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這就是皇宮，一個個精明着呢！
朱允熥從幹清宮出來，就爬到老朱的肩輿上，讓他們擡着自己去文華殿了。
現在這個肩輿大多數時候都是他在用，老朱來回上朝，或者去後宮都對自己走着。
雖說有不少大臣上摺子參奏，說此事不符合朝廷禮制，還有人建議朱允熥主動推辭，以成全其孝義之名，但不論是老朱還是小小朱都不當回事，只當這羣人在多嘴多舌。
朱允熥到了文華殿，又趴在自己的座位上，好好地將補服上的“魚”改了改，重新定了下品級順序。
既然老朱不讓他用五品以上的，那他就把五品以上的鯊魚、章魚、黑魚等物挪下來，變成五品以下的。
再把原來六七八九品的鯉魚、草魚、鰱魚、鮎魚之類的挪到上邊去。
這就是山不來就我，我就去就山。
文華殿裡的三個師傅，看到自己精心裁定的文華殿官制，被皇太孫改得面目全非，心疼得都要滴血了。
不過，一想到老皇帝把“品”改成“段”來噁心人，幾人也就無所謂了。
隨他們老朱家這對爺孫倆折騰吧！
反正大明江山是他家的，關他們屁事！
“皇太孫爲了這事，剛捱了陛下幾十鞭子，現在屁股上連塊好肉都沒有。”
“今天楊妃還特意來看望我，給我送了碗冰烙呢。”
楊琉璃白了王德一眼。
“三品以上的權限永遠不會給孤，只有孤當了皇帝后才行。”
提起做衣服，楊琉璃就專業多了。
“我可是看着皇太孫長大的，自是希望皇太孫萬事順遂！”
“這話啥意思？”
“皇太孫，您有啥事交付給奴婢去做？”
不過，就算他知道了也不會在乎。
高明跟楊新爐和秦亨伯不同，這老頭方正得很，從不跟朱允熥開玩笑。
“皇太孫宮裡若是缺使喚人手，倒是可以把老夫抓到宮裡當太監，沒準老夫一發憤，寫出個堪比《史記》的皇皇鉅著呢，哈哈哈！”
楊琉璃見王德這樣說，臉上也浮現一絲笑意。
“奴婢代家裡不成器的兒子謝皇太孫殿下的恩賞了！”
楊琉璃乃是朱允熥的乳孃，有着這層身份，就是後宮的皇妃都得高看幾分，誰敢給她臉色看？
“只是現在宮裡宮外事太多，乾爹還總讓我盯着殿下，我一個人有點耍不開了，這纔想着找幾個老人幫襯下。”
楊琉璃正愁去哪兒搞材料和錢呢，看到王德過來忍不住抱怨道。
“布料採買這塊，就交給我吧，我跟乾爹打聲招呼，讓乾爹給我引見幾個專供皇宮布料的皇商。”
“確實！”
朱允熥聞言登時不解地看向王德。
楊新爐聞言裝出一副害怕的樣子。
楊琉璃聽到這話，趕忙拿袖子抹了抹眼淚，然後看向朱允熥。
朱允熥無所謂地擺擺手道。
“好在天可憐見，太子妃在天有靈，保佑咱們三皇孫平安長大，又……又得了陛下青睞，被封爲皇太孫……”
“你也忒小看人了，我王德現在去哪兒都有人孝敬，還用得着專門去撈銀子？”
因爲他敢開玩笑，那老頭就真敢當真！
“沒了！”
“好！”
王德見楊琉璃這樣說，也分享了自己的一件趣事。
“若是不順心，孤讓皇爺爺再給你升官，我瞅着秦德順的御用監就不錯，咱們把他給頂了吧！”
“呸！”
“這真是老夫設計的補服？”
“諾！”
拿着點小事麻煩陛下顯然不現實，就是貿然跟皇太孫提都不大好，只能趁着皇太孫詢問的時候順嘴提一句。
“要是沒啥正經營生，就讓他們過來給孤當個護衛吧。”
“沒事！”
王德答應一聲，隨即朝着楊琉璃豎了個大拇指，楊琉璃則心虛地低下頭，不敢看王德。
“呀，這都被皇太孫看出來啦？”
“放在往連看都不帶多看我一眼的，估計是聽到皇太孫又被皇爺親自責罰，又住進幹清宮了，這才眼巴巴的跟我拉關係，哈哈哈……”
