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日後,衆仙齊聚輪迴崖之下,迎帝女清沐出百世輪迴。
血日之中,一聲嘹亮的鳳啼劃破天際,音若碎玉。
衆仙擡頭,一隻巨大的青鸞自血日盤旋而出,羽翼青如曉天,遮天蔽日,整座輪迴崖籠罩於青光之中,不見往日的血色。
衆仙愕然,清沐仙子本體是一頭火凰,揮翅間可燃燒半個天空,那麼,這隻青鸞是誰?竟可遮擋天日。
苦菩仙君嘆焉,“然也。百世輪迴,百世煉魂,清沐已修成五鳳形態之一——青鸞,怕是再無人與之比肩了。”
話音一落,天空中青鸞仰首啼鳴,一抹業火自眉心發出,點燃整個身體,化爲一隻火凰,揮翅間,天際燃燒,血色重新籠罩輪迴崖。
姻緣神掐指一算,輕輕搖頭,“清沐仙子命格雙鳳,與天華仙君情緣已斷。”
衆仙不解,清沐仙子當日硬邀天華仙君入百世輪迴,不惜以精血爲引,用業火鋪路,怎麼會對天華仙君斷了情緣、斬了情絲,畢竟那日她的瘋狂有目共睹。
“誒!你們看,是天華仙君!身邊還跟着一個女子!怎麼會!是般若仙子!”有仙侍仰頭驚呼。般若仙子不是死了嗎?
苦菩搖頭,湛藍瞳孔彷彿洞悉一切。“不是般若。只是一根青繩載着天華執念化形了而已。”沒想到,那根青繩竟能在入百世輪迴時抓住機緣化形成人,還與般若模樣無二。
姻緣神眉心一痛,掐指算來,猛的擡頭看向一襲白衣的天華仙君。
“錯了!都錯了!天華仙君怎麼會情繫清沐仙子!”
念及那日苦菩仙君之語,姻緣神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敢問何解?”衆仙訝然。這完全亂套了!不過百日,清沐仙子斷情,天華仙君卻愛上了清沐仙子。
“唉!”姻緣神擡頭看天空的火凰化作一個血衣女子,不由嘆焉,“清沐仙子百世不忘初心,苦戀天華仙君,奈何天華仙君的初心卻是不愛,以致清沐仙子受百世情傷,出輪迴時已心灰意冷,自斷了情緣。卻不料……”
姻緣神又看向那溫潤無雙的天華仙君,搖了搖頭,接着說,“不料,天華仙君跳出百世輪迴時竟陷情網,被仙子深情打動!果真如苦菩仙君所言——孽緣啊!”
苦菩不言語,只飛身上了輪迴崖,衆仙嘆惋之餘亦不忘跟隨而去。
血日之下,衆仙俯首參拜,“恭迎帝女出百世輪迴。”
清沐鳳眸微挑,似笑非笑,見着天華身邊的女子竟上前一步,對衆仙道,“起吧!”
衆仙聽聲音不對,卻無帝女吩咐,不敢啓首,唯苦菩仙君起身,湛藍眸子清澈無波,“清沐帝女,此人代帝女請衆仙起,不知是何身份。”並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代帝女說話。
天華曜黑的瞳中略有呆愣,“你何時成的帝女?”不自覺握緊了身旁女子柔弱無骨的小手。
“我不認識她。”清沐看了苦菩一眼,沒有回答天華。拂袖間,一團業火憑空出現,化作鎖鏈直衝雲霄,一株紅蓮爬滿整個天空,業火不斷擴散整個天際,紅蓮也隨之綻放,直至開滿整個天空,映得天界如火通紅。
姻緣神擡首,“清沐帝女竟在自創天罰?沒想到她竟修煉到了這一步!”
自創天罰,以自身術法爲鏈融於浩瀚寰宇,凡對創天罰者不敬之人,浩瀚寰宇會自動降下天罰懲戒。但能創天罰者,無不是世間至強者,唯帝君帝后二人矣!
苦菩仙君金光強盛,看不清其身姿,唯有面容可見,此刻,他金光盡散,着如雲錦袍,身姿無雙,向帝女俯首,“此人意欲取帝女而代之,乃對帝女不敬,對天界不敬。苦菩願替帝女懲戒此人。”
“木唯哥哥~”女子聲音清如夜鶯,向天華仙君靠攏,對這些人很不解。她不明白,她是天女,天之寵兒,爲何他們要懲戒她!
“小繩莫怕。”天華安撫性的看了她一眼,又向苦菩仙君道,“苦菩,小繩纔剛剛出世,不懂規矩,何必爲難於她?”又求救似的望向清沐。
清沐目視雲霄,雙眸映出如火血蓮爬滿天際,音較碎玉勝三分,“衆仙請起。此人化形千年方纔出世自不必計較,但若有再犯,天罰不饒。”
話音落,紅蓮散,恢復清明天空,清沐看向天華,目似有業火燃燒,“只是,她不懂規矩,天華仙君也不懂規矩不成?”小繩做了百世天女,舉手投足間高高在上,可知今日會向人俯首問安?想必天華是捨不得的。
天華白衣飄然,眉尖微蹙。
“清沐。”
他知她的意思,她要他與小繩一同向她俯首問安。
“叫我‘帝女’!”清沐眼中一道血色閃電滑過,凌厲之勢直逼天華心口,“還是,你覺得輪迴中千年時光你能殺我百次,今日也必能斬我於劍下!”
