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娜剛想說“也沒什麼特殊的,大多數的東西前些日子不都已經備辦了麼?”卻也只是在心裡想想而已,沒有張口說出來,秋痕也知道她是個倔性子,是不會跟他說話的,便只好擦擦腳,穿着拖鞋去到炕邊的八仙桌兒前,取過文房四寶,一一放到塔娜跟前兒的炕桌上,道:“那,寫出來吧。”
塔娜嗍了嗍小嘴巴,也不客氣,伸手取過毛筆,在宣紙上寫了起來:“也沒什麼特殊的,大多數的東西前些日子不都已經備辦了麼?”
秋痕道:“這會兒主子跟他們見了面,他們沒有什麼特殊的要求麼?”
塔娜寫道:“他們倒沒什麼特殊的要求,就只是主子聽他們說他們村子裡的人缺吃少穿的,想要多備辦些吃食,賞賜給重八哥幾個的鄰里鄉間。”
“那都要備辦些什麼呢?具體說一說吧。”秋痕道。
塔娜寫道:“沒什麼特殊的要求,就是切記不要過於奢華,簡單粗糙些是爲最好的了。”
“哦。”秋痕點點頭。
“還有什麼要問的麼?”塔娜瞥了秋痕一眼,有些不耐煩。
“這麼快就煩我了?”秋痕有些不甘心。
“什麼時候喜歡過你呢?”塔娜寫道。
秋痕聽了這話,眼望屋頂,嘆了口氣,道:“沒有了。”
“那請回吧,我不送了。”塔娜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
“你還去你主子那邊麼?我送你過去。”秋痕仍然是一副殷勤的樣子。
“不必了,我也不過去了,主子那邊一時半會兒也散不了,秋玉和靜香都在,我不去也罷了,先小睡一會兒,然後再去。主子也不會挑剔我的。”塔娜寫道。她這一手清麗自然的小楷倒是十分的討人喜歡。
秋痕在心中十分的讚歎,塔娜就是一個才貌雙全的人呢。於是笑道:“那也好。”
塔娜放下筆,靜默了會兒,看看秋痕還沒有走,便嗍起了嘴巴,重新拿起筆,寫道:“還有事麼?”明顯是在下逐客令。
秋痕有些失落地道:“沒事就不能陪你坐坐了麼?現在還早着呢,咋現在就困了麼?”
“嗯,沒錯,是困了。”塔娜雖然不困,但還是這樣寫着了。
秋痕看了,不但沒走,反而靠着炕沿兒坐了下來,道:“我還有事要問你。所以現在還不能走。”
塔娜的眼中閃過一絲奇怪之意,寫道:“什麼事,說吧。”
秋痕看了塔娜有一會兒,沒言語。
“到底要問什麼,快點的啊,我困了,要睡呢,不問你就走吧,明日想問了再問吧。”塔娜執筆催促道,面上寫滿了不耐煩。
秋痕知再不問,她便要下地拿掃把來轟他出去了,便略帶委屈地問道:“你剛纔爲啥對着那個黑臉伯仁笑地那樣香甜?”
塔娜一聽他這話茬兒,大爲驚訝,想着我何時對着伯仁香甜地笑了?想了想,忽然想起,適才伯仁給自己遞披風時,自己是衝他笑了笑,可也談不上香甜啊?這秋痕忒也小題大做了。於是沒好氣地拿起筆寫道:“沒有的事,不要瞎說。”
秋痕看了,很是不以爲然地道:“什麼沒有的事?明明就是衝着他笑了嘛,而且,而且笑地還那麼曖昧,好像你們是什麼特殊的關係似的呢!”
塔娜被他這一誣賴,大爲驚怒,心說這要是說她跟湯鼎臣怎樣怎樣,她可能還無話可說,可說她跟常伯仁怎樣怎樣,簡直就是往她的身上潑髒水嘛,哪有的事啊,真是空穴來風啊!越想越氣,臉都氣地紅了,啪地把筆扔到桌子上,瞪着秋痕,同時手朝着門口一指,意思很明白不過了:你給我出去!
