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一個問號
翌日清晨,衛立煌早早地起了牀。他本想在院內走動走動,一來活動一下筋骨,二來理清一下思路,來延安之後遇到的事情太多了,感悟頗深。他推開屋門,在院裡剛剛站定,便遇上了滕代遠和肖勁光。
肖勁光問:“早餐已經備好了,不知衛副長官幾時起程?”
看見主人這麼在心,衛立煌心裡很激動,他想,延安人這麼熱情,什麼事情都安排得這麼周到,不能再麻煩人家了。於是就說:“讓你們受累了,不好意思。我們馬上起牀吃飯,吃了飯我們也好趕路。”
肖勁光說:“那好,我們這就去安排。”
早餐之後,車隊上路,騰代遠、肖勁光乘坐一輛吉普車在前面帶路。衛立煌一行跟在後面。車到三十里鋪,吉普讓開大道,滕代遠、肖勁光下了車,來到衛的車前。衛立煌、郭寄嶠見狀,也連忙下了車。
郭寄嶠感激地說:“你們是十里鋪迎接,三十里鋪送行,可算禮數週全。”
滕代遠說:“你們在前方流血拼命,我們在後方做些服務工作,還不應該嗎?”
衛立煌握住滕代遠、肖勁光的手說:“請向毛先生轉達我的謝意。”
二位齊聲說:“抗日一家,不必言謝。”
車隊向西安奔去,車上的衛立煌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問着:“趙秘書,陳紹禹這個人你認識嗎?他是安徽六安人,也是咱們的老鄉,聽說他也在延安,怎麼沒見到這個人?”
趙榮聲很吃驚,他想衛立煌找老鄉,竟想到了陳紹禹?於是就連忙說:“莫要提他,陳紹禹在**內犯了很大的錯誤,正在寫檢討呢!”
衛立煌“哦”了一聲,點點頭再也沒說話。
時近中午,車隊在路旁的一家飯店門口停下來,這些人在車上顛簸了一上午,又飢又乏,下了車便一齊向飯店走來。人羣在飯店門口受到了意外的衝擊,十幾個青年沒命似地向門外衝去,一個青年竟把衛立煌撞了個趔趄。
郭寄嶠見狀大怒,他厲聲喝道:“來人,把他們抓起來!”
衛士們衝上去,一個個青年都被抓了起來。衛立煌巡視着這些人的面孔,覺得他們不像壞人,便問着:“你們從哪兒來,是幹什麼的?”
青年人吱唔着不敢回話。
Wωω★Tтka n★c ○
飯店老闆惟利是圖,他想,若是這些人被抓去,十幾個人的飯錢豈不是泡湯了?於是壯着膽子走近衛立煌說:“長官,他們是外地來的,都是好人,雖說他們想去延安不對,也沒什麼大錯,都是爲了抗日嘛。求長官行行好,就放他們一馬吧,外地人,人生地不熟的老不容易……”
衛立煌的神色緩了一下說:“我們是延安的友軍,剛從延安過來,你們繼續吃飯,我們不會傷害你們的。”說罷他向衛士們揮揮手,衛士們這才鬆了手。
這幫學生坐下來,仍然心神不定地四處看着。衛立煌爲了使他們不再擔驚受怕,便和他們拉起了家常。他問一個女學生:“你今年多大了?”
“十六歲”。
“從哪裡來的?”
“從成都。”
“怎麼來的?”
“起旱走,整整走了一個多月。和我同行的三個人在西安都被抓進了‘勞動營’,我是從那裡逃出來的。”她說着兩眼含淚,像要哭的樣子。
衛立煌驚訝着:“原來你們這些人不一路?”
一個男學生說:“不一路,也是在這裡吃飯剛剛認識的。”
衛立煌自我介紹說:“我叫衛立煌,是第14集團軍的總司令,我們的部隊也需要像你們這樣的年輕人,去我們那裡怎麼樣?”
學生們眨着眼睛說:“長官不是說好不抓我們嗎?你說來說 去,不是還要帶我們走嗎?”
衛立煌解釋說:“你們誤會了,我是在徵求你的意見,沒有勉強的意思。”
“真的?”
“當然是真的。”
女孩說:“那我就實話實說了,我們只想去延安,別的地方暫時還不想去。長官,是你叫說實話的,你可不要生氣喲!”
衛立煌笑笑說:“不生氣,不會生氣的。”他嘴上說不生氣,實際心裡像打翻了五味瓶,說不出是什麼味道。他想,八路軍抗日,我們也抗日,這些學生爲什麼瞧得上八路軍,看不起我們?他又想起在延安看到的羣衆場面,羣衆情緒,一個趕毛驢的老漢可以隨隨便便地和**對話……突然他想到了“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的話,心裡禁不住地緊了一下。再仔細想想,這些話雖說使他有些難堪,卻有一定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