。
他不會忘記,這個女人跟他說,她的心裡只有自己一個人,她和姬雪炎不過是兄妹之情。可是爲什麼,對着一個兄妹之情的男人,她可以露出那樣的笑容,對着自己這個所謂的愛人,她卻吝嗇那一絲一毫的真心?
可是現在這一刻,他卻知道了,或許自己在她心裡真的是不一樣的。
因爲她不是隻能對姬雪炎露出那般真心的笑容,甚至對着這個擄走她的漠淵皇帝也可以,唯有自己,是被她排斥在她的真心之外的。
也或許,這兩個人本來就是認識的,不存在什麼“擄走”,一切不過是自己一廂情願的認知,得知她不見了之後就拼了命、發了瘋地找,就怕她會出什麼事情。
可是,若他沒有進這個皇宮也就罷了,偏偏他非但進來了,還得知了這個漠淵的皇帝喜歡這個女人,這種時候,這個男人卻不讓自己見她?
他以爲她是被軟禁、被威脅的,所以他想趁着夜裡出來尋她,皇宮再大,只要他堅持找下去,總能在某個地方找着她——他怕她被欺負,可是爲什麼要讓他看見這樣一幕?
現在這個樣子,哪裡有半點像是被軟禁的?
她笑容燦爛地站在另一個男人身旁,那個男人還是漠淵的帝王,可偏偏那個男人的身上沒有半點沉肅陰冷的氣息,反而看起來像是一對尋常百姓家的夫妻。
對,就是夫妻。
可他們若是夫妻,那她和自己又是什麼?
君洛寒的心很涼很涼,這種感覺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過了,上一次,似乎還是在染染還沒有離開的時候——每當染染站在別人的身旁,每當自己做了什麼傷害她的事情,也是這樣的心情。
君洛宣沒有想到他會這麼一聲不吭地站着,他以爲對方會質問、甚至會對自己動手,卻沒有想到會是這麼長時間的靜默。
最終還是他自己先開口:“天闕陛下光臨敝國,朕有失遠迎,是朕招待不週了。”
君洛寒冷笑一聲:“漠淵陛下何出此言?自從朕進了漠淵以來,不是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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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陛下的招待之中嗎?”
蘇紫染再傻也聽出了他話語中濃濃的火藥味。
正猶豫着自己該如何是好,男人的矛頭馬上就指向了她:“不知道陛下將朕的愛妃帶來漠淵,有何貴幹?”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貴幹”這兩個字,他咬得特別重,嘶啞的嗓音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貴幹不敢當,只是有事要與貴國的皇妃商量。陛下請放心,朕沒有對貴國皇妃有任何不禮貌的行爲。”
蘇紫染側頭看了他一眼,這個男人分明就是故意的,說是沒有任何不禮貌的行爲,可這種話怎麼聽怎麼讓人覺得此地無銀三百兩啊!
可是……
其實她一點也不生氣,反而覺得好笑,沒想到這個人也會有這樣的一面。
既然她把他當朋友,那她自然希望他能快樂一點,如今不過是被他開了個小小的玩笑,她自是不會計較。
可她不生氣,不代表君洛寒也不生氣,這下子他的語氣就更冷了:“哦?那麼敢問陛下,這三更半夜的不睡覺,卻在這裡和朕的女人閒逛又是何意?”
“我餓了,他陪我去御膳房找些吃的。”蘇紫染脫口而出,甚至朝君洛寒揚了揚手中的食盒,示意自己沒有說謊。
君洛宣愣了愣,爾後嘴角牽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君洛寒看在眼裡,那抹笑容就像是冰針一樣紮在他的心上,而她那種迫不及待爲別人解釋的態度,更是讓他心口處密密麻麻的疼痛着。
自己質問另一個男人,她就這麼迫不及待地挺身而出爲其開脫嗎?那麼自己這個丈夫對她來說,又算什麼?
而且,她一個別國的皇妃,那一個是漠淵的帝王,若是她餓了,直接讓宮人送吃的來不就行了,又何必他們兩人親自跑一趟御膳房?
想着想着,君洛寒就低低地笑出聲來:“你餓了,他陪你去找吃的。”
很沒有意義地,他把這句話重複了一邊,甚至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君洛宣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轉過頭去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子,“不如……”
他話未說完,卻驀地被蘇紫染打斷:“我們走吧。”
她說“我們”,這個“我們”不知道是指的她和在場哪一個男人,於是兩人都是詫異地看着她。
但是他們很快就知道了,因爲蘇紫染慢慢地踱步朝十步之遙的那個男人走了過去。
君洛宣眸色深深地凝視着她的背影,纖瘦單薄,只可惜,這輩子他也不可能擁有抱她入懷的可能性。
於是他掉頭走了。
心裡卻是很平靜的,因爲很快,他就可以救她一命了。
君洛寒怔怔地看着女子朝他走來,心裡卻是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明明應該生氣的,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儘管她此刻面色清冷,偏偏在她朝他走來的那一瞬間,他的整顆心都恢復了跳動。甚至,他知道,他僵硬的表情下面容下,是在笑,很淡很淡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