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笙的咆哮於事無補。
北冥煜盯着樑諾那張瘦弱的臉龐,滿心都是無措感。
醫院裡人來人往,季崢衍被送進搶救室,幾個人都守在走廊外。
北冥煜想讓樑諾回去,但她死拽着他的袖子,不肯撒手。
似乎手一鬆,他就會消失一樣。
他兜裡的手機一陣震動不停,卻看也沒看一眼,樑諾感覺到了對方的鍥而不捨,便追問:“少爺,你不接麼?”
北冥煜目光黯淡下來,凝視着她。
“你想去哪?”
他認輸了,輸給她了。
所以,他不會放她這麼永遠離開的。
樑諾一喜:“你願意陪我了?”
“沒有想去的地方,我們就呆在家裡。”
“不!”樑諾眉眼彎彎笑起來,挽着他的胳膊,腦子裡浮現出一副場景,她淺笑着說:“我有一個想去的地方。”
……
季崢衍腹部被刺中一刀,但沒有傷及要害,儘管如此,依舊失血過多,陷入了深度昏迷。
當季老爺子匆忙從樓上的病房趕到搶救室的時候,面色慘白。
北冥煜和樑諾已經走了。
紀笙一個人孤零零地守在那裡,季崢衍的助理在警局料理那些匪徒。
柏素敏攙扶着季老爺子上前,他幾乎毫不猶豫甩了紀笙一個巴掌:“爲什麼躺在裡面的不是你?!”
紀笙沒有深究他話中的意思,只以爲是在控訴季崢衍爲自己擋刀。
她心裡也很亂。
季崢衍那麼討厭她,恨不得折磨死她,怎麼會……爲她擋刀呢?
“對不起,季叔叔,我……”
“不許叫我叔叔!”季榕生氣不已,不停握着柺杖在地上敲打,冷聲嘲諷:“我季家沒有你這樣不要臉的女兒。”
紀笙抿脣不語。
柏素敏添油加醋:“阿笙,媽媽讓你離崢衍遠遠地,你爲什麼就是不停?現在居然害他進了醫院!難道你就不會良心不安麼?”
“立刻準備機票,現在崢衍沒心思理你,你馬上給我出國,以後永遠都不許回來!”
紀笙不太寧願:“我現在不能走。”
樑諾生死未卜,季崢衍還沒有甦醒,她現在走了,難道就良心會安麼?
“你還想留下來禍害崢衍?”
“等他醒了,我自然就會走!季……先生,你放心,我不會纏着你兒子,我對你兒子從來沒有愛情,你大可以放心!”
“我可不信你!”季榕嗤笑瞥了她一眼,剛要說話,房門便被推開,醫生解開口罩從急診室出來。百度搜索
“醫生,崢衍怎麼樣?”
“季先生請放心,季少爺已經脫離了危險,病人本身身體底子也很好,大概明天早上就會甦醒。”
柏素敏立刻橫了紀笙一眼:“明早你見崢衍最後一次,然後就出國,這下你沒有話說了吧?”
紀笙心涼:“從今以後,我跟你再沒有任何關係,你生我的恩情,我兩年前就還了……”
既然得不到,那就放手。
紀笙從來都很灑脫。
柏素敏眼神一變,恍若感覺生命中有什麼東西在流逝,但一想到季榕不會跟她離婚,他死後的財產還是她的,心又靜下來了。
“我也沒有你這樣敗壞門風的女兒!”
季榕眼底泛着道道寒光。
紀笙,絕對不能留。
……
北冥煜給樑諾配上了助聽器以及老花鏡。
她像是一個六七十的老太太,步履蹣跚地跟在他身後,上了車,她縮在他懷中睡過去。
“我就睡五分鐘,待會到了你記得叫我。”
“你眼睛都紅了,再多睡一會吧。”
“只能五分鐘,不可以再多了。”
二十四個小時的時間,還能幹什麼?樑諾想,大概是能有留下一個美好的夢吧。
北冥煜見她過度執拗,便咬牙點頭:“好。”
她歪着腦袋,伏在他雙膝上,僅僅纔過去十幾秒,她輕微的鼾聲便傳了過來。
即便有醫療隊配製的止痛藥,但她的痛感依舊強烈而清晰,就連睡覺都不安穩。
大掌輕輕撥開她額間碎髮,北冥煜盯着這張清秀的臉龐,眼底有一層薄薄的淚光。
拳頭,不自覺攥緊。
樑諾迷迷糊糊從睡夢中醒來,揉了揉眼睛,對上北冥煜一雙深沉的眸,她眨眨眼:“我睡了多久了?”
“一會。”
樑諾撇嘴,車窗外完全暗下來了,根本不是五分鐘。
“那幾點了?”
“四點半。”
樑諾嚇得瞪大了眼,焦急地去掏手機,都快要哭了:“說好了不許再睡得,怎麼又睡了這麼久?你不是說五分鐘就會叫我麼?”
“我看你睡得太沉,就沒叫。”
樑諾哭訴:“你怎麼可以這樣子?時間還來得及麼?”
北冥煜笑笑,寵溺地在她額間落下輕柔一吻:“來得及,你想做什麼都來得及。”
他已經決定好了。
只要她能好起來,一切都不重要。
兩人下了車,樑諾卻看不到不是自己想來的地方,她眨眼,看向面前的教堂:“你、你爲什麼帶我來這裡?”
她只是想去山頂,跟他一起看一個日出和日落而已。
“進去吧。”
推開教堂的大門,裡面已經有幾個工作人員在等着了。
“你?”
“婚禮,今天我要娶你。”
一切來得太快,毫無徵兆,樑諾愣在原地,似乎在消化他說的這句話,如今她蒼老地不成樣子,而他還是那樣英俊的模樣。
“你真的願意娶我麼?可是……我現在皮膚打皺,頭髮也掉了好多,真的還能做你的新娘麼?”
她只剩下最後二十個小時。
她只剩下一副老年的皮囊。
她只剩下無邊的脆弱,真的還擁有那份資格麼?
“只有你,你記住,不管什麼時候,你都要相信我,我愛的女人、我想娶的女人,從來都只有你一個。”
甜言蜜語,他從來都不喜歡說,他是個十足的行動派。
但這次,他卻說得毫無停頓,流暢又感人。
她撲進他懷中,戀戀不捨:“如果有下輩子,我希望我還可以嫁給你,給你生個孩子,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她甚至可以感覺到,這些天隨着母體的脆弱,孩子也逐漸變得虛弱。
化妝師帶着樑諾進入臨時化妝間,精心爲她化了個淡妝,由於病毒的存在,她看上去已經像個老太太了,化妝師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強讓樑諾看上去有一絲新娘的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