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做了多少保護她的事,他仍是不放心。
在聽聞她一進入酒店就再沒出來過後,他恨不能親自去看看。最後一點理智拉住了他,他不能。
他不能再對她表現出一絲絲關心或感情,那一幕他設計得很粗糙,她是猝不及防纔會相信的。如果他出現在她面前,她必然有質疑。
不,他現在已經保證不了她的安全,他只能讓流白給項凌打電話。
心底思緒翻涌,皇甫御陽還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到現在仍弄不清楚這個可惡的惡魔到底想要做什麼?皇甫家和他八竿子打不着,他卻在二三十年前就對皇甫家動手。
埋下他這一枚棋子。
這樣的心機與詭計,想想就恐怖。
從皇甫琰到溫之謙,他也算是見過了不少心機深沉,詭計多端的人,可和眼前這個不能以真面目示人的魔鬼相比,簡直小巫見大巫。
靜靜坐着,他現在正赤足走在懸崖半空的鋼絲上,毫不留神便會摔倒,粉骨碎身。
兩個男人,四目相對,一個冷靜沉着,如暗夜的星空。一個含笑諷刺,帶着一抹毀天滅地的殘忍。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黃鐘澤站了起來,雙手鼓掌。此時此刻的掌聲響在空寂的辦公室裡更顯諷刺,男人的脣微勾,露出一抹嘲弄:“不錯,你很有膽識,也很冷靜。我是真的非常欣賞你,只要你肯幫我,我答應你,事成之後,給你想要的一切。”
“什麼事?”皇甫御陽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幫我拿到周生家的寶藏。”一個字一個字吐出。
皇甫御陽心一驚,露出微訝,重複了一遍,問:“周清軒?”
黃鐘澤點點頭:“是。”
“這個我辦不到。”一口拒絕。
黃鐘澤也不生氣,眸中的寒氣更重了幾分:“不,這件事只有你可以辦到。你是秦昊的姐夫,他很尊重你。你可以隨意在周生家進出,憑你的聰明才智,我相信你很快就能完成這個任務。”
“我現在已經不是蘇樂遙的丈夫了,我和她離婚了。”皇甫御陽語氣平淡地說,只有眸中一閃而逝的痛楚泄露了他的心情。
“哦,是嗎?你倒是很懂得怎麼保護她啊,不過,這也恰恰證明了一點,你愛她。”他不怒反笑。
被他一下子就猜中了心事,皇甫御陽心頭滑過一抹惶恐。但他能猜得出他的目的,並不稀奇。
既然他的出生都是他安排的,他已經將他裡裡外外瞭解了個清楚透徹。知道他對蘇樂遙的感情一點都不足爲奇。
他現在要做的是怎麼保護好遙遙不受傷害。
“你掌控皇甫家目的是想要對付周生家?!”話是問句,語氣卻十分肯定。
黃鐘澤挑了挑眉:“看來,你比我想象中還要聰明。不錯,很好,我就喜歡跟聰明人合作,不必多費脣齒。”
他間接了承認了他的猜測,可是,皇甫御陽更加迷惑了。
以皇甫家爲跳板去對付周生家,他是知道四城四大集團前身秘密的人。他到底有着怎樣的身份和目的?
繞了這麼一大圈,他的耐心和心機,真是太可怕了。
一個陰謀可以醞釀三十年,這份耐心絕非一般人可比。
到底周生清軒做了些什麼,惹上了這麼個可怕的魔鬼?
“你一直要我替你做事,總得告訴我,你最終的目的和我可以得到的好處吧。”皇甫御陽拿出了自己在談判桌上的冷靜。
“哈哈哈哈……”男人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彷彿聽到了本世紀最好笑的一個笑話。
“好處?你沒有資格跟我談好處。如果你還想和你母親團聚的話。”黃鐘澤聲音突然冷了下來,一下子低了幾十度,從溫暖的江南到了北極嚴寒。
皇甫御陽閉了閉眼,再睜開時裡面幽靜深深,看不出任何情緒:“你想用我母親的命來要挾我做事?”