秋痕沒想到塔娜會發這麼大的火,趕忙擺手道:“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沒有那個意思啊,我是說,額,我是說,我不想看你對他那樣笑嘛。”秋痕一臉的委屈。
塔娜氣的小胸脯一起一伏的,末了,撿起笑寫道:“請你注意你的言辭,我對他沒那個意思,左不過人家是客人,幫我的忙,我自己要客氣些,況且這些人不單單是我的朋友那麼簡單,你也是知道的,他們可都是咱們主子的貴客呢,這麼大的宅子都建造了,足見對他們的重視,我對他們怎麼客氣友好都不爲過。”寫完,又是沒好氣地把筆扔到一邊兒。
秋痕看了,堆起一臉的討好笑容,道:“是是是,都是我的錯好不好,你不要生我的氣嘛,你說的有理,我懂。”
塔娜白了秋痕一眼,不再有任何表示,擎等着秋痕離開。
秋痕見狀,有些訕訕的樣子,坐在那裡看着塔娜,見她不再理會他,便只好站了起來,對着她笑道:“那我就去了,你好好地休息一下吧,別累着了,書也不要看了,這會兒光線不好,別看壞了眼睛,早點兒睡吧,幾時要起來去那邊兒,我讓玉兒和米兒看着時間,叫你起來,要不你就別起來了,我一會兒就去主子那邊兒照應着,缺了什麼,需要辦什麼事兒,我都一概應下來,去辦了就是了,你好生睡吧。”
塔娜讓他這一番安排弄地有些感動,看着他那副討好的樣子,心中有些不忍心,畢竟是他很少會有這副樣子,也不過是在主子和自己面前才這樣而已,對主子那是應該應分的,對自己則是……況且這幾天自己對他則是尤其疏遠了,冷淡了,而他這幾天對自己則是尤其地熱情了,真覺得有些對不起他,他讓她好爲難,她的心沒那麼大,她也沒有那麼博愛,心裡只能完整地裝着一個人,自從心中有了湯鼎臣溫文爾雅,謙恭禮讓的風貌後,就再也裝不下第二個人了,對眼前熱情周到的秋痕真是到了沒有辦法的時候了,若他知她的心思,就會罷手,那是最好不過了,可如今看他的樣子,倒像是一點兒死心的意思都沒有,她只怕他付出越多,最後會越失望,人就怕失望,一旦太失望了,什麼可怕的事都有可能做出來,所以她只想讓秋痕對她種種的殷勤行爲趕緊停止,這樣她也不會有那麼多壓力了。
於是擡筆寫道:“我知道你的心思,可你還是不要再這麼做了,我什麼都不能給你。只能讓你大失所望。”
秋痕看了,默了會兒,語氣極爲堅定地道:“沒關係的,我願意這麼做,爲你做什麼我都是心甘情願的。”
塔娜聽了,嘆了口氣,寫道:“你不要這麼死心眼兒了,我已經告訴你,不要這麼對我,我是不可能跟你在一起的。你做的一切到最後都是徒勞無功。”
“徒勞無功我也願意,喜歡你是我自己的事,你可能不喜歡我,但你不能阻止我喜歡你。”秋痕的語氣更堅決了。
塔娜聽了他的話,極爲震驚,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末了,提筆寫道:“我心裡已經有人了。”
“有人了?”秋痕有些疑惑,在一個園子裡生活這麼久,還真沒聽說她看上誰了,這會兒她這麼一寫,他還真是不相信呢。
“沒錯,我心裡有人了。”塔娜確認了一下他的疑問。
“不信,你怎麼能有喜歡的人了?”秋痕繼續疑惑,末了,倒是笑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樣子:“難道你是喜歡我的麼?那就直說了吧,不用不好意思。”秋痕一副孤芳自賞的嘴臉,其實他心裡真的有這種想法,因爲塔娜也沒什麼機會出府,整日裡就在府上陪着郡主,左不過就和府上的小斯們接觸一下,可在小斯之中,年輕的小子中,也就數他秋痕地位最高,能力最強,相貌最爲出衆,他對府上那些迷戀他的小姑娘們早都習以爲常了,所以也不能單純說秋痕有多麼沒有自知之明,確實他有他的魅力。
但他這話兒在塔娜聽來,還真是有些意外,有些無奈:這傢伙是不是腦殘啊,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呢?你長的再英俊,在府裡再有地位,你也不用這麼拿自己當回事兒吧,我說了不喜歡你就是不喜歡你,你也太不瞭解我了,我這人若是真喜歡你還會跟你那樣的態度麼?還會在衆人面前立下誓言終生不與你說話麼?你看似那麼聰明的一個人,怎麼今日腦子像是被驢踢過了一樣呢?
於是憤憤然地寫道:“請你認真點兒好麼?我說的都是真的。”
秋痕見她如此認真,不禁有些相信了,心中不禁一凜,想道:難道她真的有喜歡的人了,所以纔對我這樣的冷漠的態度麼?於是很自然地道:“我信你不難,你只要告訴我,你喜歡的人是哪個,我就信你。”
塔娜當然不想告訴他她心裡的人到底是誰,但見秋痕一副不服氣的樣子,真是爲難極了,女孩子家還在暗戀人家,還不知道人家心裡到底怎麼想的,就把自己的心思告訴別人,這也太讓人害羞了吧?於是提笑舉在宣紙之上,不知道是寫還是不寫,左右爲難之際,腦海之中想到了湯鼎臣俊秀溫和的模樣,不禁笑了笑,這笑極爲甜蜜幸福,好似人家對她也是這樣如春的態度一樣,不禁有些陶醉。
秋痕本來不相信塔娜的話,這會兒見塔娜手執毛筆,在那裡愣神兒,神情是這般樣子,不禁大失所望,如墮入冰窟之中,感覺心裡拔涼拔涼的,看來塔娜是真的有了喜歡的人了,她這樣的表情他很熟悉,自己沒事兒的時候就會想起眼前的這個人,想起她的一顰一笑,一喜一怒,都會不自覺地呈現塔娜現在的如癡如醉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