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警官在找不到婉轉的措辭之後,恢復了職業性的用詞,“張瀟瀟現在頂樓,有自殺傾向。我希望你能夠暫時穩住她,讓我們做好充分的救援準備。”
蕭婧也沒囉嗦,馬上答應,“我會盡力的,最好能讓鄒衛軍和蕭子君在場。”
“已經派人去接了。”
“我只能儘量拖延時間,但是無法保證能夠拖延多久。”
“我明白,辛苦你了。”
蕭婧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裝扮,還好,挺隨意的,她伸手把自己的頭髮抓亂,並且把牆上的白灰在臉上抹了一把。黃警官奇怪的看着蕭婧的舉動,蕭婧解釋,“同命相連的時候,女人和女人才有話可說。”
黃警官點點頭,心裡想,“記住了,真是難懂的女人。”
雖然蕭婧做了特別充分的心理準備,但是她站在張瀟瀟面前的時候,還是大吃一驚。要不是黃警官事先告訴她,眼前的這個人就是張瀟瀟,蕭婧一定認爲是哪一個埃及法老的木乃伊攻佔濱江市了。
大雨是順着蕭婧的第一句話下來的,一開始就聲勢浩大的下來了。大雨把蕭婧淋得非常狼狽,比她還狼狽的就是張瀟瀟。蕭婧對張瀟瀟說:“你真的想跳下去嗎?”
張瀟瀟扭過頭,看見了蕭婧,“我現在這樣,你很得意,是嗎?”
蕭婧搖頭,雖然張瀟瀟露在外面的只有眼睛和嘴巴,但是她還是感受到了她的恨意,“你應該恨的人不是我,難道你現在還不明白嗎?”
張瀟瀟站在頂樓護牆上面,只要稍稍一挪動,就會掉下無底深淵,“別在我面前擺女王架子,說白了你就是一個賤貨,要不是你搶走了哥哥,我現在怎麼會這樣。”
大雨澆的蕭婧睜不開眼睛,黃警官低聲問,“要不要打傘?”
蕭婧果斷的搖頭,這個時候,張瀟瀟的身體晃動了一下,所有人的心都揪緊了,有的人還失聲喊了出來。張瀟瀟沒有掉下去,而是坐了下來,蕭婧鬆了一口氣,“你想清楚了,你要是死了,小軍就永遠都是我的了。”
“我已經毀了,哥哥是不會再愛我的。而且……我是一個殺人犯。”
“你沒有殺人,蕭子君也沒有死,不過她失去了一條腿。”
“你騙人,我不相信你。”
“哈嘍,美女木乃伊,你還認識我嗎?”蕭子君拄着單拐,出現在蕭婧的身後,她也沒有打傘
蕭婧擔心的問,“能行嗎?”
蕭子君說:“放心,姐姐我就是美腿,也照樣是頂天立地的女軍人一枚。”
蕭婧被她的樣子逗笑了,“也就是你,這樣的情境下還能開玩笑。”
蕭子君對蕭婧齜牙一笑,然後面對張瀟瀟,“我說,你一個人讓這麼多人陪着淋雨,你好意思嗎?”
張瀟瀟微張着嘴巴,盯着蕭子君說不出話來。蕭婧趁機勸她:“現在的醫學這麼發達,你的傷絕對會好的。你想啊!豬八戒都能整容成唐僧了,你這點傷都是小意思了。”
張瀟瀟的身體往裡面挪了挪,顯然她被蕭婧的話說動了。黃警官示意誰都不要動,他自己慢慢的向張瀟瀟挪動了兩步,停下來,又挪動兩步,停下來,再挪動兩步。眼看就要抓到張瀟瀟的胳膊了,卻被她發現了。
張瀟瀟猛的站起來,尖聲叫着,“別過來,離我遠點。”黃警官立刻停住,平舉着雙手,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
蕭子君忽然笑了起來,“張瀟瀟,你可真夠矯情的,要麼好好活着要麼趕緊去死,你到底想怎麼樣,你想好了沒有?”
蕭婧明白蕭子君的意思,因爲她也從張瀟瀟迷茫的眼神中,看到了她對生命的留戀。蕭婧順着蕭子君的話說:“你是不是還有別的事情?我們幫你解決。”
一句非常簡單的話,張瀟瀟的反應卻格外強烈,她用腳拼命的跺着地面,聲嘶力竭的喊着:“我有腦癌,活不了幾天了。”
“誤診,絕對是誤診。你知道現在醫院的誤診是多少嗎?”
張瀟瀟一愣,馬上就安靜下來,“你說的是真的?”
“最少有這種可能,對嗎?你下來,咱們重新檢查,好好治療。”
張瀟瀟身上的紗布已經完全溼透了,血水順着紗布透了出來,一點一點的流到了地上。蕭婧猛然對張瀟瀟大喊起來,“看,你的哥哥來了。”
張瀟瀟睜大眼睛,順着蕭婧手指的方向,她真的看見鄒衛軍就站在頂樓的入口處。鄒衛軍並沒有走過來,只是站着沒有動。張瀟瀟像是被蠱惑了一樣,一步一步朝着鄒衛軍走去。她熟視無睹的從蕭婧和蕭子君的身邊走過,一直朝着鄒衛軍走去。
蕭子君把胳膊搭在蕭婧的肩膀上,“得,咱倆淋了個落湯雞,功勞全成他的了。我說,你怎麼知道他來了,後面長眼睛啊?”
