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同心下頓時微微一動,不過面上依舊平靜:“請問。”
這個推斷應當是無懈可擊,而鳳城空文對於此事又瞭解不多,應該不會忽然打斷纔對。
既然如此,鳳城空文爲何會有這樣的蹊蹺反應?
通過之前和鳳城空文對話,厲同知道這個鳳城世家的三公子很聰明,修煉天賦也很好,所以才能在四十七歲之時將修爲提升到元嬰化身境界第二層。若是不和厲同這個身懷重寶的相比較,這的確已經是一個極爲駭人的修煉速度。
而與此同時,這樣的修爲也說明鳳城空文對於鳳城世家之外的現實其實所知不多,即便聰明也被自己的眼界所限制,有些反應其實頗爲天真幼稚、不諳世情。
越是如此,他的反應稍有異常,就越是說明背後有問題。因爲他的城府還不足以叫他提出更多的高明見識,只會叫他迫不及待地打斷別人的話來拋出自己的疑問。
因此,在鳳城空文打斷自己的講述之後,厲同就頓時察覺到不對,並且心中暗暗判斷:事情必定還有‘波’折。
厲同停下講述請鳳城空文發問之後,鳳城空文便帶着自得笑意說道:“你講故事很不錯,可惜還是‘露’出了破綻!”
厲同微微皺眉,心道:果然事情還不算完。只不過問題爲什麼會出在鳳城空文這邊?難道胡姥姥居然有膽子直接對鳳城空文下手不成?
她的目的僅僅是要對付厲同,犯不着自己真的冒着危險對鳳城世家的人下手吧?
“三公子有話就請說明白,不必這樣含含糊糊的。”厲同說道。
“含含糊糊?居然說我含含糊糊!”鳳城空文有些惱火地喝道,“分明是你自己遮遮掩掩,還敢在我面前胡說八道,你膽子當真不小!”
厲同平靜地看着他,也不出聲反駁。
鳳城空文這才發覺自己不自覺地發火竟是將平日的涵養都丟了,心中對厲同更加惱怒:這個厲同真是膽大妄爲,還敢在我面前胡說八道,稍後定要叫他不得好死!
“我問你,你說的那個忠叔姓名是什麼?”鳳城空文冷聲問道。
厲同回答道:“不知道。”
鳳城空文頓時冷笑一聲:“不知道?怕是知道了也不肯說吧?你不說我來告訴你,那個忠叔全名叫做魏根忠,今年年齡九百五十歲,以前跟隨某個武道半聖境界的人物,後來奉了命令加入鐵家,再後來又聽從命令殺了鐵家家主。”
說着話,鳳城空文帶着得意神‘色’看向厲同,滿心希望看到他驚慌失措的模樣。
然而厲同依舊面‘色’平靜,開口說道:“那個武道半聖的人物是誰?”
“死到臨頭還不承認?”鳳城空文冷聲笑道,“那個人自然就是你師父!你師父在三祥城附近隱居,是不是?”
“不是。”
厲同淡淡說道。
鳳城空文頓時臉上笑容一僵:“不是?”
厲同繼續說道:“我師父其實並不在三祥城而在其他地方。我之前之所以說我師父在三祥城,只不過是要在由屯城的胡姥姥有所忌憚而已。然而胡姥姥對這個情報信以爲真,還專‘門’派人將這個情報告訴你。”
“我雖然不知道你到底是偶遇還是巧合得到了這情報,並且對此深信不疑,但是在我看來這些情報全是我之前告訴胡姥姥的,根本毫無新意。我之前用這些話來‘迷’‘惑’胡姥姥,沒想到現在還需要我自己將這假情報拆穿。”
鳳城空文愕然,隨後仔細想了想,才又說道:“你說你師父不在三祥城,這也只是你的片面之言……”
“你聽到的、深信不疑的,何嘗不是片面之言?”厲同反問道。
“那自然不同!我是親自聽魏根忠對我說的,他說的話難道還不能說明事實?”鳳城空文說道。
厲同說道:“三公子只怕還是想的簡單了,誰的話也說明不了事實,只不過三公子自己想聽誰的話,愛聽誰的話就把誰的話當做了事實而已。”
“魏根忠被胡姥姥控制之後,殺死鐵家家主,又恰好遇上三公子你,恰好對你說出這件事情,這兩個不可解釋的蓄意巧合就足以說明他的話半點也不可信。若是我所料不錯,他必定還遮遮掩掩地沒有說出那個武道半聖的名號……三公子可知道這是因爲什麼緣故?”
“什麼緣故?”
鳳城空文愕然發問,隨後又心中暗暗惱怒:這厲同看似不惜說話,怎麼這樣能言善辯?我居然說不過他,只能聽他說!
