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父親發生的車禍現場幾乎沒留下任何蛛絲馬跡,只被監控錄像抓拍下了一張極爲模糊的照片。照片中的男凶神惡煞。卻給復修遠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剛纔,當他轉身的一瞬間。就看到了那雙露在面罩外面似蛇的眼睛。
“我……”
王越冒血的嘴脣動了動,似乎還想說什麼,但被複修遠的一聲槍響給打斷了。腦袋多出了個血洞,眼睛還極爲可怖地睜着,一如當年被抓拍到的模樣。
這些罪大惡極的毒梟。做了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情,被押到國內也是一樣被槍斃。由他來解決也無可厚非,這也算自己的一個私心吧。
唯一不足的是……
他擡眼看向躺倒在地上的無辜屍體。有記者、有工作人員,甚至還有小孩,心中涌上一股酸澀。
這些都是因爲他計劃失誤而被毒梟無情屠殺的無辜者啊,這種血債該讓他怎麼去償還。又怎麼能償還得了呢?
一向冷硬強勢的復修遠因爲這些血債而變得有些消沉,雙目略微空洞,被蒙上一層淡淡的無力。
威脅解除。經過一段時間的調整後,一開始被嚇傻了的顧悅也回過了神。看到一旁的復修遠,激動地叫道:“修遠!”
但隨後看到他陰沉至極的臉色,心裡生出些膽怯。但還是走到他身邊。小聲道:“剛纔真是嚇死我了,我……我還以爲你不要我了呢。”說着,還扯了扯他的袖子,還算漂亮的眼睛裡閃着可憐兮兮。
聽到她近乎撒嬌的語氣,復修遠的眉頭狠狠皺了起來,從剛纔的無力中脫身,下意識地看向路蔓的位置,卻只看到一個纖細柔弱的背影,心神一動,生硬地從顧悅手裡扯過自己的袖子,快步追了上去。
“修遠!修遠!”
反應過來的顧悅對着他的背影使勁叫着,聲嘶力竭。她沒想到大難過後,自己得到的竟然是這樣的待遇。這個男人竟然拋下她去追那個該死的女人!
憑什麼?!
這個認知讓她極其不甘心,盯着復修遠急速奔跑的身影,一抹惡毒自她的眼裡一閃而過,黑暗得可怕!
這邊,路蔓目睹了他和顧悅經過重重驚險、破鏡重圓的情景,再也掩飾不住自己的黯然,終於選擇轉身離開——眼不見心爲淨,既然事情已經成了定局,她再掙扎又有什麼用呢?
正茫然無目的地走着,肩膀上突然落下一股力道,迫得她朝後傾去。
她驚叫一聲,心中警鈴大作,身子卻不由自主地仰倒,撞入了一個寬厚的懷抱。爲了穩住身形,單手攀上了對方的脖子,溫熱的觸感自手掌傳遍全身各處,熟悉的味道襲來,讓她有些想哭。
他……不是應該待在顧悅身邊嗎?又來找自己幹什麼?
答案還沒有結果,頭頂便響起他那低沉如大提琴般的聲線,“不是叫你到安全地帶去嗎?在這瞎晃什麼!”
他的聲音很眼裡,落在路蔓的耳朵裡卻變得不能再暖,慢慢滲入她那早已冰涼的心臟。
她低了頭,微微掙扎道:“我想躲在平臺後的那個小屋的,覺得那裡安全點,可還沒到,你就追上來了。”
她的聲音越說越小,說到最後幾乎只有她能聽到了,只覺得有一道銳利的目光落在她的背部,似鍼芒在背,讓她瞬間失去了說謊的勇氣。
說完之後,她等了半晌也沒聽到男人的呵斥,忍不住悄悄擡眼去看,卻不小心撞進了一雙深邃複雜的眸子裡,心跳漏了半拍。
還沒來得及認錯,下一秒被他突然抱了起來,忍不住驚呼一聲,“啊,復修遠,你放我下來,我又沒受傷,還能走路的。”
她知道她懷孕期間胖了不少,一定不輕。即使他在剛纔的對峙中沒有手上,也恐怕承受不了多久她的重量。
可是,男人不理,邁着長腿,一步一步穩穩朝安全地帶走着,將她的一切掙扎都湮沒在有力的沉默中。
見無法撼動他的心意,路蔓只好識趣地放棄,漸漸安靜下來,小心翼翼地靠在他寬厚的胸膛,一聲聲有力的心跳隔着血肉清晰傳進她的耳中,雖然不大,卻讓她感到安心。
感受到她的試探,男人幽深的眸子閃過一道碎光,擡手將她的緊按在自己的胸膛上,淡淡道:“靠就靠,別亂動。”
在他這句話的威懾下,她只得乖乖聽話。
但在枕上他寬闊肩膀的一瞬間竟看到了立在原地的顧悅,惡毒的眼神中透出一絲絲的無助,這是她從未看到過的,不得不承認有那麼片刻的震撼。
心中澀澀的,在心裡掙扎了許久還是決定對復修遠說:“修遠,你就留她一個人在那裡?”
路蔓知道此刻她像一朵令人噁心的白蓮花,矯情的很,但這也是她性格里的缺陷,一到關鍵時刻總是狠不下心。就如現在,站在同爲女人的立場上,她總覺得顧悅罪不至死,況且……她還是眼前這個男人深愛的女人,怎麼就突然變成這樣了呢?