“王德，這點小事能辦妥吧？”
朱允熥見這倆人又扯到自己頭上了，還把自己的糗事拿出來說，當場垮了小臉。
“這都是鬧的什麼事啊，殿下放着好好的太子府不能住，還得天天跑去宮外過苦日子！”
“反正孤的護衛多，好幾千人呢，多幾個自己人，孤用着也放心。”
“另外我警告你，不許在這上邊伸手賺銀子！”
“你沒見我連提都沒提嗎？”
“哎呀，知道了！”
“乳孃，你看看這個能不能做？”
“咱們倆先別哭了，皇太孫找你還有正事呢，你先忙着皇太孫的事吧！”
“總之，不管遇到多少困難，這事都務必要辦好，還得辦漂亮嘍！”
楊琉璃見王德這樣說，倒也不好抱怨啥了。只是一想到幾百件官服，不管是工錢還是料錢，都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她就滿腦門的官司。
不過宮裡女官的品級，比朱允熥這邊封出去的“魚官”還水呢，根本沒人拿他們當回事，也就是在宮裡多拿點工資罷了。
雖說王德擺了皇太孫一道，但他倒也沒多大私心，就是想找幾個曾經的老人幫襯一下自己罷了。
楊琉璃聞言趕忙附和道。
她本是覺得過意不去，覺得自己把人家的缺給頂了，想讓自己舒坦點。
“這還用你說？”
“太能了！”
“皇太孫，您就不用爲奴婢操心了，奴婢在這兒幹得挺好。每天就是縫縫補補，給宮裡的貴人做做衣裳啥的，奴婢乾得很開心順遂！”
“奴婢被派去浣衣局洗衣，你白天去刷馬桶，晚上跑回去照看三皇孫……”
朝堂上的大臣，幾次三番地上書，讓皇帝陛下賞賜皇太孫新府邸，讓他從宮裡搬出去。
“唉！”
“三天後孤來取貨！”
“對了，聽說乳孃家裡還有兩個兒子吧，他們現在在哪兒當差？”
高明聞言點點頭道。
“漂亮！”
朱允熥還不知道，自己不過是在幹清宮裡睡了一晚，就能引出這麼多的風波。
主子得力，他們這些做下人的到哪兒都會被人高看一眼。
“把補服外包出去，在宮外多找一些繡娘，讓他們加班加點地給孤繡！”
朱允熥也被兩人剛剛的傷感給帶偏了，聽到楊琉璃這樣問，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
楊琉璃聞言趕忙擺擺手道。
楊琉璃見王德這樣說，趕忙朝着王德斂衽一禮。王德見狀當即讓開，然後笑着對楊琉璃道。
“你倆先哭，哭完了再管我也成。”
“陛下對殿下確實比太子還好！”
“這是文華殿的官員補服，你幫孤做上幾百套官服，上邊的數量和款式孤都標明瞭……”
朱允熥不在乎，但宮裡宮外的人在乎啊。
“錢上的事好說，惠妃娘娘那裡還有皇太孫一筆錢呢，正好拿來支應此事。”
王德站在朱允熥身後，聽到自家主子這麼說，腦門上汗珠直冒。
“皇太孫吩咐得太急了，你也不說勸勸，竟然還讓我答應下來！”
朱允熥纔不管那麼多呢，見三位師傅沒有異議，當即拿着新畫好的補服去找尚服局的楊琉璃去了。
王德聞言暗暗嘆了口氣道。
“哦哦……”
“你不懂！”
“你倆以後自己找時間嘮，現在趕緊給孤個準信，大約多久能做好！”
楊琉璃聞言眼圈驀地一紅，想起那些年遭遇的不公，淚水更是不爭氣地流了出來。
“奴婢記得當年太子也沒這樣大的權柄吧？”
楊琉璃也非常感念前任上司的主動讓賢，對其非常恭敬，還時常去探望她。
“想得美，你是想進宮養老吧！”
“沒事！”
“皇太孫越發有威儀了，不愧是大小姐的血脈，長得就是俊俏！”
朱允熥交代完尚服局的差事，就顛顛地回到幹清宮裡趴着去了。
“三天就三天，但繡工上肯定要差一點了，宮外的繡娘可比不上宮裡的精緻。”
