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單慢條斯理地笑笑,“以後我再打鼾,你直接踢醒我或者捏我鼻子就好了,百試百靈!”
“還以後?”簡寧誇張地提了提聲線,“沒有以後了,你再打一次試試,我直接踹你睡沙發去。”
晃了晃神,簡寧那雙閃爍着光芒的杏眸讓路單有些莫名的眷念,至於爲什麼還沒分開就要眷念,路單遵從着心中的想法脫口而出,“簡寧,我想我是喜歡你的。”
“轟”的一聲響,簡寧只覺得似乎身體內的所有血液都涌向了臉,爲什麼會這麼激動呢?心底有個小小的聲音在提示:因爲你並不討厭他啊!
於是,頭腦發熱的簡寧因爲激動,聲音變得山路十八彎,“我們結婚吧,路單!”
巨大的驚喜躍入了路單的眼底,就在簡寧以爲他要點頭的時候,他卻躲開她的視線,驚喜一點點泯滅在平靜裡。
好一會兒,路單給出了一個明朗的答案,“不行。”
不是不要,而是不行。
至於爲什麼不行,直到路單揹着畫框和素描工具出門時,簡寧還擰着五官一臉的想不通。
是她太魯莽了嗎?嚇壞了擁有一顆粉紅少女心的青蔥少年路單?別逗了,路單年紀比她還大。
簡寧嘲笑自己猜測的不靠譜。
那是爲什麼?對她沒感情?不可能啊,一分鐘前才表白說喜歡的!
提出結婚,也許是有那麼一丁點草率,但簡寧覺得比起一份至死不渝的愛,她現在更需要的是一份踏踏實實的責任感,而路單不僅對她,對她肚子裡即將出世的孩子同樣富有責任心。
就如一個月前,因爲她的肚子晚上鬧得厲害,寶寶經常踢踢踹踹的擾得她夜不安寢,但當路單的掌心貼上她的肚皮,細聲細語的隔着衣服跟寶寶說話時,寶寶就不鬧騰了!
“這果然是個看臉的世界。”路單淡淡的下了結論。
受到不公平待遇的簡寧一時那叫一個不服氣,甚至還推手讓路單別管,她就不信治不住這個還沒出生先騎到她頭上的小娃娃,結果,路單不過離開幾個小時,寶寶又開始了翻江倒海。
沒辦法,簡寧承認自己敗了,主動向路單求救。
而爲了跟寶寶時刻相處,路單甚至把自己房裡的全套傢俱都搬到她臥室來了,睡前先講個安徒生童話成了他每晚的必修課,而他低沉富有感情的誦讀,不僅讓孩子,同樣令簡寧一覺睡到天亮。
非但如此,有一回簡寧被尿意憋醒的時候,感覺怎麼胸口沉沉的,她隨意的一揮手,就抓到一揪獨屬男人質感的頭髮。
她爲此差點驚叫出聲,路單卻及時阻止了她,“別怕,是我。”
被嚇得迷迷瞪瞪的簡寧在黑暗中瞪大眼,有些後怕的開着玩笑,“你要幹什麼?別說你要對一個快臨盆的孕婦下手啊,你個禽獸!”
路單被她擠兌的俊臉一紅,但好在這時黑燈瞎火的,簡寧應該看不見,“我剛纔聽不見你的呼吸,我怕……”
“怕什麼?”揪着他頭髮的動作不自覺的變成了摸,夜深人靜,路單的聲音忠誠的表達着主人的負面情緒。
“怕你死了。”路單喘了口粗氣,沒有隱瞞,“我們家族有心臟病遺傳史,我媽媽就是在沉睡中死去的,那一晚,她剛幫我慶祝完二十歲的生日,隔天
我敲開她房門的時候,她的屍體都冷了。當時,我父親正開完會在回來的路上,接到噩耗的那一秒,他撞翻了離得最近的加油站,炸得屍骨無存……”
靠着感覺撫摸到路單顫抖的眼皮,簡寧柔柔的把手心覆了上去,感覺到他長長的睫毛一下下地刷過掌心的細紋,她強忍住心中的波動,“別想了,別想了……”其實比起幫路單掩飾悲傷,她更想做的是伸出雙臂抱住他。
路單袒露心聲的這一刻,簡寧終於明白這個外表懶散對任何人或物都淡然無比的男人,他的性格是怎麼來得了,經歷的多了,自然就淡定了。
“所以,你一時間沒捕捉到我的呼吸,怕我跟伯母一樣?”她輕聲問,感受到路單點了點頭後,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動地,“我剛纔只是做了個噩夢,夢到有蛇纏住了我的脖子。”
那雙豎起來的獸瞳,貼着她頸側不停吞吐的蛇信子,緩緩摩擦過大腿的蛇尾……
那溼滑冰冷的觸感,讓簡寧很容易就聯想到了一個人,一個早該忘卻的人。
“夢到蛇?那真可怕!跟我經常夢到有千斤頂壓在我胸膛的感覺一樣。”路單充滿同情的肯定。
簡寧翻了個白眼,一語道破事實,“那是因爲你睡覺總是喜歡把胳膊壓在自己身上,纔會生出壓迫感。”
“不壓在自己身上,難道還能壓在你身上嗎?”聽見簡寧聲音被梗住的細微動靜,路單小壞小壞的笑,“不開玩笑了,睡吧。”
可簡寧卻掙扎着要坐起來,但掙扎了半天,她發現自己現在就是一隻烏龜!
