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逐漸隱去它的暗淡,刺眼的光芒自然帶起了又一天的開始。
一切都還是原來的模樣。只是這一夜,失去的東西已經多到補不回了……
爾莎麻木地在付清的木屋後挖了一個土坑,將付清簡簡單單地埋在了她生長的地方。然後,她便搖搖晃晃、漫無目的站起,恍惚着往前走去。
她心中情緒起伏激盪着,卻又理不出個頭緒來。爾莎只得茫茫然地在林間走動着。她企圖將自己累到趴下了,那樣的話也就能自動停止思考了。
爾莎有種回到了七十多年前戰後的感覺。沒有方向,不知所謂!她一路飄飄蕩蕩的,倒也還是能夠不停地往前走着,沒有絲毫的停頓。
伏央在木屋前面的戰場上焦急地尋找着她,而爾莎卻是從木屋後面的林間小道里,晃晃悠悠地往克里頓斯特小鎮走去了……
兩人不經意間,錯失了在一起的珍貴機會。以至後來的紛紛擾擾都因這麼一個錯過,而接踵而至……
克里頓斯特小鎮裡,依舊是當初那般熱鬧景象。小鎮外成了戰場,似乎沒人察覺;少了個付清,也沒有人會發現。
日子該怎麼過依舊怎麼過,生活現實得讓人覺得很殘忍。
爾莎恍惚地行走在街道中央。力量幾乎已經用盡的她,原本的外貌時隱時現,惹來了兩旁人們的注目。
一個踉蹌,爾莎摔倒在路中央。她雙手撐地試了幾次,都沒能夠重新站起來。
最後,爾莎長長地呵出一口氣來,就那樣躺在地上不再動彈了。
力量、心情全都用光了。如今的她,只想睡了……
街上來來往往的人們,看到一個女孩突然倒地不起,紛紛圍上前來。
他們觀望着,議論紛紛,討論着要不要立即送去醫院急診。最後,有個大膽點的年輕人小心翼翼上前將爾莎翻了個個,好讓人來認領。
只是被翻轉過來的爾莎,她那奇異的外貌便毫無遮攔地展現在了人們眼前。人羣裡頓時出現了恐慌。
“吸血鬼啊!”
不知人羣裡誰先帶頭喊了這麼一聲,人們有志一同向後急速退開來!
地上的人,兩個尖銳的獠牙露出了嘴角,映着初升驕陽的白芒,不停地閃爍着寒光。
人羣一退再退,一直退到了牆角,無路可退了才悻悻地停下了腳步。
不知過了多久,在場經驗足點的老人才幡然醒悟過來。他們快速地達成了一致決定——請丘神父過來處理。
在最短的時間內,老人們叫來了鎮上跑得最快的小夥子,讓他趕快去請鎮上教堂裡的神職人員——丘神父過來這兒。
在人們千叮嚀萬囑咐後,小夥子才正式踏上了邀請的旅程。不一會兒,他便跑得沒了影了。
剩下的人忐忑不安地守着爾莎,卻又不敢輕易靠近她。他們害怕爾莎會突然醒過來攻擊他們。
那可不是鬧着玩的!這個女孩可是個吸血鬼!
在猶豫不決好久之後,人羣裡有人見爾莎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好像陷入了昏迷中。於是,他便大膽地提議先將爾莎捆起來。
鎮上的人們又是一陣騷動。人們商議了許久,纔有戰戰兢兢地同意了這個提議。
人們翻遍了四周,好不容易從一間打鐵鋪裡找來了一根手指那麼粗細的鐵鏈。他們歡快地將地上的爾莎細細地捆了起來,順便加上了一把巨大的鐵鎖。這纔開始安心走近爾莎。
爾莎仍然是緊閉着雙眼躺着,只是她身上的鐵鏈纏得讓人難受。爾莎微蹙眉頭,不悅地抿了抿脣。
圍觀的人羣頓生恐懼。他們紛紛後退,硬是比剛剛的極限距離又退後了幾分。
靜靜觀察了一會,衆人見爾莎並沒有清醒過來的傾向,也就放寬了心,開始低聲交談了起來。
丘神父遲遲未見到來,人羣將注意力漸漸轉移到了之前的槍炮聲上去了。
小鎮在國家的東邊,偏僻又落後。也正因爲如此,這兒有常年的安寧。
沒有人會爲了這麼一片貧瘠的土地而挑起戰端。所以這兒,即使是一聲槍響也會引來所有人的注目。更何況是那麼激烈的戰鬥聲響?
不過對於這幾天的事情,大家都只是聰明地選擇了靜默。國家的事情,小老百姓是插不上嘴的。
只是現下大家聚一起,又空閒得發悶。
這幾天的事情自然而然被人挑了起來當話題了。
清晨早起入鎮的一個老農民,添油加醋地將戰場的慘況述說了一遍。
混雜着鮮血的焦土,瀰漫着刺鼻的硝煙氣味的戰場。人們彷彿真切地看到了那個焦黑的戰場。
一切的一切從那個老農民口中講出,居然悲壯到史無前例的地步!