蕭婧用手扶住蕭子君的腰,“走吧!我的天才美少女,還沒淋夠雨呀!”
張瀟瀟被送回病房,蕭婧把蕭子君扶上車子,“你家老公不知道你來吧?要是讓他知道了,黃警官恐怕有性命之憂了。”
蕭子君勉強的笑了,她的身體還沒有完全復原,剛纔的消耗實在太大了,“千萬別讓他知道,不然以後我都別想出門了。”
蕭婧用手帕擦着蕭子君的頭髮,心疼的說:“先把溼衣服脫下來,我後背箱裡有一牀毛毯,你蓋着,咱們馬上回家。”
蕭子君照着蕭婧的話做了,蕭婧把毛毯嚴嚴實實的蓋在蕭子君的身上,然後發動車子,離開了醫院的地下停車庫。蕭子君迷迷糊糊的問:“不等等你家老公啊?”
蕭婧苦笑的搖頭,“他認識回家的路。”
當車子駛出地下停車場的時候,大雨已經停了,天邊出現了一道完整的彩虹。蕭婧把車子停下來,扶着蕭子君,兩個人一起擡頭看着彩虹。
忽然,彩虹上多了一個小小的黑點,而且是一個在迅速下降的黑點。隨後蕭婧就聽到“啪”的一聲,然後各種各樣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就響成了一片。蕭子君驚慌的問:“怎麼了?怎麼了?”
蕭婧把她重新安頓在車子了,“你好好呆着,我去看一看。”
蕭婧拔腿就往出事的地方跑,人羣已經裡三層外三層的圍了過來。就在蕭婧正努力想要扒開人羣,到最裡面看個究竟的時候。一隻有力的大手抓住了她的胳膊,下一秒鐘,蕭婧就掉進了熟悉的懷抱中。
鄒衛軍在蕭婧的耳邊輕聲說:“別看了,是她。”
蕭婧扭頭看着鄒衛軍,卻無法看清楚他的眼睛,“怎麼會?剛纔……不是……”蕭婧有些語無倫次了。
鄒衛軍很果斷的把蕭婧半拖半抱着帶回到車子旁邊,用一條毛毯裹住兩個女人,一聲不響就開車回家了。
三個人回到部隊大院,鄒衛軍命令兩個女人馬上洗澡換衣服。一切都妥帖了之後,鄒衛軍坐在椅子上,對着坐在牀上,蓋着被子,喝着薑茶的兩個女人說:“送她會病房之後,護士給她打了針,並且重新處理的傷口。她要鏡子,護士沒給,她也沒堅持。看着她睡着了,我就去了醫生辦公室。沒想到,她是被傷口疼醒的,然後在醫院的洗漱室裡找到了鏡子,並且拆開了臉上的紗布。
我見過那張臉,半人半鬼。她一路哭嚎着衝上了頂樓,這一次沒有半點猶豫,直接就衝下去了。沒給任何人救她的時間。事情的過程就是這樣的,我說完了。”
蕭子君歪着頭皺着眉,看着天花板說:“難不成張瀟瀟是被自己嚇死的?就像《天龍八部》裡的康敏一樣。”
蕭婧輕輕的嘆氣,她看着鄒衛軍,“她一直以自己的容貌爲榮,看到鏡子裡現在的自己,她是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的。”
鄒衛軍低着頭,兩隻胳膊撐在膝蓋上,兩隻手緊緊的握在一起,久久沒有說話。蕭婧看到一滴淚落到了他的手上,晶瑩剔透。當鄒衛軍再一次擡起頭的時候,已經恢復了正常的神情,他痞痞的笑着,“老李一會兒就來,你倆還是想一想怎麼圓謊吧!”
蕭婧和蕭子君面面相覷,蕭子君大叫着,“鄒衛軍,你竟敢出賣我,我跟你沒完。”
蕭婧拉了拉蕭子君的衣服袖子,“你彆着急,小軍不會說的。咱倆馬上對好臺詞,就萬無一失了。”
鄒衛軍還是痞痞的笑着,他摸着下巴說:“嗯,還是老婆瞭解我。”
蕭子君皺着鼻子撇着嘴,“肉麻。”
三個人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彷彿一切都還是原來的樣子。
蕭子君被李文武接走了之後,蕭婧依偎在鄒衛軍的懷裡,兩個人一起看着玩的不亦樂乎的漢漢和朵朵。蕭婧問:“你能放下嗎?”
“總會放下的。”
“有放不下的嗎?”
“有,我們這個家。”
蕭婧擡頭輕輕的咬了一口鄒衛軍的下巴,“你說,我在你心中現在是第幾位的?”
鄒衛軍寵溺的笑了,舉起右手,“我發誓,你是我一輩子的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