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輝突然能夠理解爲什麼華歌遠也開始疏遠孟千凝。
就算是孟千凝曾經幫助華歌遠，或者還對華歌遠有着深深的好感，但是，當華歌遠正沉浸在失去了海音帝君的痛苦中時，孟千凝卻開始刻意模仿海音帝君的氣質和舉止。
這樣的行徑不管是誰，只要是一個專情的男人都無法接受，都會感到發自內心的厭惡。
而孟千凝對於華歌遠言語中的鄙夷和厭惡根本沒有太大反應，只是目光略有黯然，看起來她可能在一千多年前，就已經習慣了這種待遇。
楚離月饒有意味地看着眼前的三個人，覺得他們之間的關係好像略有複雜。
當初她在華歌遠的陣法之中，看到了以前定海峰上發生過的一些畫面，在華歌遠的記憶中，孟千凝暗戀的是清輝。
可是，在清輝的印象裡卻始終堅持認爲孟千凝暗戀的是華歌遠。
楚離月心裡更接受前者這個說法，因爲華歌遠當初利用孟千凝成功了。他利用孟千凝對清輝的愛意，引得她因愛生恨，幫助華歌遠完成了陷害清輝的陰謀。
可是現在回頭去看，孟千凝卻從未對他們兩人中的任何一個表白過。
她似乎永遠在左右搖擺——她一邊出賣清輝，害得他被人分屍鎮壓，受盡屈辱和痛苦，差點真的死去。如果不是因爲特殊的種族天賦，清輝早已經變成了一堆白骨。
可是，在清輝被鎮壓之後，她居然又想方設法要進入鎮守山的陵墓之中，說要陪着清輝沉睡。
她的行爲似乎充滿了矛盾，讓人不能明白她到底在想什麼。也許，他對清輝的感覺就是這樣，又愛又恨吧！
楚離月心中很有幾分好奇，很想知道當孟千凝現在看見這兩位師兄的時候，心裡會是什麼感覺，會不會想起以前三人在定海峰上的歲月？
楚離月盡力收斂自己的存在感，向後一步隱藏在清輝身後，想要好好聽一聽這三位同門師兄妹，在一千多年前反目成仇之後，又在一千多年後再次重逢，會說些什麼、做些什麼。
清輝似乎感覺到了她的想法，忍不住勾起脣角，伸出一隻手將她攬到了自己懷中，用黑袍罩住了她的身體。
面對兩位合一帝君修爲的師兄，如今只是成珠修者的孟千凝，卻絲毫沒有任何恐懼畏縮的樣子。她步履從容，神情淡定，面色略略有些蒼白，顯得整個人更加清冷高遠。
坐在晏長庚肩頭的小小華歌遠看不出來是什麼表情，只是看着她一步步走近。
孟千凝走到近前，先是對着華歌遠行了一個禮，叫了一聲“大師兄”，然後又對着清輝行了一個禮，叫了一聲“小師兄”。
說是禮節，倒不如就是一個純粹的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招呼。
可惜她的小師兄根本就沒有回答她一個字，連一個眼神都不願意放在她的身上，只是將懷中明豔少女摟得更緊了。
她的大師兄倒是帶着幾分鄙夷不屑地笑了起來：“我們定海峰上人不多，能人還真不少。”他看看孟千凝帶着幾分蒼白的臉色，又看了看摟着楚離月站在暗影中的
清輝，冷笑着說道，“一個切成十八塊還能不死，另一個修爲下降了、臉皮厚度反而上升，都是世間少有的人才。”
孟千凝看着華歌戀，面無表情地說道：“彼此彼此。大師兄怎麼不說還有一個突然發瘋把自己的無辜師弟往死裡整的你呢？”
華歌遠突然大笑起來：“孟千凝，這裡誰不認識誰？你又何必裝無辜？沒有你，我能整得死小師弟？現在你說起來好像自己是個純潔的小嬰兒一樣，不覺得噁心？”
他從晏長庚的肩膀上站了起來，身體開始慢慢長大，很快就變成了一個正常人大小，落在了地上。
月光下，身材修長的男人穿着一身雪白的長衣，面色溫潤，眼神卻隱隱透着瘋狂：“你當初帶着阿含樹精華藏了起來，我早該想到你不是去閉關，而是去了鎮守山！”
“你真是做了婊-子還想立牌坊！已經出賣了清輝兩次，害得他死無全屍，居然還有臉跑到別人的陵墓中去，想要和他合葬？”
“就因爲沒有了阿含樹，我在暗族領地中受了數百年的折磨！沒有了阿含樹，我要做的事情也硬生生拖了數百年！孟千凝，你居然還敢出來？”
華歌遠的眼睛變得通紅，彷彿一頭隨時可能撲上去把孟千凝咬死啃碎的餓狼。
楚離月驚訝地向着清輝靠了靠，沒想到這兩人之間還有這樣的仇隙。阿含樹對於華歌遠來說這麼重要？
孟千凝似乎也有些詫異，她皺起了眉頭，語氣平淡地說道：“我是帶走了阿含樹的精華，可是阿含樹上還有其他枝葉，撐上數百載不成問題……”