厲同自然不知道鳳城世家的三公子因爲自己辯解的緣故而越發惱怒,繼續說道:“這是因爲我口中從來沒有給我師父留下任何名號。若是胡姥姥知道我師父的名號,那魏根忠早就明明白白地說明自己原來就是我師父的手下。”
“只可惜,因爲我從未說過,到現在他也從來不知道我師父終究是什麼人,也不敢明目張膽地宣稱自己的主人究竟是誰……”
鳳城空文皺起眉頭,微微想了想:“魏根忠說是尊敬你師父,所以不會說出你師父的名諱,其實也是合情合理。再說,這一切都只是你的一面之詞,有什麼話能夠證明你說的是真的?”
厲同眉頭微皺,面上毫不掩飾地‘露’出冷笑:“那麼,三公子,你又有什麼證據證明魏根忠說的是真的?”
鳳城空文道:“我看他說的不像是假話……”
“那麼也就是說,你看我說的就是假的,你看我這個人就不可信?”厲同淡淡問道。
鳳城空文被他說中心思,頓時惱羞成怒:“‘混’賬!難道我鳳城世家的三公子會刻意誣陷你?我問你,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你說的是真的?”
“魏根忠又給你了什麼證據?”厲同問道。
鳳城空文勃然大怒,拍案而起,一雙細窄長目霍然睜開:“是我在問你!給我說!”
“說了之後又如何?我指出魏根忠的蹊蹺之處你視而不見,反而盯着我合情合理的話要證據?”厲同說到這裡,看向雲城主,“至少我現在可以有一個認證,證明我和鐵家家主被殺的事情無關。雲城主,你說是不是?”
雲城主遲疑了一下:“應該是這樣,那幾日厲同居住在我這裡,按照常理來說,應當沒有機會指派魏根忠。”
鳳城空文這才稍稍息怒,不過越看厲同越是心中厭惡,說道:“也就是說厲同說不定是用了什麼不一般的手段?”
此言一出,衆人原本不太明白的頓時也明白了——厲同這是徹底‘激’怒了三公子,不管他是不是真正的兇手,都肯定是死定了。
雲城主也是心中悵然若失:厲同這麼一死,胡姥姥算是徹底得逞,接下來必定藏匿極深,再也不會給我半點機會,這下我再也沒有機會把她殺死。
蔣道子卻是撫掌開懷而笑:“三公子果然聰慧,依我看事情只怕就是這個模樣!”
衆人之中也有不少跟着隨聲附和,一時之間倒像是厲同真的派人害死了鐵巖和鐵家家主,一個個似乎親眼目睹了一樣……
劉德盛親眼看到這一幕,本能地就想要張口說出三公子的不妥之處,然而,隨後他又遲疑起來,最終選擇放棄。
這些不妥之處他固然看的明白,其他隨從也必定能夠看的明白,尤其是‘混’在普通護衛中的那個人更會在隨後將這些不妥之處教給三公子。
無論劉德盛開口不開口,這件事情的真兇胡姥姥都已經註定要被挫骨揚灰:她妄圖欺騙鳳城世家的三公子,而且居然成功了,這對於三公子,對於鳳城世家來說都是不可饒恕的罪孽,不僅要把她挫骨揚灰,更要株連九族!
至於這個看上去似乎無辜的厲同,在三公子面前言語舉動膽大妄爲,自然也有取死之道。既然如此,劉德盛犯不着爲了這個非親非故的人的‘性’命而冒犯三公子。甚至於更近一步想,鐵家的災禍正是他引來的,他即便死了也沒有什麼冤屈。
鳳城空文在衆人的吹捧中再次面‘露’笑容,飄飄然起來。
帶着笑意,他看了一眼面‘色’依舊如常,居然不驚慌也不憤怒的厲同:“怎麼?你看起來怎麼已經無話可說了?”
“我看穿你話中的破綻,是不是叫你啞口無言?”
蔣道子笑道:“他不僅是啞口無言,只怕根本是害怕的連話都說不出來了!鳳城公子格外開恩關注此事,三言兩語就已經看出事件背後的真兇,這等聰明伶俐,就算是厲同這個兇手也要被嚇的目瞪口呆。”
“此番鐵家的事情塵埃落定,全靠三公子一人的決斷!”
鳳城空文頓時笑意更濃,目光也不再看厲同,只等稍後派人將厲同拿下殺死,然後心頭更加暢快!
就在這時候,大廳內忽然響起一個冷冰冰的聲音:“若是三公子並沒有那麼聰明,僅僅是個蠢貨,而且是個天真幼稚、任意胡爲的蠢貨呢?”
“‘混’賬!安敢放肆!”
一聲蒼老的怒喝聲音頓時從鳳城空文身後傳來,緊接着便是一聲悶響,厲同整個身體剎那間倒飛出去。
衆人皆是吃了一驚,原來是鳳城空文身後一個年紀輕輕的普通護衛站出來,那一聲蒼老的聲音也是他口中發出,他的修爲赫然是武道半聖境界。
不過這也正符合衆人心中的猜測:鳳城空文這樣的任務出行,豈會沒有一個武道半聖武者跟隨保護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