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座廢棄的園區,現在是垃圾墳場,除拾荒者偶爾會來光顧,幾乎空無人煙。
很多年前,井田元渚買下了這片土地,當時,他向政府買地時,曾說過想要造福國民,想建一個垃圾處理基地。
地到手後,他廢棄了這裡,改造了一座廢樓,只做人體器官交易——那些流浪人,那些不聽話的的叛逆孩童,那些想發大財的蠢蛋,那些沒有意志力、抗拒不了誘惑的男男女女,那些想叛變的手下,那些泄密者……很多人,但凡看不順眼的,都會被看管在這裡,他們會以一種很有價值的方式死去,他們會拯救有錢、想燦爛活下去的人們……
至於爲什麼要讓它存在?
只有一個原因,他的母親,曾經就是因爲沒有合適的心臟而過世的。
在他將毒品生意無限擴大之後,當他擁有足夠的錢財之後,當他知道最好的兄弟腎臟出現問題之後,他覺得,他該做點什麼的,就把那個當時規模還很小的K生物公司給買了下來——這其實就是一個非法的器官交易所。
後來,他將它合法化了,做了正規的生意,順帶做了人體器官買賣。
比安迪大酒店30層到40層,是他用來接待各方富豪來賓的場所。
來賓們可以在這裡做各種移植手術,因爲這裡集中着被他從世界各地徵集過來的專家。他們只拿錢辦事,很多很多有錢人在他這裡買回了生命。因此,他結交到了一大票權貴人勢。
這讓他很有成就感。
而這些年,他算是被這種成就感徹底控制住了。
因爲曾經,他是一個被父親瞧不起,被兄弟姐妹賤踏在腳下的可憐蟲。
後來,是廖鋒將他扶了起來,教他讀書、教他經營、教他自衛,讓他慢慢強大起來。
再後來,廖鋒被人扣爲了人質,他爲了救他奮不顧身,哪怕被人當作傀儡使。
那些年,爲了救人,井田元渚不斷的壯大自己,一步步走出了自己的人生。雖然這和廖鋒預先設定的完全走了形。
再再後來,當他習慣了這種人生帶來的快感之後,就停不下來了。
現在,那個叫傅禹航的,輕易就毀了他的一切,近三十年的經營,幾乎毀了大半,中國、緬甸、印度、老撾,遠至俄羅斯等等市場,不過兩天時間,一個個苦心經營的據點,全都毀於一旦。
而安迪大酒店也被查封了,只因被舉報進行非法的移植手術,更有幾個活體據點被查,現在,全國的警力都在查他的下落。
本來,他不該來這裡的。
可是,他就是想要見見當年那個小嬰孩。
那時,廖鋒和燕鈴相愛,他算是半個見證人。雖然,他們沒有領結婚證,但是,他們卻像夫妻一樣生活着。廖鋒視他爲弟弟,燕鈴愛烏及烏,也待他很好。
那時,他很羨慕燕鈴,可以和廖鋒出雙入對,所有人都知道燕鈴是廖鋒唯一愛着的女人。
他清楚的記得:燕鈴查出懷孕時,廖鋒可開心了。她因爲懷孕腳上浮腫,廖鋒會抱她走,會給她按摩,會爲她唱歌,還會親自下廚煮她喜歡吃的中式食物。燕鈴生養時,廖鋒守在產房,寸步未離。小公主誕生後,他狂喜吻妻……
那時,井田元渚還抱過那個還沒取名的小嬰孩——是的,那時一直沒取名,因爲廖鋒說,好像任何一個名字都配不上他的女兒。
那的確是一個漂亮的小嬰兒,膚色雪白,睫毛修長,小鼻挺立,小嘴粉紅,打哈欠時特別的可人,哭起來特別的響亮……井田元渚挺喜歡那個娃娃的,柔軟的讓人覺得心醉。
可是,誰能想到,毀掉了他這一生心血的人,竟會是這個小嬰兒未來的男人。
如果當年她就死了,那該多好。
車子駛進廢園區,井田元渚就聽到了槍聲,砰砰砰,在寂寂的長空尖銳的響起,車上的保鏢戒備起來,立馬將車停到了邊上。
“先生,關押活體的地方好像出事了。我們返回吧!”
李託尼從副駕駛座上回過頭,一臉凝重的詢問着。
“五分鐘前不是剛確定這邊沒出問題嗎?”
井田元渚忍着隱怒,望着窗外那死氣沉沉的世界,廢棄的被遺忘的世界,能有誰過來?
