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7月下旬的一天,平漢鐵路上一列軍車在飛馳,緊接火車頭的是三節藍鋼皮客車,這是部隊長官的指揮室兼臥室。客車後面是十幾節平板車,前幾節是炮車,上面放着迫擊炮、平射炮、山炮、野炮,炮車後面坐着各連的士兵。藍色的指揮車上貼着醒目的標語:“支援平津,抗日救國!”“大將難免陣前亡,何必馬革裹屍還!”“衛我平津,還我東三省!”車上的士兵一律短衣短褲,他們抱槍而坐,頭上的鋼盔、槍上的刺刀在陽光下閃閃發亮。鐵路邊的老百姓只見過裝備低劣的雜牌軍,沒見過輕重機槍齊全,還有高射機槍和反坦克平射炮的正規軍,他們一邊看着,一邊指指畫畫議論不休。士兵們精神抖擻,軍紀嚴明,當列
車一停下來,士兵們便唱起歌來:
這是我們的地方,
這是我們的家鄉,
我們十四集團軍,
英勇頑強。
爲祖國的生存而奮鬥,
團結得好比鋼一樣。
服從命令,保衛邊疆,
聯合民衆,抵抗暴強,
把自己的力量,獻給祖國。
完成中華民族的解放。
這是第14集團軍的軍歌,傳說是集團軍總司令衛立煌填詞,由音樂家丁璫譜曲。第14集團軍走到哪裡,唱到哪裡,鼓舞了鬥志,振作了精神。
指揮車裡,一位中年長官正站在軍用地圖前沉思。他中上等身材,濃黑的眉毛,眼睛不大,卻很精神,留着烏黑的小鬍子,一副威嚴的樣子。這個人就是衛立煌,這一年他剛剛40歲,便是二級上將、集團軍總司令。在蔣介石的中央軍裡,被譽爲最能打仗的將領。他和劉峙、顧祝同、蔣鼎文、陳誠並稱爲中央軍的五虎上將。在日軍的檔案裡他被稱爲“*虎將”,日本人認爲中央軍中多數將領是靠關係上去的,惟有這個衛立煌是靠打仗上去的。因爲蔣介石用人的標準,一是江浙派,也就是蔣的老鄉;二是黃埔派,就是蔣的學生、同事。衛立煌既非江浙派,也非黃埔派。在美軍的檔案裡,衛立煌被稱爲“常勝將軍,蔣軍嫡系中的雜牌”。因爲蔣介石要打仗,就離不開衛立煌。衛雖說沒有其他幾位將領得寵,但也是蔣介石用得着的人物。
衛立煌,字俊如,安徽合肥人,忠實的三*義信徒,曾在孫總理的衛隊中擔任連長、營長。孫中山逝世之後,蔣介石成了國民黨的正統代表,在蔣的驅使下他仗沒少打,功沒少立,卻沒有那幾個江浙派,黃埔派升遷得快,在蔣介石的中央軍中他嚐盡了苦辣酸甜。蔣介石對衛立煌是恩威並用,有時候故意給一些甜頭,用來安慰一下,衛立煌是啞巴吃餃子——肚裡有數。他是一個性格倔強的人,認準的道理直走不拐彎,發起牛脾氣連蔣介石也敢頂撞。蔣、衛之間經常發生一些不愉快的事。因此,蔣介石用他,但也限制他,只給他指揮軍隊打仗的權利,不給他養軍隊的權利,往往是大仗一結束,他便成了光桿司令。
1937年7月第14集團軍駐守新鄉。衛立煌自廬山回到新鄉之後,立即整訓部隊,準備參戰。7月20日衛部接到蔣介石命第14集團軍馳援平津的電報,當即登車北上。軍車駛過一個小站,值班參謀跨入指揮車說:“報告總司令,第29軍急電!”
衛立煌霍地轉過身來,威嚴地說:“念!”
值班參謀念着電文:
第14集團軍俊如兄勳鑑:
日寇進逼,敵強我弱,南苑一戰,損失慘重。爲免於被殲,我部被迫退出平津,將軍不必北上來援!
宋哲元
聽了宋軍長的電報,衛立煌着急地在車內踱着方步,正在這時列車漸漸停靠在一個小站上。衛立煌發現列車停止不前,馬上怒火中燒,連連向參謀發問:“爲什麼停車?爲什麼停車?”
衛士長聞聲而來:“報告總司令,參謀長看了宋軍長髮來的電文,方知馳援失去了目標,是他命令停車待命的。”
衛立煌聽說是參謀長的意思,也不好繼續發火。他耐着性子對衛士長說:“請你告訴參謀長,日寇在北方,即使平津失守,還有別的戰事需要我們,請他命令立即開車!”
衛士長說聲“是”,敬個軍禮退出指揮車。
衛立煌走近值班參謀,換了一種口氣說:“立即給南京發報。”
值班參謀鋪好信箋,拿着筆看着衛將軍小聲說:“請總司令口授電文。”
衛立煌一字一頓地說着:
南京,蔣委員長鈞鑒:
職部北援,已達望都,前線傳來平津失陷之消息,馳援失去目標,請示下。職下意爲,養兵千日,用在一時。倭寇逞強,殺我國民,掠我疆土,立煌與敵誓不兩立,決意北進,不願南歸,不掃敵寇,決不罷休,萬望委座成全吾願。
衛立煌
值班參謀寫罷,衛立煌在信箋上書“速發”二字,又簽上自己的大名。值班參謀接過電文匆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