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讓張少傾幫我插花,張少傾自然特別高興,伸手將花攬過去後,笑着說:“我記得你以前上學的時候,就喜歡採些野花放在桌洞裡,沒想到你現在還這麼喜歡。”
“扔出去……”陸歷懷口氣很冷的說。
我跟張少傾同時一愣,目光一對視的時候,明顯有種當年同桌的默契……
“你老闆不願意,怎麼辦?”張少傾笑着問。但,目光裡絲毫不以爲意,他的玩笑我懂,他的認真我也能感受到。雖不會接受他所謂的愛慕,但是接受花是必須的。
“CEO不是老闆嗎?”我笑着迴應。
我們兩人一言一語的,完全將陸歷懷晾在了一邊……
不過我也沒看他臉色,只是感覺到他的聲音比剛纔還要冰冷的說:“你們——”
“——咱們進去吧!我跟陸總不是一個辦公室……”我微笑着摘下一朵花,邊走邊說。
……
辦公室裡,張少傾一身西裝爲我插花的模樣很有畫面感。
高大的白色瓷質花瓶豎立在一邊長長的茶櫃桌上,他站在旁邊耐心的添好水後,拿着我剪裁用的剪刀,一點點的將花莖長短不一的斷開、插入。
動作熟練,姿勢優美,紳士中的紳士……
插滿一個花瓶後,一邊插花一邊說:“我怎麼感覺你們這個陸總有點兒奇怪。”
“還好吧,挺正常的。”我微笑着坐在待客沙發上說。
“對花粉過敏?呵,”他笑着轉過頭,一臉笑意的說:“我第一次見到這種,見了那麼多花還不打噴嚏的花粉過敏患者……”
“他還對女人最過敏,你信麼?”我笑着問。心中忽然有種豁達的感覺。不知道爲什麼。
“額?”他一個踉蹌差點將花插偏了,擡起手拿着花,一臉認爲我是開玩笑的模樣說:“別逗了,不可能有那種男人。”
“真的,我什麼時候騙過人啊?”
“行,我信……”他一臉不相信的又開始剪裁另一支花,輕輕的將花插進花瓶後,淡淡的口吻說:“那個陸歷懷挺帥的,又帥又多金,你們兩個……”他說着,轉過頭。
那目光我自然懂得什麼意思,那是讓我自己“招”出來的意思。
“我前夫……”我坐在窗邊,異常恬靜的說了出來。
從沒想到自己會這麼自然的說出來。
可是今天不知道爲什麼,竟那麼願意承認他是我前夫。或許,只是因爲今早開會時那一點點的退讓,也或許是因爲剛纔他所謂的‘過敏’。
總之,今天,我感受到了不一樣的陸歷懷,一個讓我沒那麼討厭的陸歷懷……
“前夫?”張少傾的目光忽然內斂了一下,凝視着我的眼神並沒有很驚訝的說:“嗯…不錯。”
“什麼不錯?”我好奇的問。關於所有對陸歷懷的評價,我都保持着一種好奇。
“這個男人不錯,不過……”他插着花沒有回頭的說:“在他面前,我還是很有信心的。呵,武大郎、潘金蓮……原來是這麼個意思啊……”
聽他這麼說的是時候,我的心輕輕顫了一下,“少傾,你想多了。”
“不,是我想的太簡單了。”他說着輕輕用手做了做最後的調整之後,兩個花瓶無比漂亮的將整個辦公室點活了似的,回頭一臉驕傲的看着我說:“怎麼樣,喜歡我的禮物嗎?”
“喜歡……”我由衷的說。
我是真的喜歡花,尤其是這種插在花瓶裡的花。曾經,我以爲那種插花之類的技藝只是那些活的太享受的人的專屬,可是,此刻當張少傾將花那麼漂亮插好之後,我才真正的感覺到了花的魅力。
“女人花……”他目視自己的傑作,淡淡的說:“女人如花,花如女人,知道我爲什麼會插花嗎?”
