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晟涵沉默了好長一會兒,才道:“我信你,不會做出那樣子的事的。”
不知怎麼的,柳懷袖心裡有些小小的失落,她嘆息,無奈地道:“懷袖自然不會做出讓王爺爲難的事。”
楊晟涵笑了,摸摸柳懷袖的頭,道:“乖。”
柳懷袖低下頭去,苦澀一笑。
她終究沒那麼大的本事,能撼動他的心。
她識趣地沒有再去詢問袁煥林的事,也不提錢掌櫃的事,而是耐下心去,等待夏梅調查的結果。
這一天,柳懷袖沒有等來柳家傳來的新消息,但,映月樓卻出事了。
申時三刻,韋沁華在自己的房間裡,以三尺白綾,懸樑自盡了。
楊晟涵在辛辛苦苦地擺着骨牌的時候,忽然聽到這個消息,不由得大驚:“無緣無故地,怎麼會出現這樣的事情?”
柳懷袖正在舔着冰糖葫蘆,聽到這個消息,幾乎以爲自己是聽錯了,驚道:“昨日相見之時,我瞧韋姐姐除了身體抱恙,顯得臉色虛弱蒼白之外,並無不妥呀!一個好端端的人,怎麼會忽然自盡了呢?”
這個消息很快快就傳遍了麟王府的每一個角落,當楊晟涵和柳懷袖放下骨牌和冰糖葫蘆趕到映月樓的時候,映月樓外已經被映月樓的下人圍個水泄不通,每一張臉上都不滿了惶恐不安,他們低聲議論着,不住地往樓裡投以好奇的目光,但門窗都封得死死的,根本望不見裡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一聲“王爺駕到!”,便有一行男僕強行開路,將圍在樓外的人都給分了開去。
楊晟涵腳步匆匆。帶着人行了進去,走到門口時,揚一揚下巴,站在門口的下人便就推開了門,低頭請他們入內。
在走進去時,柳懷袖匆匆吩咐阿三:“讓這些下人都散了吧,好好安撫。莫讓他們傳出去什麼不好聽的話!”
阿三點了點頭。她嘆了一口氣,跟着楊晟涵走了進去。
屋裡的人比屋外的人少,卻是齊得很。幾乎一家人都到了。
老王妃、雲姬坐於廳中首席,其他夫人或坐或立,均無一人臉色輕鬆。玉夫人手持佛珠,閤眼低聲禱告。似乎是在慰藉韋沁華的在天之靈。
堂中跪着一個丫鬟,正是韋淨雪的貼身婢女鳴翠。
楊晟涵等人進門來時。所有人都擡起頭去看他們,鳴翠也轉了頭,目光落到柳懷袖的身上,眼睛一眨。淚珠子便就掉了下來,淒涼地哭喊道:“小王妃!你可要替我們沁華做主呀!”
柳懷袖皺起眉頭,心中暗道一聲糟糕!
這昨日她剛去郝月嬋的錦瑟居里救回韋淨雪一命。鳴翠便就把她當成救命的菩薩了,如今看這映月樓裡的架勢。便就知道現在映月樓是一趟渾水,誰趟渾水誰溼腳!昨日她剛和老王妃、郝月嬋達成共識,要將昨日之事給壓下去,不讓他人知道,如今韋淨雪自盡,那昨日之事必將會被追查出來了!
她好不容易拉到的盟友,可能將會在今日便就散了!
這韋淨雪好端端的,爲什麼就想不開,偏生挑了這個時候自盡呢?
她心煩意燥地避開了鳴翠的眼光。
所有坐着的人都站起了身,等楊晟涵走過去,雲姬便對他說道:“王爺來得真遲!”
楊晟涵無奈地看了她一眼,怎會沒聽出她話裡的嘲諷之意?他嘆了一口氣,道:“我在王妃房裡,聽到消息後,便就趕過來了。韋沁華……如今怎樣了?”
雲姬道:“屍體涼透了。”
“那便就是所有人都來遲了。”柳懷袖忽然插了一話,她聽出了雲姬的明嘲暗諷,無非是因爲楊晟涵這幾日都留宿在無名院裡。
這開頭幾日,至少楊晟涵白日時是出門避着自己的新婚妻子的,可自打新王妃歸寧之後,楊晟涵待在無名院裡的時間便就長了些,引得她人生了妒忌。雲姬是知道他們之間的約定的,可是後來那三日便就超出了約定,於是便就令她不滿起來了。
若是幾日前,柳懷袖自然是會忍氣吞聲,寧可閉嘴也不多說一句話惹人妒的,可現在楊晟涵是有心向着她了,所以她便就敢開口頂撞雲姬了。雲姬責備楊晟涵“來得遲”,便就是暗諷他今日流連美人鄉,冷落了他人——如此,自然讓柳懷袖心生不快,便回了一句“所有人都來遲了”。
雲姬橫她一眼,冷聲道:“妹妹這是何意?怎麼會是所有人都來遲了呢?你看這屋裡,所有人都來了,唯獨妹妹和王爺來得最遲,不是麼?”
