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難以打發,但到了酒桌上,卻感覺過得飛快,不知不覺就夜深人靜了,特別是喝高了以後,感覺時間已靜止,甚至在倒流,常常忘乎所以,所以當劉子以“明天還上班呢”爲藉口提出散的時候,我把酒杯往桌上一戳:誰也不許走?
劉子說,這都幾點了。?
我已經高了,其特點就是,幾點在我這兒都不叫晚。我說,反正天還沒亮。我屬於喝多了就愛折騰的那種人。?
你敢情明兒歇了,劉子說。?
我說,你什麼意思。?
劉子意識到說到我的痛處,趕忙改了口:沒什麼,喝酒喝酒,然後和我碰了一下。?
一斤白酒早就被我們喝完,桌上不知何時出現了啤酒瓶,管它什麼酒,能醉就行,今天我非把自個兒灌倒,操,我難受!?
但是我們誰也沒有倒下,倒是幾個服務員挺不住了,趴桌上着了,一個女孩還打起胡嚕,那叫一個響,第一聲嚇了我一跳。而我們這桌的服務員還時刻保持着清醒,一杯杯地喝着釅茶,眼睛瞪得比趙薇的都大,生怕我們跑單,我要是導演,就找她拍還珠格格4。?
結帳出了門,沒走兩步,王大鵬掏兜發現手機不見了,我想起剛纔趁他不備,就把手機放茶壺裡了。他的手機是西門子3518,聽說防水,我不信,現在終於能辨別真僞了。?
我回去取,剛纔那個女孩因爲我的再度出現而驚惶失措,只見她嘴巴塞得鼓鼓的,看有人過來,就使勁往下嚥,可能是卡住了,臉憋得通紅,脖子也粗了一截——估計女孩吞了一丸子,瞧噎得那樣。?
儘管喝多了,但這點我還記得,因爲她的表情太逗了。?
我趕忙說,沒看見,我什麼都沒看見。好像我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似的。我想這時候桌上應該還有半個丸子,我們走的時候剩下一個半沒吃了,當時王大鵬還說打包帶走,下了夜班當早點吃,但一看錶都五點了,夜班已經下了,就沒拿,徑直回家睡覺了。小姑娘也不易,陪我們一宿,肯定餓了,現在也該吃點兒東西了。?
我從茶壺裡撈出手機,見信號還是滿格,驗證了傳言。同時,看到桌上果然只剩半個丸子了。?
我想我還是趕緊走吧,希望女孩能儘快把那個丸子嚥下去,不要因此憋壞自己。其實我特想問問她喝水不,我給你倒。不過,估計問了她也說不出話來。?
第二天醒後我感覺身體難受,準保是頭天晚上喝高了,一定還說了不計其數的傻逼話,我喝多不是一次兩次了。以前也告誡自己酒後不要多言,言多必失,但沒有辦法,高了的時候,我認爲自己說的話句句都是至理名言,儘管說的時候結結巴巴,也想到過這些話在別人聽來可能挺傻逼的,但酒精的力量實在難以抗拒。?
起牀已是下午兩點,頭依舊暈眩,我清理了個人衛生後難受不減,決定出去透透風。?
到了大街上,午後的陽光照在我身上暖洋洋,有個老外正拿着DV拍攝北京街景,看他的樣兒也小五十了,身材依舊筆挺,屁股高高翹起,走起路來虎虎生風,感覺精力倍兒充沛,我跟着他走了一段,雙腿無力,兩腳絆蒜,差點兒摔自己一跟頭,打了一嗝,還都是酒味。老外回頭看我一眼,微微一笑,然後健步如飛,消失在街頭。?
和他相比,我的生活就不夠陽光——還陽光呢,簡直就是屋漏又逢連夜雨。?
酒醉後的這天夜晚,我心情極其失落,點上一根菸,遙想這些年都幹了什麼,雖並未故意虛度光陰,卻終究一事無成。?
從上大學時起,我好像就沒閒過,做了三個月的小買賣,當貨品全部賣出後,手裡的錢居然沒有進貨的時候多;後又與同學承包了一家校外飯館,賠得我到了學期末還沒交上學費,差點就被希望工程救助,其實要不是給我上課的老師三天兩頭去吃飯,我基本還能落個本兒平的;此後改邪歸正,打入學生會內部,摻乎過學校的各類活動,因沒能和老師處好私人關係,兩個月後頭銜不了了之被摘掉;此外還寫了一些小資情調的傷感歌曲,美其名曰校園原創,現在聽來都是無病呻吟,去過一些學校和媒體演唱,聽到過不比潮水小太多的掌聲,以爲能就此被人關注繼而混口飯吃,後來才知道,吃這碗飯的人太多,多數難以餬口,於是在餓死之前,心歸正傳,寫寫算算,拿了畢業證找工作是也,可找來找去,待業依舊。?
我這是怎麼了?爲什麼別人都幹得好好的,還有人合同簽了5年以上,我跟他們有什麼不一樣,或者說我比他們更高明或更愚蠢在什麼地方,都是吃五穀雜糧長大的,在北京都是喝密雲水庫的水活着,難道就我有理想,就我僨世嫉俗,就我與衆不同,就我是鴻鵠,別人都是燕雀。我看是就我傻逼,折騰來折騰去,到頭來留給了自己什麼,除了一片狼籍、深淺不一的腳印,和付之一笑的回憶,還有什麼更值得炫耀並珍藏的呢。?
那時候我還年輕,那時候我很傻逼。?
我只是芸芸衆生中的一分子,平平常常,普普通通,站人堆裡不起眼,脫光衣服和大家沒啥兩樣,幸運女神從不青睞我,上學沒上過重點,當過的最大官就是小組長,每天早上負責收發作業,監督組員打掃衛生,如果檢查不合格,責任我一人承擔;上班沒進過五百強,即使在本企業裡我的工資也是最低的那個。好在耳不聾眼不瞎,手腳麻利,智商高於60,但也沒高過愛因斯坦,典型的老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