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崖。
崖上，身着虎皮的少女與紅衣女子對峙。
崖下，是翻滾的海浪，掀起海水特有的潮溼與腥鹹味道。
“交出無疆玉，你會得到你想要的。”或許，她該放了他的家人。
夜非搖了搖頭，沒有無疆玉，他該如何報夜家血海深仇。“你騙了我。”
“沐沐，要不我幫你？”漳魘危險地笑了笑，如今術法未被限制，他就不信他還制不住一個少年，但他未有動作只將手下的冥洛和鳩葉禁錮住。
“不用。”清沐皺眉拒絕了漳魘的提議，上前一步，“交出無疆玉，少年郎。”
夜非咬脣，少年郎？她究竟記不記得他的名字？握緊無疆玉，冷聲吐出三字，“不可能。”
清沐耐心有限，“交出來。”手中符文流轉，白色骨笛直指夜非面門。夜非沒有避開，她驟然停住，“否則，死。”
夜非面色慘白，後退一步，縱身躍下斷崖，海水漫過頭頂時，他聽見了海鳥的聲音，不知鳳凰的聲音較之海鳥如何，但該是極爲好聽的。只是，想到這兒，無盡的絕望從心底一點點侵蝕着他的每一寸血肉。眼中，是一片空靈的藍色，這是海水的顏色，很鹹，很令人難過。原來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守得住心裡最想守的東西。鬆開手，無疆玉墜落，這玉他不要了，他的家族守不住，他也要不起啊！痛苦無望一點點奪去他的呼吸，他死命地看着墜落的黑色玉珏，無疆玉啊···意識一點點墜入黑暗。
崖上，清沐臉色暗沉。
“呵呵···清沐啊，沒想到是你欺騙了人家小小少年的感情啊！可惜啊，你最終還是沒得到你想要的。”冥洛挑釁地道。卻立馬被漳魘封住了五音。
清沐眉毛動了一下，又看向海面，翻滾的波浪，已看不到少年的蹤影。突然，一道水柱沖天而起，清沐飛向空中，躲開了濺起的水花，就見水柱上，身着虎皮的少年如癡如醉的打着一套拳法，或虎，或狼，或猿，或豹···集齊萬獸之精粹。
清沐冷冷的勾起嘴角，“很好。好極了。”無疆玉居然選擇了那愚蠢的少年爲主，與之融爲一體。“少年郎，你會後悔的。”
手掌迅速翻出一個血色的法印，一共六道，落在六界的上空，是一個充滿血氣的“殺”字，不可一世的聲音通過法印在六界上空迴響。
“六界影子，殺無赦！”
海風席捲而來，裹挾着大海獨有的鹹腥味，掀起她的長髮亂舞，紅色衣裙在風中咧咧作響，像極了一團開到絕望的花，又無可救藥的在世間掙扎。
血色，相繼瀰漫在天界、佛界、魔界、修羅界、鬼界，最後是人界。影子提起了屠刀，大開殺戒。
嚎哭聲、怒罵聲、刀劍相接聲···陸續響起。戰士拿起了劍，婦孺爭相逃命。
“救命···”
“不要殺我。”
“魔鬼！你們連老人孩子都不放過！”
“不要···嗚嗚···不要殺我···”
“放過我的孩子···”
“快逃啊！他們殺過來了！”
、、、、、、
六個巨大的血陣出現在六界上空，像是一個嗜血的怪獸，人們所有的血從地往天倒流，形成一道奇景，又順着陣法的紋絡流淌，匯向陣法中心，又引向虛空，牽至界門，齊齊落入人界的一片森林——一時間，萬獸齊鳴。
清沐負手立於萬獸林上空，萬獸林禁忌已除，將不再限制術法。
五界帝君相繼破界而出，人界帝王御劍而至，都攜着殺意而來。天空，出現一道巨大的裂縫，虎皮少年凌空出現，眼底滿是恨意和悲傷。
天界帝君周圍祥雲環繞，“妖孽！你竟敢傷吾天界子民！”
“吾乃帝女清沐，天界子民自然任吾生殺予奪。”清沐勾脣，音若碎玉。
“阿彌陀佛。”佛界帝君是一名女子，手託雪蓮，神色慈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孽障，還不快快收手，以免報應加身。”
“可笑！這因果報應是吾還給你們的！”當日五界圍殺聖主的事他可從未忘記。
鬼界帝君黑氣環繞，聲音好似骨頭碰撞又碎裂，“擄吾帝女，殺吾子民。你該死。”