華歌遠發出一聲充滿了憤怒和仇恨的嚎叫，頓時無數黑色霧氣從他背後狂涌而出，一瞬間就把整個花園全都籠罩在內。
清輝早就有所準備，暗影領域已經提前展開，將自己和楚離月護持在內，至於孟千凝，他根本沒有理睬。既然當初她已經和華歌遠結成了同盟，那麼就讓她和自己的同盟好好交流交流吧。
孟千凝臉色一白，連忙舉起了一片阿含樹葉，一滴發着藍光的渾圓水珠從葉片上緩緩墜落，看似很慢，其實很快，一下子就變大將她包裹在了水珠之中。
“你居然還敢私藏蓮實的真玄海水？”華歌遠猛然睜大了眼睛，看着將那些黑色霧氣阻擋在外的水珠，語氣越發咬牙切齒，透露出對於孟千凝無比的痛恨，“你偷偷拿走她的阿含樹精華，害得她的屍身被海水侵蝕，根本無法重塑；現在又私藏她的真玄海水！你這個無恥小賊！”
他暴怒之下，全身就像是一個巨大的煙囪一樣，開始不停向外咕嘟嘟冒着黑色霧氣，所有的天空和月光都被遮蔽，整個空間陷入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
這種黑暗是極致的黑暗，不但沒有光明，而且好像還在不停吞噬着周圍的一切。
晏長庚早就鑽入地下，化作了一叢嗜血藤不敢動一動。
清輝皺着眉頭，頭頂上的星光越發明亮，將自己的暗影領域照得一片寧靜。
而在暗影領域之外，孟千凝用來護身的水珠已經開始不停晃動，眼看就經不住黑色
霧氣的侵蝕了。
真玄海水確實蘊含着極大的玄力和威能，但是孟千凝本人的修爲實在是太低，根本無法發揮其真正的威力，連這種程度的攻擊都抵擋不住。
她雙眉緊緊皺在一起，想了一會兒才大聲喊道：“小師兄！你忘了你當初在師尊面前發下的誓言了嗎？”
清輝握緊了拳頭，似乎早就知道她會這麼做。
“當時師尊爲了救你而死，臨死前是怎麼跟你說的？你又是怎麼承諾的？”孟千凝雙手向前，用力催動玄力支持着真玄海水凝成的護罩，一張蒼白的臉開始變得通紅，“你就這樣看着我死在你面前，你對得起師尊嗎？”
楚離月心中嘆息，這個孟千凝真的如華歌遠所說的那樣，修爲不高，可是臉皮很厚。
她對清輝做了什麼好事她自己不知道嗎？但是到了生死危機的時候，她還是理直氣壯地要求清輝履行當初的承諾。
什麼承諾？楚離月就是不聽也能猜到，既然海音帝君當初那麼寵愛孟千凝，而且孟千凝還是他們師兄妹三人當中修爲最低、資質最差的那個，那麼臨死前留下遺言，讓清輝以後照顧這個師妹、保護她一生平安，也是完全正常的。
可是海音帝君大概不會猜到，就是這個修爲最低的小師妹，受着師兄庇護的小師妹，一反手就把保護她的師兄給出賣了，而且還出賣得十分徹底。
如果海音帝君還活着，楚離月就很想問問她，在這種情況下，清輝當初答應你要保護孟千凝的話，還算不算？
甚至楚離月還想問她，爲什麼不乾脆直接命令清輝娶了這個小師妹，一輩子當成心頭寶供着呢？這樣的話，孟千凝心願達成，也許根本就不會和清輝反目成仇，清輝也就不會遭受那種磨難，孟千凝也能過得十分快活。
難道海音帝君看不出來她最心愛的女弟子心中的那點念頭？不可能。
楚離月不過是一個化珠修者，都已經對身邊的人一些隱秘的情感有了十分敏銳的直覺和感知，更何況是合一帝君呢？那可是與天地大道都產生了根本聯繫的超級大能！
咦，思維不住發散的楚離月突然想到，如果是這樣的話，海音帝君不可能不知道華歌遠對她的暗戀啊！
哇，按照這樣的思路去推測，那麼華歌遠曾經十分幽怨地抱怨，說海音帝君對清輝十分關心，對孟千凝更是寵得過分，只有對他似乎永遠隔着一層什麼，疏離而冷淡——那分明是海音帝君早就發現了華歌遠的那點癡心，才故意和他保持距離的！
不過據說海音帝君是一個性格十分冷淡、心中惦記的總是天下蒼生、從來不在意私情的人，那麼她對於華歌遠的疏遠大概也是爲了保護他，想要讓他自己冷靜下來，放棄這段沒有可能的不倫之情。
這麼看來，海音帝君的內心裡，還是有着對於華歌遠的一份柔軟的。
楚離月心中各種念頭紛至沓來，不過一瞬間就已經想到了很多。只是現在不是關心這些八卦的時候，她看着馬上就要徹底淹沒在黑霧之中的孟千凝，心中知道，清輝不會真的看着孟千凝去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