她不懂……
幸福來得太突然,也太過蹊蹺。
聽到她近乎質問的話語,復修遠冷漠的面容出現了一道裂縫,用路蔓聽不懂的語氣淡淡回答道:“我沒一槍解決她就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啊?什麼?”
路蔓被他這個聽似毒辣的回答給弄愣住了,半天回不過神,追問道:“可是,你們已經結婚了啊,她算是你的……妻子。”
最後的“妻子”兩個字,她是用了全身力氣才吐出來的。說完之後舌尖發麻,渾身像是被一道雷劈過,震顫得厲害。
本以爲男人聽到後,用以回答她的又是一陣尷尬的沉默,可出乎意料的是,他並沒有,而是用他那喑啞的聲音回答道:“我和你還沒離婚,所以,她不算我的妻子。”最後一句話他沒說出來,而是將暗沉的眸子攫住她的,眼底閃動着從未有過的柔情。
路蔓沒想到得到的會是這個結果,怔了一跳,臉頰微紅,連忙移開呆愣的目光,掩飾性地垂下頭,突然害怕這只是一個虛假的夢境,當夢醒之後,就什麼也沒了。
在這種心裡的驅使下,她忍不住悄悄捏了一下自己腰間的軟肉,等真實的痛感傳來時,一顆懸着的心才稍稍落下,不着痕跡地吁了一口氣。
復修遠好笑地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樣,心神一動,目光微沉,便俯身吻上了她的眼角,輕輕柔柔,像是在對待一個心尖上的珍寶。
復仇的事情已經結束,該處理的人也差不多解決了,那剩下來的時間是不是應該全都放在這個一直被他刻意忽略掉的小嬌妻身上了?這段時間,真的是太委屈她了,但是如果不這樣,她現在的處境或許不會這麼舒適。
想到這裡,他的臉上忽然浮出一層寵溺的笑,將她摟的緊了緊,就這麼穩穩朝前走着。
可是這種溫馨並沒有持續多久,離他們不遠的艾麗突然爆出一聲大喝,“小心!”
但是,似乎這種提醒已經遲了。
不知道是誰扔了個手雷,一接觸到地面,頓時氣流波動,強大的壓力下將地上的隨碎屑四處濺去,情景恐怖。
而復修遠和路蔓二人就正好在這個攻擊範圍內!
復修遠顯然感受到了情況的不妙,面上還沒來得及做出表情,第一反應便是合身臥倒,正好將路蔓給死死護在身下!
她還沒來得及推拒,一陣強大的氣流夾雜着細小的石子撲面而來,帶着十足的殺傷力,只一下就能輕鬆把皮膚割破!
她心提到了嗓子眼,一下子失去了思考能力,眼睛乾澀的厲害,腦中反反覆覆迴盪的都是一句話——
他怎麼傻!這麼傻!
危險期很快過去,但在路蔓看來卻像是過了一個世紀。
在這個手雷的作用下,原本佈置奢華典雅的結婚現場變得廢墟一片,到處透着狼藉。鮮豔的玫瑰花被炸沉枯黑的顏色散落在空中,氣氛詭異。
她來不及多看,立即試探性地推了推壓在身上的復修遠,聲音抖得不像話,“復……復修遠?”到最後已然破碎得組不成一個完整的句子。
可是,連叫幾聲都得不到回答,身上一點動靜也沒有,似乎剛纔還義無反顧爲她擋下一切的男人已經沒有氣息!
“不——”
她大吼一聲,耳中轟鳴不止,艱難又小心地翻過他的身子,縮回手時,滿手都是鮮血,紅的刺目驚心,也將她的心染上一層冰涼!
這下她完全失控了,尖叫着起身,死死盯住男人被鮮血沾染上的面容,大聲吼道:“復修遠,復修遠,你個混蛋!給我馬上起來,嗚嗚,你怎麼可以這樣,是笨蛋嗎……”
顫抖着手探上他的鼻息,卻沒能感受到任何溫熱的氣體!
她的心像是被這種冰涼狠狠撞了一下,連心跳似乎都要停止。手足無措,淚痕滿面,原本精緻的妝容已然花掉,支離破碎的句子不斷從她蒼白的脣裡溢出,卻是連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什麼。
“不要,不要……”她雙目空洞,不停唸叨着,似乎只要這樣,男人就會睜開他那比黑夜還要暗沉的眸子,可惜一切都是徒勞。
那邊得到情況的艾麗終於得以脫身,立即朝這邊趕來,但當視線中出現平躺在地上的復修遠時,整個人也愣住了,心裡沉沉的。
半晌,她還是先反應過來,輕聲對路蔓說:“小蔓,復總他吉人自有天象,一定會沒事的。快,現在首要的事情就是先打急救電話,把人送到醫院之後再說。”
聽到艾麗理性的判斷,她也很快從無盡的絕望中掙扎着出來,儘量鎮定地掏出手機。可在撥號時,手卻抖得不像話,手機像是隨時會從手中掉落。
她咬了咬脣,索性將手機放在地上,然後一步一頓地用手指撥出了救命號碼。
在她做這件事時,一雙藏在草叢裡的眸子正陰狠狠地看着她們。
艾麗有所察覺,警覺地朝草叢開了幾槍,應聲傳來幾聲悶哼。
最終那個黑影接着草叢的掩護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