柳懷袖道:“我們終究都是來遲了一步,救不了韋姐姐。”
雲姬倒抽了一口氣,正要喝斥柳懷袖無禮,楊晟涵忽地低低一嘆,說道:“袖兒說的是極,若是我們都沒有來遲,淨雪便就不會出事了!”頓了頓,他問:“人現在何處?”
他都已經這麼說了,雲姬便就不能發作了,剜了柳懷袖一眼之後,無奈道:“在臥房裡。”
“我去看看。”楊晟涵說罷便走,柳懷袖也跟着一起去瞧。臨走時,眼角餘光無意間撞到郝月嬋的眼色,只撞見她眼中的無助與哀求,她卻只能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微微搖了搖頭,示意她沉住氣,莫要自亂陣腳,便就低着頭,跟着楊晟涵走進臥房去了。
臥房裡,韋淨雪靜靜地躺在牀上,十指合攏,像是睡了一般。
橫樑上仍然垂着白綾,那纖塵不染的潔白又怎麼會是殺人的兇器呢?
白綾之下,紅木圓凳靜靜地躺倒着,依舊是被人踢掉的栽倒姿勢。
“叩見王爺、王妃!”屋裡的人自然是良醫所的林老良醫,他帶着自己的學徒給楊晟涵、柳懷袖行禮,等楊晟涵走到牀邊時,他莫可奈何地對楊晟涵說道:“王爺,節哀!”
一句話,便足以道明他的無能爲力,再次提醒他們來遲一步了。
柳懷袖走到牀邊一瞧,當看清韋淨雪的臉的時候,“啊”地一聲驚叫,頓時嚇得面無血色,擡起手來,遮住了自己的臉,躲到了楊晟涵的背後!
這死人的臉,可沒有活人那麼好看!
想韋淨雪生前是個靈氣美人,一雙明眸恰似漣漪春水,盈盈一望,不管是男是女都會對她產生憐意;
又怎知,人死之後,卻是那般的可怕?
她是懸樑自盡而死的,一張白淨的臉腫充了烏血,一張嘴合不攏,舌頭吊在嘴脣外頭,兩隻眼珠佈滿了血絲,好像快要掉出來一般。
柳懷袖方纔那麼一瞧,便好似一個模樣醜陋可怕的韋淨雪在瞪着自己一般,那雙眼,充滿了不甘與怨恨!
林老良醫無奈而又淡然地說道:“小王妃還是迴避一下吧,韋沁華現今的樣子怕是會衝撞了小王妃的貴體。”
柳懷袖無奈地點了點頭,她四下張望,卻是不敢再往牀上看上一眼了。
她沒有在房間裡找到韋沁華的鬼魂。
她心想,也許是因爲現在是傍晚時分,太陽還沒落山,還有餘暉在,所以人死之後,鬼魂還不敢現身吧!就連小邪,在夜幕降臨之前,除了大樹庇廕的無名院,都是不願意離開無名院,到外面走動走動的呢。
她找不到韋沁華的鬼魂,只得無奈地退出了臥房。
楊晟涵卻是沉得住氣的,他靜靜地看了韋淨雪好一會兒。她樣子猙獰可怕,可瞧在他的眼裡,依舊是他第一次見到她時最美的模樣,那時,他彷彿在夜裡瞧見了一顆不沾凡塵的明珠,靜靜地散發淡然的光芒。
“如何?”他看了許久,可人死不能復生,韋淨雪再也不是他認識時候的那麼美麗了。
林老良醫看了韋淨雪一眼,道:“王爺,韋沁華是懸樑自盡的,身上沒有別處傷痕。”
楊晟涵沉痛地嘆氣:“好端端的人,又怎麼會忽然懸樑呢?”他伸出手,在韋淨雪的眼上一拂,將她的眼睛合上了。
林老良醫見狀,說道:“王爺節哀。在王爺來之前,老臣多番想爲韋沁華閤眼,卻是徒勞無功的。不想到王爺一來,便就能爲韋沁華合上了眼,想來,韋沁華是想最後見上王爺一面的,如今韋沁華也是瞑目了。”
“人好端端的,是不會輕生的。”楊晟涵哀傷地盯着韋淨雪,低聲道,“此事定有蹊蹺,我若不替韋沁華查個明白,她又怎能死後安生?”
林老良醫想起了昨日之事,他雖不曾去仔細揣測過昨日所發生的所有事,可是那一幕幕落在他的眼中,心裡怕是明白了些什麼。
他是否該將昨日的事情告訴楊晟涵呢?
他昨日已經答應了老王妃、柳懷袖、郝月嬋三人,絕不會將此事告訴第六個人知道的!
可如今,韋沁華都已經死了……
*申時:下午15-17點。作者君弱弱地表示,每次寫時辰都要對着百度的時辰表,orz!
(昨天無意間打開了雲起書院裡《活寡》的頁面,鞠躬感謝騰訊的書友爲《活寡》投出的2張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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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親們驚呆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