“是她無禮在先。至於你鬼界子民，呵，反正皆鬼，死不死有何分別。”清沐張揚一笑，眼角上挑，眉目間盡是挑釁。
“妖女！漳魘呢？”魔界帝君一身紫色長袍，面目如妖，氣息如魅。
清沐略帶笑意，卻不見底，“他說讓吾替他殺你。”
魔界帝君沉默。原來漳魘終究恨上了他。
一男子身姿頎長，墨色錦袍披在身上，襯得氣勢無雙。“火鳳凰，你不該用修羅界來啓動禁術血陣。”墨色的眼睛泛着怒意。血陣一出，除非殺了啓陣人，否則必釀大禍。
“吾說過，莫出禁域。可你還是丟下了般若前來殺我。你再也得不到她的心。她最恨的是拋棄，最不能忍受的是你在責任和她之間選擇了責任。”清沐微不可見的搖了搖頭。
昔日的小孩子帝君已經變成了可以頂天立地的男人，卻還是拋棄了他最愛的女人。
“清沐。”軒轅止的稱呼算是最正常的，卻還是對她拔起了劍。
清沐微微頷首，“你果然是吾最得意的學生。更是一位合格的帝王。”該狠得時候狠，也從未忘記這天下百姓是他的子民與責任，隱住心底最柔軟的傷痛和愛。真不愧是她一手教導。
軒轅止皺眉。最得意的學生？她還有其他學生？
夜非不發一言，最直接的憤怒就是出拳。那日，在無疆玉認他爲主時，清沐命影子帶來了他的家人，親手，一個一個，殺掉，血撒在海里，消散，但仇恨卻在聚攏。他從未想過他的家人未亡，也從未想過他第一次相見便相信的女子會親手毀盡他所有的希望和信仰。一拳又一拳，招招斃命，卻被清沐一一卸下力道。
白色光華纏繞而去，神性威嚴，天界帝君已拂手出招。
佛珠飛奔而來，所過之處，靈氣化蓮，吟經誦道。佛界帝君衣裙揚起，素手發動攻擊，直攻清沐要害。
招魂幡憑空出現，惡鬼張牙舞爪，陰氣森森，鬼界帝君也出手了。
紫色音符跳動，魔界帝君吹動紫玉簫，比之漳魘魔氣更深。更何況漳魘的紫玉簫原本就是由子母簫的子簫演變而至，不及母簫的魔氣深重。魔界帝君眼含殺意，漳魘怎麼會栽在這個女人手裡！他定要殺她！
修羅帝君墨氣繚繞，身體就是他的武器，一掌出擊，金光與墨色交織，帶着可毀天滅地的力量。
人界帝王手持軒轅劍，他在用她傳給他的劍和劍法，可殺神弒佛。
清沐神色冷冽，仰天長嘯，化作沖天的火凰，長長的鳳羽拖出火紅的光芒，揮翅間，又化作五鳳，迎上幾位帝君的攻擊，火凰仰天啼鳴，燃燒天際。青鸞羽翼青如曉天，遮天蔽日。冰凰扇動翅膀，冰封天地。紫鳳姿態優雅，令人折腰。黑凰乃邪惡之源，曜黑的鳳眸誘人沉淪。
五鳳結陣，光柱沖天，擋掉所有術法攻擊。令各界君主臉色大變，但夜非手持無疆玉視陣法爲無物，一拳匯聚萬獸的力量，在無疆玉的幫助下，“轟”的一聲，陣法破裂，五鳳匯聚一體，化爲人形。
天界、佛界、鬼界、魔界帝君迅速出手。修羅帝君頓了一下，也迅速結出修羅印欺身上前。人界帝王舉劍不前，如若一去，便是弒師。
清沐嘴角溢出血絲，反擊已來不及，只能被動調出最強的防禦。只是沒想到當初聖主留在人界護他無虞的無疆玉會傷了她。怕是連聖主自己都沒想到吧。
突然，一道紫光如離弦的劍將她籠罩，漳魘溫柔地將清沐抱住，“你還要救他。所以，別受傷。”一身術法競相綻放，承受下所有的攻擊。
清沐睜大了眼睛，似要將她看個透徹。但下一刻漳魘臉色蒼白，閉上透紫的瞳孔，倒在了她的身上，她下意識將她環住。
“漳魘！！！”魔界帝君一聲嘶吼，滿臉恐慌。
萬獸林外，天華與小繩並立。他神色複雜。漳魘不是恨清沐嗎？爲什麼方纔不要命的去救她？千年前，他知道漳魘對清沐的糾纏不厭其煩，甚至恨之入骨。
小繩仰頭看着天華，“你不去救她嗎？”
天華搖搖頭，“她不會死。而且，”他頓了一下，又繼續說，“你懷孕了。我需要守着你和孩子。”
小繩愣了，把臉埋在天華的懷裡，掩飾自己眼中的嘲諷。這就是你口口聲聲的愛嗎？天華哥哥，你的愛，真廉價。
天華未有所覺，只是抱着小繩飛身離開。
六界皆殤又如何，與他無關。
他不去救她又如何，她不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