“打住好嗎。”我笑着說。也是害怕他又要說因爲我。
“因爲你啊……”他還是說了出來,可是那刻,當我望着那美麗的無以言語的花,那種跟平時所見到的從花店裡包裝好的花所截然不同的花時,我真正的感受到了那種花的語言。
美麗、深情、枝莖的纏綿。像極了愛情。
可是,面對如此一份美麗的重逢,面對如此一個優秀的律師,面對一個如此深情的他,我的心裡卻無法深情以對。
我內心有個早已被掩埋起來的火山,那座愛的火山雖然不會再噴發,但是內子裡的愛意仍舊如同岩漿一般在心底裡汩汩涌動着。
那份汩汩涌動的愛情,屬於陸歷懷。不屬於他,也難以屬於他。
“是不是覺得我的話太假了,但是,我說的是真心話……因爲你,因爲你在我眼中就像這花一樣……”他靜靜的走向我。
那刻我躲避開他靠近的身影,卻不經意間看到一雙褲腿的影子在門縫底下。根據那雙腿岔開的距離,我幾乎不用思考就知道是陸歷懷站在外面。只是,不知道他在門外停留了多久。
輕微的一聲落座聲,張少傾坐在了我的身邊,“沈秋,我知道我對你表達愛意的方式,可能太過俗套,但是這就是我最想給你的。”
“沒有,我很喜歡。”我說。盯着門下那雙褲腿影子說喜歡。
“你說喜歡的時候,爲什麼我覺得那麼假?”張少傾說。
一句話輕而易舉的將我的目光從門縫下面拉了回來,趕忙“微笑”着說:“真的很喜歡你的插花,你知道我特別喜歡花,只是好多好多年裡,我都沒有了喜歡的資格似的……忙碌的工作,日常的繁瑣,生活的壓力,都讓我忽視了曾經學生時期最最嚮往的花一般的美好……但是,今天你喚起了我對花的記憶和美好……”
“還有呢?還能喚起什麼?”他目光濃重的看着我,這張俊朗的臉龐被窗外的暖陽映的格外好看;他真像是一朵花,一朵綻放着如百合般白皙的花;片刻,那玫瑰般的紅脣再一次的開啓說:“我,我能喚起你掩埋起來的愛意嗎?”
“……”我不可否認,他這句話真的戳中了我的心。
“沈秋,你說過你是個離了婚的女人,你知道當我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有多麼開心嗎?那時候,我心中百花齊放……真的,我一直隱忍、一直害怕、一直擔心你會有家庭,但是當你告訴我你離過婚之後,我的心裡四處都是芳香……但是,我知道你的痛楚,我透過你那陰鬱的眼眸能看到你內心裡的深沉,我知道你經歷過坎坷之後,你將自己的愛深深的掩埋起來……”
“不是的……”我否認。
可是,我內心裡卻又無比的認同。
我確實將自己的愛掩埋了起來,在那夜陸歷懷一句句無比冷漠的話語中,我將我的愛深深的、深深的掩埋起來。
如同將漫天星辰,掩進了深深的海洋之中!
“不要否認好嗎?我理解你這種感受!我曾經也是將對你的感情深深的掩埋起來!我從初二離開你的那一年就掩埋起來,一直一直一直一直!我一直都以爲那掩埋起來的感情不會再漏出來,可是我錯了!感情也是會發芽生長的!在我婚後,在我離婚後,在此刻!我對你的這份感情,一直生長!現在,已經到了不得不展現在你面前的地步了……沈秋,我喜歡你……”
門縫底下的那影子一直沒動,那刻我多麼希望他能推開門,多麼希望他能進來打斷這些纏綿……
可是,他沒有進來,他仍舊冷冷的矗立在門外;我目光向上的時候,彷彿能隔着門的看到陸歷懷那雙冷寂的眼眸。
我想說幾句拒絕的話,我想發自內心的拒絕這份深情,我想告訴張少傾我的心裡有了別人,哪怕掩埋起來日後也會發芽長大再次出現在我世界裡的一個人……
可是,我沒有那麼說。
我只是看着那美麗的插花,淡淡的說了一句:“美好的東西總是短暫,就像你的插花,也像我曾經的感情……”
那刻,門縫下的腿輕輕的動了動。
那一動,讓我的心那般的不適。他爲何不踏進來?他真的忘了嗎?他真的對我一絲感情都沒有了嗎?
“什麼意思?”張少傾問。
我看着門縫下的影子,見他仍舊一絲不動時,轉頭對着神情激動的張少傾問:“我沈秋,值得你如此用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