“可能是因爲修助理。您有所不知,修助理的弟弟修敏祺和秦芳薇一起被送了過來。或者是修助理背叛了……想放了這裡被關押的活體爲自己抵罪……”
這僅僅是李託尼的猜想,但是,邏輯肯定是正確的。
井田元渚陰冷着烏雲密佈的臉孔:只要他調個頭,就可以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他可以逃到別的地方,重新開始的,但是,他咽不下那口氣。
以前,只要出現叛徒,他就會清理門戶,所以現在,如果教訓不了傅禹航,如果整治不了修敏鞠,那他以後還怎麼服衆。
不行,臨走,他要將這些礙眼的傢伙全都處理了。
誰敢挑釁他,誰就得付出代價。
秦芳薇是傅禹航的老婆,是廖鋒的掌上明珠——他要用他讓這兩個男人永永遠遠的記住他。
“吩咐下去,A組的人馬上去增援。把局面控制住,告訴他們,這裡已經包圍了,如果敢再反抗,所有關押在這裡的104個活體,全部射殺……而只要把秦芳薇交出來,其他人都可以免死……”
閉上眼時,他下了一個命令。
“是……”
他沒想到的是,正因爲不甘心,他的後半生就被徹底終結了這裡。
*
待衝出了地下室大門,迎面的陽光有點扎眼。
秦芳薇來不及去適應,就看到有兩個男人執槍衝了進來,見到她就噠噠噠的開槍。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秦芳薇發現,自己對子彈有了一種全新的認知——她竟可以看到它們快迅的射出槍筒,以一種肉眼看不到的迅猛軌跡奔襲過來。
而她的身體,本能的會做出一個閃避的動作,會在它射到自己之前,讓自己避開,挑選一個最佳的方位,護自己以安全。
這份本事,是怎麼養成的,她都說不上來,反正,她就是有了這樣一種能力。
熊貓血跟了上來,就閃避到了她對邊的牆角里……
耳邊,子彈在噠噠噠的響着,他們根本探頭不出,被火力全給壓制了。
沒一會兒,槍聲卻突然停了下來,那邊,還傳來了一記慘叫。
秦芳薇怔了怔,悄悄探出頭去,卻看到修敏祺手握衝鋒槍將那兩個野獸似的悍人給射殺了。
“自己人。”
秦芳薇對熊貓血說,站起來迎了上去。
“哦。”
熊貓血點點頭,跟了出去,卻聽到身後有聲響,轉頭看時,只見地下室內有兩個男俘追了出來,似想加入戰鬥。
“修敏祺,外面情況如何?一共還有多少敵人?”
秦芳薇瞧他身體完好,也就顧不得問他近況,只問現在的形勢。
修敏祺卻深瞄了她一眼,不覺勾了勾脣,她居然能從地下室殺出來,這讓他感到驚訝,瞧她身上全是血,身手卻靈活的不得了,不像受了傷,難道下去的那四個全被她幹了?太不可思議了。
“監控室兩個被我幹了,現在又幹了兩個,外面,應該還有……”修敏祺算了算:“還有六個。”
彩月說有十個,可見說少了,但也不能怪她,畢竟她不可能一一去數過。
“哦……”
秦芳薇吐了一口氣,看到修敏鞠就在修敏祺身後一個方柱前潛伏着,警惕的窺望着外頭,可見,這個人應是被策反過來了。地上的屍體,血水在直淌,雙眼未閉,表情痛苦而猙獰。
她看着,漠然的從他們手上拽過槍,扔給了熊貓血,熊貓血又將槍扔給了那兩個男俘,還教他們怎麼開槍。
“他們六個,我們五個,情勢變好了。修敏祺,我們出去幹掉他們吧……”
之前,她懷的是孤勇,根本看不到未來的路在哪裡,但,這一刻,她看到了希望。
“你想現在就帶他們一起出去?”
修敏祺的眉頭皺了起來。
“難道不行?還有六個,幹掉了他們,這裡被關押着的人就安全了。”
“發什麼瘋?”修敏鞠吼了出過來,他指着弟弟直叫:“修敏祺,趕緊將這臭丫頭帶上,我們必須馬上撤出這裡。井田元渚帶了人在趕過來。想要活命,就必須趕緊離開這裡。我可不想陪着你們一起死在這裡。那老變態這回跑來是專門殺這丫頭的……剛剛就來過電話……”
原來是井田元渚在趕過來,而且還刻意跑來殺她的?
“爲什麼要親自跑來殺我?要我命不是一個電話的事嗎?他發什麼神經,一會兒將我綁了,一會兒將我囚了,一會兒又要殺我?”
如此反覆無常,底下肯定另有文章。
“傅禹航內應成功,井田元渚的製毒基地被毀,販毒網已被清查。他想盡辦法從封鎖的地區逃出來,就是想將你殺了報復傅禹航。就剛剛,我和傅禹航通上電話了。這些全是他和我說的……”
修敏祺從口袋掏出一手機扔了過去:
“他現在正帶人在趕來的路上。你和他通個電話報個平安吧!他要急死了。”
看到這手機,秦芳薇呆了呆,修敏祺竟已經和傅禹航聯繫上了?
他果然是去做內應了?
她大喜,急急忙忙就撥出了那個熟悉的號碼。
很快,一個急切的男子聲音傳了出來:
“修敏祺,找到薇薇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