區別只在於烏龜的殼背在後面而她的則是栓在前頭,一平躺下只有四腳朝天努力蹬腿的命!
“我扶你起來,你小心點別滾下去了。”擰開牀頭燈,在簡寧帶點不好意思的紅暈中,下了牀的路單親自給她套上棉鞋,然後護送她去洗手間。
“你離遠點!”簡寧隔着木板門喊。
路單撇撇脣,不以爲意地,“都蓋一牀被子了,還挺純情。”
回憶隨着風拍打窗戶的動靜戛然而斷。
趴在餐桌上細數着路單優點的簡寧,發現手指頭突然就不夠用了,這麼優質的一個男人,還誠實的表達了對她的好感,而她也有組建家庭的衝動,仔細考慮了下,比起愛人,他們更需要的其實是一個家人。
而結婚,正是繫上家人紐帶的一個代表符號。
“唉,無論如何,這種事應該是男方先開口吧……”簡寧懊惱地敲敲自己的腦袋,餘光在不經意間掃到了桌案上規矩擺放着的一沓畫紙,是嶄新的還沒拆開過的,路單似乎說過他今天要用到。
沒有工具,他拿什麼給人畫肖像呀?
簡寧無語着來到桌案前,想了一會兒,決定親自給路單送去,反正他謀生的點就那麼一個,她以前還有出門買菜的權利時,已經經過了無數次。
出了門,在好心牧民的邀請下,她坐上了一輛鋪着軟墊的麪包車,車速一路開得平穩,但不幸的是,車子半途忽然出現了一點小意外,考慮到安全問題,車主不再建議簡寧搭乘。
好在這個時候,簡寧離目標中心已經很近了,跟牧民擁抱告別後,她一個人捧着畫紙慢騰騰地走在商業街中。
事實證明,發達國家也不是隻有健康向上的
一面的!
當簡寧的錢包被一個長着絡腮鬍子頭頂哈雷帽從身後冒出來的男人夾走時,她真的想殺人!連孕婦都搶,人性何在啊!
非但如此,周邊的人還一點恰當的提示都沒有傳達給她。
這些身外之物其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路單見到她後的第一句話不是情意綿綿地,“親愛的,你來得真及時,沒有你,我今天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而是帶點氣急敗壞的一句,“你跑出來幹什麼!”
簡寧心都要碎了,她兩眼淚汪汪像被人無辜踹了一腳的小動物似地瞅着路單,弱弱地,“我看你畫紙沒帶,特意給你送來的……”“特意”兩個字加重了下語氣。
“好吧好吧!”路單舉起雙手妥協,“你別哭啊,我最見不得女人哭了,特別是你,哭壞了我心疼。”
路單厲害的地方,就是他說情話說得非常自然還都水到渠成,簡寧聽了後心情倍兒爽,也就大方的不計較路單對她兇的這件小事了。
而就在這時,兩個腰上彆着槍支彈藥的路邊警察,忽地扭着一個壯漢來到簡寧他們跟前,其中一個警察詢問簡寧是不是損失了財物。
簡寧激動地,一指壯漢,“是啊,這人剛偷走了我的錢包!就是他!”
於是,稍胖一點的警察把錢包遞還給簡寧,並稱這個小偷是慣犯,這條商業街因爲遊客多,是偷竊犯理想的集中營,勸簡寧一個外來的要當心。
簡寧感激地,“謝謝你們了,謝謝!”
這個錢包之所以能找回來,其實多虧了裡面放着一張簡寧和路單的合照,方纔小偷得手後忍不住掏出錢包欽點鈔票,但很快就被伺機在暗處的警方人員逮捕了。
警察辦事迅速果斷,在商業街來回的巡視,最後確認了簡寧與照片中相符的那張東方面孔,順利物歸原主。
而就在簡寧表達感謝時,那個單手被鉗制在身後的壯漢忽的像發了瘋似地掙脫開來,臨跑前還扯過了簡寧錢包一角,簡寧下意識地跟對方拉鋸了兩下,沒想到,壯漢一個使勁,居然連着錢包把簡寧拽倒在了地上。
痛,刻毒的痛。
喊,歇斯底里的喊。
血,紅色的血。
當路單一聲“快叫救護車!”劃破天際時,警察正好把那個從偷竊罪升級爲故意傷人罪的壯漢制伏在身下,嚴嚴實實的用膝蓋頂住脊樑骨。
“先生,剛纔是我們一時的疏忽,如果可以的話,由我們送這位女士去醫院吧。”
見摔倒在地的簡寧,絲絲血跡染紅了寬大的裙角,還有抱着她的路單焦慮萬分的眼,警察同志無不抱歉的說。
“路單,路單……”簡寧咬着脣,字說的一顫一顫的,“我好像快生了……”
心裡的驚慌立刻飛昇到至高點,路單緊張的心臟病好像都快犯了,最後在警察的協助下,簡寧被小心搬動到了擔架上送進了車廂,嘹亮且迫切的警車鳴笛聲響了一路,紅燈闖了無數個,好在沒有什麼車輛是敢跟警察爭鋒的,來到醫院時簡寧還保持着清醒。
“深呼吸,簡寧,來,跟着我,吸氣……呼氣……”不知何時,擔架變成了推車,陪伴在簡寧左右的從警察換成了護士醫生,但總有那麼一個人,用着念睡前讀物的和緩嗓音,一直陪着她,同她說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