一旁聽着的人,臉上開始展現出焦慮的表情。他們都是鎮上的居民,裡頭不乏家裡人蔘了軍的人。
連着那麼幾天聽着那驚天動地的槍炮聲,就已經讓人擔憂得整夜睡不着覺了。
而如今又聽了老農民的這麼一番描述,大家的情緒激動了起來了!彷彿他們家裡的人真的慘死在之前的戰場上一般。
不知是誰起了個頭,人羣裡開始響起了陣陣牢騷。
“我家那口子這幾天沒回來,不會是……”
擔憂的語氣已隱隱有了哭意,四周的人急忙低聲安慰着她。
“我家小兒子今年纔剛二十,都叫他不要去參軍的,現在可好了……”
悔不當初的人悲痛欲絕地述說着當初的不該,人羣裡漸漸有了附和聲。
“都是那個吸血鬼害的!她不來,怎麼可能會有戰爭!”
人羣中,有人開始按耐不住自己激動的情緒,大聲咆哮了起來。
場面一下子就失控了。那些這幾天等不到自家人回來的人們,紛紛把自己心中的恐慌轉變成憤怒,投射到了爾莎身上。
爾莎依舊讓自己保持昏睡着,彷彿她對這些人的責罵沒有絲毫感覺一般。
她靜靜躺着那兒,任着人們憤怒地指責着,反正那也不痛不癢。困極了的爾莎保持着原有的姿勢不動。
人羣的情緒越來越激動了!人羣中有人壓抑不住自己的情緒,撿起了地上的石頭,猛地向爾莎擲出!
石頭打在了爾莎身上,很快便滾落在地。
人羣中有一瞬間的寂靜。
燥熱的風,夾雜着不安吹過。人羣中的騷動更強烈了!
圍在爾莎四周的人,紛紛撿起了地上碩大的石頭,狠狠地扔到爾莎身上。
爾莎身上很快多了許多鮮血淋漓的傷口,鮮紅的血液摻雜着淡淡的碧綠色緩緩地從她身上衆多的傷口流出。
鎮上的人們沸騰了!
妖怪!這一定是妖怪!
沒有人帶頭,也沒有人想到去阻止。人們像是發瘋了一般,奮力朝着爾莎擠去,只爲了將手中的東西扔到爾莎身上!
爾莎仍舊睡着,不理會身上的痛楚。她甚至欣喜於那種疼痛,有種解脫的感覺!
她似乎有點明白付清臨死前的感受了……
人們鬧騰了很久。但終於,丘神父還是來到了!
只是現在,激動的人羣,已經不是簡單的一兩句話就可以讓他們恢復理智的了。
丘神父嘴角含着慈祥的微笑,溫和得讓人不由自主靜下心來傾聽他的講話。
他在兩個青年人的保護下,終於順利進入了鎮上人們的包圍圈中,來到了爾莎身旁。
人們一見丘神父站在了爾莎身旁,都自動停止投擲雜物。只是人羣中罵罵咧咧的聲音仍是不止。
神父伸出他寬大的雙手,手心向下用力壓了壓,示意在場的人們安靜一下。
人羣裡還是騷動了會,才漸漸恢復了平靜。
大家睜大了雙眼,緊盯着丘神父不放。神父慈祥的笑容奇異地安撫了衆人心中的不安。
他轉身在爾莎身旁蹲下,動作輕盈得不似一個老人。
爾莎現在已經是一身狼狽了。原本整潔的衣服經過這麼一鬧,變得又髒又破,狼狽不堪。
她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密佈,幾乎找不到一塊完整的肌膚。一頭的秀髮也亂糟糟地覆蓋住了她的臉頰。
丘神父緩緩伸出手,輕柔地撥開了蓋住爾莎臉的長髮。他溫柔地笑着,一點也不害怕別人眼中的妖怪。
一旁的人羣緊張地提醒着神父要小心。丘神父卻笑着搖了搖頭,表示不礙事而已。
他用自己溫熱的手掌輕輕覆上了爾莎的額頭。那種溫暖的感覺讓爾莎感到放鬆了許多。身體裡的倦意消散了些。
“孩子,沒事了。好好睡吧……”
溫柔的聲音響起。爾莎突然想到了自己從未見過的爺爺。他應該也是這麼的慈祥的吧!
爾莎努力睜開了雙眼,耀眼的光明中,神父慈祥地朝着自己笑着。爾莎那雙眸色特異的眼睛,突然涌出陣陣溼意。
爾莎多年來積蓄在心中的委屈,在丘神父的注視下,漸漸都消融了開來。那種親切的感覺,就好像是自己尋找已久的親人一般。
她深深看了丘神父一眼,心中逐漸安定了下來。她在神父目光的輕撫下,如同一個乖巧的孩子,緩緩閉上了雙眼,沉入了黑甜的夢鄉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