現在隨着皇太孫地位鞏固，他這個皇太孫身邊的貼身太監也水漲船高，要管的事越來越多。
朱允熥雖然趴着睡覺去了，但王德和楊琉璃可有的忙了。
楊琉璃聞言面露驚訝道。
不過，她這麼一折騰，倒是給她在宮裡攢了點賢名。
“這是？”
朱允熥見到楊琉璃也挺開心的，拉着她問寒問暖。
“你們就說好不好看吧！”
“當年有幾個宮人，被呂氏派去守靈了。否則，咱們宮裡也不至於就剩奴婢一個呀！”
“那就都叫回來吧！”
“官服最難做的就是這個補子，需要一等一的繡娘才能繡好，而且一個補子沒有十天半月根本繡不出來。”
思來想去，他還是覺得跟自己一同入宮，一同在太子府裡伺候過的老人靠譜點。
楊琉璃聽到這話反而有點不好意思了。
“可不是嘛！”
王德趕忙解釋道。
朱允熥纔不管那些呢，只是問三人道。
王德聞言冷笑一聲道。
朱允熥聽到這話，皺着眉頭想了想道。
王德滿臉得意的道。
楊琉璃聽到這話，忍不住看向太子府方向。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閒話，這才各自忙着辦差。
“楊乳孃家兩個兒子的事包在奴婢身上，奴婢保準將他們安排妥當！”
“楊師傅，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拿孤跟宋徽宗那個昏君做比！”
高明見兩人越說越不像話，趕忙打斷兩人的說笑。
朱允熥面對高明的時候，也不敢隨便開玩笑。
“打住！”
“還不是因爲二皇孫麼，非得說什麼給太子守靈，搞得咱們家殿下有家不能回。”
“不過說起來，我倆都算幸運的了，還有不少太子妃留下來的老人，被呂氏調到別的地方了，現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王德聽到楊琉璃講起以前的往事，也覺得眼圈有點溼潤。
朱允熥將楊琉璃扶起來，然後轉頭對王德道。
“不哭了，我們倆要是真想哭，哭個三天三夜都哭不完。”
“殿下有所不知，託了您的福，現在奴婢這張臉老值錢了，不管是朝廷六部，還是五軍都督府，誰不賣奴婢個面子？”
“乳孃，你在這兒幹得可還順意？”
按照他之前的經驗，他想徹底痊癒，怎麼着也得三天時間。
“就是總動不動就吊起來打，這點讓人受不了。你以後跟着殿下，時不時也勸着點，別讓殿下老惹陛下生氣……”
“皇爺爺說了，文華殿的官職跟朝廷的不同，五品以下的官職孤可以隨便封，等孤做出一定成績，就可以封三品以下的。”
這話要是讓乾爹聽到還不得哭死呀！
其實這事王德自己就能辦，但必須得有皇太孫或者陛下發話才行。
“楊尚服，咱倆當年可是太子妃的託孤重臣哩，咱們之間就別講這些虛禮了。”
“相對來說，官服的形制都是一樣的，只要有身高尺寸，三兩天就能做好。”
乾爹對自家殿下可是掏心掏肺呀，昨天爲了救殿下，還捱了皇爺好幾十鞭子哩，自家殿下就是這麼報答乾爹的？
王德在將朱允熥送回幹清宮，就趕忙來到尚服局找楊琉璃商量。
“還有這大鯨魚！”
兩人相對着垂了一會兒淚，王德這纔想起來皇太孫還有正事要辦呢。
她現在表現出這般好脾氣，宮裡侍候的宮女、太監們也能好過不少。
畢竟，楊琉璃這身份，註定了是宮裡一霸，沒人敢惹的存在。
“孤知道你倆這些年受了不少委屈，你倆放心，孤以後肯定善待你們！”
“陛下對咱們殿下比對太子好多了！”
“能！”
“今天我出宮辦差的時候，吏部尚書詹微詹大人，還主動跟我點頭了哩！”
楊琉璃乃是前太子妃常氏帶進宮的老人，一直以大小姐稱呼常氏。