黃鐘澤不置可否,似是默認。
這下子換皇甫御陽哈哈大笑了起來,他得渾身顫抖,甚至扯動了傷口,又開始浸出血來,可他渾然不在意。
面具男也不生氣,就這麼靜靜看着他發瘋。
突然,笑聲戛然而止:“這次你失算了。我是不會爲了一個抱着陰謀目的接近我父親,連生下我都動機不純的女人,而做出違背自己的事。”
“我真替家宜感到難過啊,她這十八年的堅持到底是爲了什麼呢?哎……”假模假樣的演戲,似是諷刺皇甫御陽的不孝。
“你以爲她是自願的嗎?”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NO,NO,NO……她是爲了你呀,傻孩子。”
“如果你知道她這十八年是怎麼過來的,你還這麼說,就真是畜生不如了。沒關係,你不瞭解,我可以理解。畢竟,你十八年沒見了,感情淡了也是難免的。這樣吧,我給你們一個重新培養感情的機會。從今天起,就由家宜照顧你的生活起居吧。等你想通了再來找我談。”站了起來,走到門邊,頓住腳步,轉過身:“忘了跟你說一聲恭喜了。”
看着那關上的門,皇甫御陽臉色青中帶白,白中透着青。
他知道了,他都知道了。他知道遙遙懷孕的事了,他會不會對她不利?
不是會不會,他肯定會。
他要對付的人是周生家,秦昊和蘇樂遙的關係特殊,這是一條很曲線,隱匿卻行之有效的線。
每深想一步,他就被他的心機深沉,震懾幾分。
他究竟是誰?和皇甫家,和周生家,甚至是四大集團有什麼恩怨?
黃鐘澤不可能是他的真實身份,他必然還有一個隱藏得很深很深的身份。到底是什麼呢?
*
醫院裡。
蘇樂遙在得知自己懷孕了,開始積極配合醫生的治療。儘量不用藥,聽醫生的話將身體底子慢慢調養起來。
醫生告訴她,她的兩側輸卵管堵塞,還有宮寒,屬於極度不易受孕的體質。她能懷孕太不容易了,這也可能是她唯一的孩子了。
仔細想想皇甫聖的話,他做法雖有些過激,但沒有欺騙過她。只是,還有許多事他沒有說清楚,他隱瞞了些什麼。
不過,無所謂了,這個寶寶是她的,她一個人的。她會好好將之撫養長大,與皇甫家沒有任何關係。
秋陽融融的午後,項凌陪她出來散步。
經過兩天的調養和心事沉澱,蘇樂遙已經懂得怎麼控制自己的情緒了。不管怎樣,她都要好好謝謝項凌。
這一次如果不是他的及時出現,她真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更或許她病死在酒店裡,沒人知道。
“遙遙,累了嗎?要不要到那邊坐一下?”指着一顆大楓樹下的長椅,溫柔詢問蘇樂遙。
看出了他的緊張和愛護,雖覺得他大驚小怪,仍不忍拂他的好意。
她知道他對自己的心意,但今生今世,他們註定了有緣無分,她只能虧欠他了。
不敢說來世再報,因爲她並不相信什麼前世今生,她相信眼下發生的一切。
“來,喝口水吧。”將一個保溫瓶遞給她,囑咐她不要喝涼水。
“謝謝。”接過,喝了一口。
項凌見她氣色不錯,臉上也看不出太多痛苦的表情。一顆心漸漸放下,也許,她已經想通了。
“遙遙,醫生說,你恢復的情況不錯,如果明天檢查報告出來沒什麼問題後,你就可以出院了。我在Y城有一幢別墅,環境還算清幽,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在那裡養胎。”項凌提出了建議。
蘇樂遙微蹙了蹙眉,望向項凌,真摯地說:“項凌,真的很謝謝你。這幾天如果沒有你,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不過,從現在開始我要學會獨立。Y城有周家,我不希望秦昊爲我牽念。我想去F城,租個小房子,我可以繼續畫畫。”
“什麼?你一個人獨自生活?這怎麼可以?”項凌一聽激烈反對。
蘇樂遙有幾分無奈:“項凌,別這麼擔心,我清楚自己在做什麼。爲了寶寶,我一定會堅強起來的。所以,請你幫幫我。”
“這……”面對蘇樂遙的懇求,項凌拒絕的態度鬆動了。
“放心吧,從十八歲到二十三歲這五年間,我一直很獨立。所以,現在一個人住對我一點壓力都沒有。”蘇樂遙信誓旦旦保證。
見她這麼堅持,項凌也不好再說什麼:“我這就讓人去F城看看有沒有適合的房子。”
“嗯,不要太大,一室一廳就好。最好離公交車站近一點,我想肚子大了,可能會有行動不便。”她脣畔始終掛着笑,項凌卻聽得連連搖頭嘆息。
他在想,他是不是該去找皇甫御陽談一談?
她現在這個樣子,他真的好擔心。
可是,她不肯說和皇甫御陽之間發生了些什麼。可他冒然說出她懷孕的事,她必然不會原諒自己。
心底一遍遍嘆息,這樣倔強的她,讓他拿她如何是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