起身的衆仙再一次愕然,輪迴百世,天華仙君也殺了清沐帝女百世,難怪帝女會斷了情緣。
唯有苦菩心如明鏡,開啓百世輪迴者可自寫結局,而這份結局是帝女清沐親手促成。
“不!不是!”天華面露痛色,輪迴百世,唯她一人帶着第一世的記憶,世世重生,卻改變不了已知的結局,重複承受痛苦。剛開始,她會怨、會恨、會悲,後來,她對重生麻木,直到最後,她卻笑了,笑的耀眼,如灼人驕陽。而她的這些苦,在他跳出百世輪迴時方一一知曉,同時,也被震撼。百世,世世被傷,卻仍會在初見他時不顧一切的動了心。從那一刻起,他就決定好好待她,又怎會再次拔劍斬她?
“不是?”清沐眸子輕挑,一股無法言喻的尊貴悄然而生,“那我殺了她!”
手間符文流轉,骨笛浮於空中,修長手指抓住骨笛直指天華身邊的青衣女子——小繩,一抹紅光直擊小繩而去。
“不要!”天華揮手,一把仙劍握於手中,斬向紅光,金光閃爍,眨眼間,化掉清沐的攻擊。
“很好!好極了!”清沐笑了,如血長裙襯得她如驕陽臨世,灼人眼眸。
天華心生不安,如畫眉眼間染上些許慌亂,“小繩她是無辜的。”
“是!她無辜!所以你爲了她世世殺我!”清沐收回骨笛,“那我成全你們!衆仙隨吾返回天宮,吾要以帝女之名替天華仙君與小繩姑娘請婚。”
話畢,清沐直接踏空而去,一步一生蓮,步步遠離。
“遵帝女令。”衆仙也駕雲離去。
天華愣在原地,直到小繩拉着他的手關心,“木唯哥哥!”
“沒事。”天華搖頭,木唯是他在輪迴中的凡名,只是,如今回了天界還用此名恐會平生禍端。
“小繩,以後就喚我天華,莫喚木唯。”木唯,是傷過沈長歌的人。他不是木唯!不是!所以,清沐只是怒極,不會去請婚的。一定不會。因爲她是那麼的愛他。
“哦!”小繩乖巧的點了點頭,全無身爲天女時的高貴,“天華哥哥~”卻忽的驚呼,“你吐血了!”
“無礙。”天華抹去嘴角的血跡,苦笑道,對於和般若模樣無二的小繩,他捨不得傷害,只能帶在身邊。
“我帶你迴天宮。”
小繩聽話的點頭。
終於,輪迴崖上,血日當空,再無一人。
清沐踏於空中,忽對衆仙道,“爾等先回,吾有事於冰海。”鳳眸中閃過複雜的情緒。
衆仙瞭然,冰海居住着一位孤冷的釋嘉仙君,終年不見人影,卻與帝女清沐關係甚好,若無天華仙君,衆仙都以爲當初這二人會結爲夫妻。
“恭送帝女。”
血光一閃,清沐化作一頭火凰仰天長啼,隨即向冰海飛去。
一仙侍詢問姻緣神,“可算的出帝女情緣歸處。”
姻緣神搖頭,嘆氣,“帝女已創天罰,擅自推算則是對帝女不敬,會引天罰下界。”
苦菩仙君點頭同上,又開口道,“請婚一事還是待帝女回宮再議。”
“這樣也好。”衆仙駕雲離去,唯有苦菩在原地留下,悄然思量。
冰海上空,一頭火凰盤旋啼鳴,最終衝入海底,海面升起幾許白煙。
海底深處,是萬年寒冰,極具太陰之力,就連帝君帝后也不敢輕易靠近,只是兩人從未來過冰海,不知其存在。
而火凰卻視若無睹,一朵冰蓮自眉心散開,擴散全身,化作一隻冰凰,穿過萬年寒冰,直至寒冰最深處的一座冰宮。
清脆啼鳴間,冰宮化作齏粉,兩條玄冰鎖鏈散發着刺骨的陰氣出現。
鎖鏈一頭扣住萬年寒冰,另一邊的盡頭是一抹耀眼的白。
細看之下,卻是一個人。那個人長髮雪白,披散在地,蜿蜒盛開,雖然頭低着,雪發掩其面容,但着一件白色華衣的他卻有着姣好的身姿,每一個氣息都透露着他的妖冶,儘管雙手被鎖鏈屈辱性的拉起,仍不減一毫風華。
冰凰化作人形落於冰上,同樣的鳳眸眼角卻如蘊有化不開的寒冰,青絲如墨,此刻她亦是一身梅紅長裙,卻是冷豔無雙,不似在輪迴崖那般如驕陽灼人。
如是苦菩在這裡恐怕又會驚歎清沐竟早已修出了第三種鳳形——冰凰。啼鳴間,可冰封天地。
“嘩啦啦~”鎖鏈發出響動,呆着沉悶又陰冷的氣流,那個人終於擡起了頭,白瓷般的臉上一排藍色的眉釘熠熠生輝,眉心卻是一抹鮮紅的墮仙印記,睫毛輕顫,他的眼中包羅萬象,令人着迷。
且見他眉眼彎起,薄脣輕翕。
“你來了。”
“嗯。”清沐表情淡漠,卻走至他身旁,修長指尖挑開蓋住鎖鏈的衣袖就見碗口大的玄冰鎖鏈下,白瓷般細膩的皮膚印下了一圈烏紫的痕跡。
“釋嘉,想聽故事嗎?”
“你說,我便聽。”釋嘉不着痕跡的皺了下眉,又笑了起來。
清沐手中白色光暈流轉,爲他消去那烏紫的痕跡。
“我又愛上了一個男人。他不愛我,我就拉他共赴了百世輪迴。在輪迴中,我出生在人界的天巫國,那裡沒有靈氣,不能修煉,而且華美的外表下,充滿了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