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宏玘聽到盧琚派來的傳話之人,竟然如此說話,登時就冒出一陣真火:“來人啊!將此人重大二十軍棍,丟出去!”
一旁譚宏玘的掌書記連忙跳了出來:“不可……將軍萬萬息怒!”
“有何不可?”譚宏玘怒道。
“盧琚命人過來傳話,而不是直接去偷襲端州,說明他並無意與將軍撕破臉皮……”那掌書記是譚宏玘的族弟,叫覃宏光。
他止住準備過來抓那信使的兵士,繼續道,“盧琚到底是恐嚇還是真有其事,將軍安心等候幾日,觀察觀察,不就清晰了?”
譚宏玘一聽,這倒是,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多等兩天也無妨。
“譚書記此言詫異!”正在這時,從譚宏玘帳後走出來一人,正是劉隱,他輕笑着說道,“若是盧琚真有這麼一支奇兵,豈會到了此刻還不出現?”
“況且,難道,他又當真願意將端州送給一個不知底細的泉州刺史?”劉隱卻是將合作社的許多底細摸了出來。譚宏玘不知,他卻知道,這所謂的另有兵馬之人,除了泉州刺史王延興之外,不可能還有別人。
劉隱自信地一笑:“若某所猜不錯,着前來火中取栗的,定然是泉州刺史,王延興!”
“從泉州到廣州,唯有海路可通!”
“他想取端州,至少要派一萬兵馬過來纔夠用。”
“將軍可以想一下,一萬兵馬需要多少船隻運送呢?”
“某斷言,或許會有一支兵馬過來給盧琚助陣,但是,斷然不會超過五千之數!”
“試想,此刻在廣州,五千兵馬能做什麼?翻得起多大浪花呢?”
譚宏玘一聽,似乎確實是這個道理,他從端州到廣州,雖然有水路可以走,不過,也只用來運送軍糧,卻不夠運兵的。從泉州運到廣州,自然更難了吧!
他點了點頭:“這盧琚,當真可惡!某差點又着了他的道!”他朝劉隱躬身一禮,“多虧了衙內指點迷津!要不然,某這虧,吃得可就太大了!”
“將軍真是折煞小侄了!將軍與家父乃世交,小侄敢不爲將軍考慮?”劉隱昂首道。
劉隱不是美男子,長得也不算多高大,可偏偏着舉重若輕的氣度,確是要遠超同齡人。
譚宏玘多看了一眼,不禁動了別樣的心思:譚宏玘有一個女兒,今年十七歲了,還沒說人家,要事能許給這個劉隱,倒是一樁好事!
只是,現在身在廣州,不好提別的事情,便忍住沒說。他頷首點頭,對劉隱滿滿的都是讚許。
心裡開心了,對那信使也不那麼痛恨了,斥責幾句,將他趕走了事。
可就在此時,營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來人高喊着急報,進了中軍。
“何事這般驚慌?”譚宏玘不滿地朝那進帳報告的斥候問道。
“船!很多船!足有幾百艘船!”那斥候喘着氣說道,“廣州南門外,江中突然來了不計其數的大船……”
譚宏玘一聽,壞了,幾百艘船,就算一艘船上只裝一百人,那也是幾萬人啊!這盧琚竟然還真有外援!他急忙問道:“多大船?船上有多少人?”
“都是海船,最小的,也有三五百石,大的,怕是有七八百石!”那斥候答道,“船上的人,密密麻麻,不知道多少人……”
“啊!”譚宏玘慌了,三五百石海船若是盡數運兵,就可以裝兩三百人了,就算要考慮補給和兵甲,做長距離運輸,那載百人,總是綽綽有餘的。
那七八百石的船,能運多少兵?
他孃的,盧琚到底從哪裡叫來這麼強悍的援兵?
“船上打着什麼旗號?”劉隱顧不得失禮,插言問道。
“上面打着的旗號是安南招討使,王……”那刺史答道。
“安南招討使?”譚宏玘和劉隱同時心頭冒出一股涼氣,什麼時候冒出來的招討使?這可不是小官了,跟劉崇龜一個級別啊!難怪,有這麼大的船隊!
“可有兵馬登陸?”劉隱又追問道。
“沒有!”那斥候答道,“船上只下來一隊人馬,跟盧琚的人見了個面之後,那船隊便南下了!”
“南下了?”譚宏玘聽到那隻駭人的船隊只是來露了個面,就南下了,他鬆了一口氣。
不過,那斥候卻又補充了一句:“南下之後,他們好像派了一隻小船隊,進了鬱江,看樣子,是在測航道水深……”
“派船隊,進鬱江,測航道水深?”譚宏玘一聽,汗毛都立了起來。
鬱江水深,三五百石的海船隨便走,都不成問題,可八百石的海船,可就不一定了,自然是要先探水文。
探完水文之後,他們是要去哪裡呢?
從廣州往西,沿鬱江往上游走,第一處要去的地方,便是端州!
這幾萬大軍直奔端州而去,若是他說,只是去玩玩,看看風景,你信嗎?
當然,端州過去是康州、康州過去是封州,這一整段,鬱江的江水都是深,且平緩,只要摸清了水文,走千石船都不成問題。
一直要過了封州,準備進梧州的時候,江面收窄,形成了幾處險要之處,纔不利大船上行。
這意味着,不單是譚宏玘的端州,包括劉隱他爹當刺史的封州,一樣是處於這支突然冒出來的大軍的威脅之下。
這幾家,可養不起水師,怕是沒機會在江上攔住這支船隊了。
當即,幾人的臉色就難看了起來。
“怎麼辦?”譚宏玘最先沉不住氣,“某在端州可只留了五千人!”
劉隱臉色更差,封州兵都派到西面去了,現在就算派快馬去喊,只怕也來不及了。
不過,緊張過後,他馬上又回過神來:“這些船上,定然都是空船!”
“何出此言?”譚宏玘驚道。他當然希望那些船上沒人。不過,想想這種可能性……
“在這一帶,唯有那合作社手裡,有這麼多大船!這些船定然是王延興的船!”劉隱倒是一語就道破了天機,還真讓他猜對了。這些船卻是秀兒派過來的。
劉隱又道:“船上的旗號,不過是虛張聲勢的!他不過一個泉州刺史罷了,謊稱招討使!也不怕日後天子怪罪!”
想到這一節,他已經有十足的把握斷言道,“他肯定沒有這麼多兵!”
畢竟泉州的人丁擺在那裡,除非是全民皆兵,否則,肯定湊不出幾萬的軍隊來!
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覃宏光突然開口說道:“萬一,那船上有人呢?”
是啊!萬一有人呢?
從劉崇龜死後,合作社的船便從廣州走了個一乾二淨,現在,過了大半個月了,你敢不敢賭一下,他將福建五州的兵,一股腦,全都運了過來?
不可能?
萬一呢?
你敢不敢賭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