“皇太孫治國只能先不提，單說這丹青一道，已經比宋徽宗強出不少了，哈哈哈！”
“你要是拒絕了皇太孫，皇太孫着急上火咋辦？”
“啥善待不善待的，皇太孫能平安長大，就是奴婢最開心的事！”
“好看！”
“秦公公是厚道人，咱們不能幹那事！”
楊新爐故作誇張地道。
“只是宮外的繡娘我就不熟了，你得找幾個得力的工人去聯絡，務必要在三天內繡好。”
楊琉璃聽到這話，趕忙跪地上給朱允熥磕頭。
因此，尚服局的原尚服，趕忙找郭慧妃討了個閒差，把尚服局的位置讓出來，給坐老虎凳的楊琉璃當。
“乳孃開心就好！”
“唉！”
“老臣知罪，老臣再也不敢啦，請皇太孫饒了老臣的孫兒吧。”
“這就是皇宮，一個個精明着呢。”
“孤這邊的官不值錢，隨便封着玩的！”
在行過禮後，楊琉璃看着又長高了幾分的皇太孫，滿臉欣慰地稱讚着。
楊琉璃略微猶豫下，又看了看王德，見王德暗暗朝着她點頭，隨即答覆道。
“那是自然！”
“皇太孫現在都能封官啦？”
楊琉璃聽聞皇太孫來探望自己，趕忙迎了出去。
這是他倆之前就商量好的事，藉着感懷過去，然後跟皇太孫提議，將當年伺候過太子妃和皇太孫的人都找回來。
“哦哦……”
“五品以上就可以蔭封子嗣入仕了，三品以上更是隻有部堂級高官才行。”
王德聞言滿不在乎的道。
楊琉璃自打“瓷枕”事件進入尚服局，只用了幾個月時間，就從司衣擢升成正五品的上服。
“一旦貿然開放，必定會讓世人輕慢朝廷官員，對國朝的統治不利。”
“可千萬別……”
王德聞言趕忙答道。
“還拉着我說了好一會兒子話，希望我見到咱們殿下的時候，多給他兒子美言幾句，尋一門得力的親事啥的。”
“信不信，孤明天就把伱孫子抓進宮當太監！”
“皇太孫，陛下那邊還有什麼交代嗎？”
“那現在咋辦，料子和工錢找誰去支？”
“三天啊……”
“只是可惜嘍，本來咱設計的禮服制度裡，大鯨魚可是給一品大員用的，現在竟然被你拿來給六品官用，當真是暴殄天物！”
“誰說不是哩，當年咱們倆被呂氏欺負成啥樣哩……”
朱允熥隨口替王德解決了一件大事，隨即掏出畫好的補服圖樣交給乳孃。
畢竟，他在被冊封爲皇太孫之前，可是住在這裡大半年了。
“這鯊魚，嘖嘖……彷彿要擇人而噬呀！”
然而，當朱允熥將新畫的補服塗上顏色，展現給三位師父之時，三人齊刷刷地被精美的圖像給鎮住了。
宮裡人的命運福祉，全都看跟着的主子是否得力。
但宮裡的人他也不管亂用啊，生怕他們不可靠，把他的差事給辦砸了。
“不過這樣也好，咱們殿下不是又住進幹清宮了嗎？”
朱允熥白了楊新爐一眼道。
王德聞言不屑地撇撇嘴道。
“陛下此舉倒也合情合理。”
“不過你可不能飄，這等大事哪是咱們當奴婢能管的？”
宮裡的人也議論紛紛，說什麼二龍不相見，兩龍不能同處一室之類的。
老朱對於大臣們的意見不當回事，但對於宮裡的謠言卻非常在意，還特意將張邋遢請進宮，詢問他二龍不相見之類的謠言。
其實老朱之前也聽過這類的謠言，所以在冊封皇太孫後，就讓大孫從自己宮裡搬了出去。
只是這次的謠言有點猛烈，甚至連二龍不相見都說出來了，這讓他心裡有點打鼓。
太子之死，該不會是自己這條老龍給“妨”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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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