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弘遇自北歸京師後,心知自己的所作所爲讓崇禎皇帝心懷不滿,只好雙手奉上陳圓圓,然後透過自己女兒來替自己說說話。
田妃也知道自己父親這次實在是鬧的沸沸揚揚,田妃着實也不高興地埋怨了他幾句,但埋怨歸埋怨,終究還是自己的父親,也只能拖着抱病的身體向崇禎吹吹枕頭風。
崇禎本來也是恨極田弘遇,但是見自己愛妃抱着病體替老父求情,倒也不想太過訶責,便下旨田弘遇罰俸一年,閉門思過。
田妃見崇禎只是輕責自己父親,一時高興便叫御膳房送上酒席,陪着崇禎吃飯,自田妃生病後,崇禎也不曾再和她一起用過膳,當下也不掃她的興致,一對帝王夫妻恩愛情形依舊。
田妃見崇禎消了氣,便替父親解釋道:“父親見萬歲連日因政務繁忙,整日愁眉不展,有意紓解皇上愁容,這才特意下江南一趟,只是沒想到會造成如此大之風波。”
崇禎一聽神色略顯不悅,當下語氣嚴肅道:“那傢伙別惹麻煩,朕就該謝天謝地了,不過……他這趟下江南是幹了些什麼事情?”
田妃聽崇禎這麼一問,便和在一旁伺候地宮女說道:“去把陳姑娘請過來吧。”
崇禎一聽好奇地問道:“什麼陳姑娘?”
田妃還沒回答,崇禎就見到兩個宮女領着一個身穿素白羅裙,容貌嫵媚、嬌媚動人的一個女子出來,崇禎看的眼神發直,內心驚歎不已。
田妃見崇禎一副神不知屬的樣子,內心一陣吃醋不悅,但又想到自己生病的身體,也只能無可奈何,田妃強裝不在意的表情向崇禎介紹道:“這是父親從江南帶回來的女子,特地準備要獻給皇上的,她名喚陳圓圓。”
“奴家,見過萬歲爺。”陳圓圓用柔媚的身軀盈盈福了一禮。
崇禎見她一顰一笑都顯得那麼秀美清雅,一身素白羅裙,更襯得有如出水芙蓉一般,那對會說話的翦水眼眸溫柔地瞧着一旁,不知有意還是無意挑逗,也叫人想入非非。
崇禎只覺喉嚨有些乾燥,又睹見坐在一旁田妃的臉色,自覺自己有些失態,當下對着田妃乾笑道:“咳!呵呵,嗯……田妃,朕看她就先住在妳這裡吧,朕晚上還有奏章要批閱,朕就忙去了,妳病體未愈就好好休息吧。”
那是陳圓圓頭一次見到高高在上的崇禎皇帝……
陳圓圓沒想到堂堂一個大明皇帝,也會像一般世俗的男人一樣,因爲自己的美貌而感到吃驚,更令她感到驚訝的是……皇帝居然還會在意自己妃子的眼光。
當晚田妃就把自己安置在承幹宮的一處偏殿中,不過當天晚上……皇帝並沒有過來……
之後又過了幾日,皇帝還是沒來看過自己……
陳圓圓看着妝臺銅鏡上的自己,雖然脂粉未施,但仍舊看的出來天生麗質的美豔嫵媚,只是容顏上缺少了應該感覺心滿意足的動人笑臉,相反的……呈現出一種不知是天生還是無意之中楚楚可憐的面容,陳圓圓坐在妝臺前看着鏡中的自己,內心滿懷心事……
陳圓圓打從進宮來就不認爲自己真的有一天能夠服侍皇帝,她知道自己一生命苦福薄,就算真能陪侍皇帝那也是皇帝一時性起,不可能會有什麼好的結果,這幾日見崇禎沒來,自己倒也樂得輕鬆自在,不必再強裝着笑臉陪笑,不必再帶着面具示人,只是一座諾大的宮殿,只有幾個宮女陪着自己,雖然錦衣玉食,不必像以前在陪笑應付客人,但是深宮後院的孤苦悽涼不是旁人可知,只讓陳圓圓有一種能夠早日離開這裡的念頭。
今日是臘月三十,這是崇禎十四年的最後一次朝會,照理說皇帝應該沒時間過來,沒想到崇禎居然過來了……還是應該正在開早朝的時候……
陳圓圓即使心裡疑惑,也急忙自妝臺前起身走到大門口,仍猶自擺出平時應付客人,那種足以迷惑衆生的萬種風情,盈盈一禮,甜糯動人的嗓音,怯生生叫道:“奴家,見過萬歲爺,萬歲、萬歲、萬萬歲。”
崇禎見陳圓圓雖然脂粉未施,但仍舊無損她應該有的貌美,眉顰春山、眼凝秋水,體態窈窕,嬌媚動人。
陳圓圓可以看得出來皇帝一副很高興的樣子,崇禎牽過陳圓圓的柔荑,把她拉到椅子上坐下,很高興地對她道:“朕今日高興呀!本來想找田妃分享這件事情,可是朕突然想到好久沒看到妳,順道來妳這邊看看,嗯……這邊飲食起居的還習慣嗎?”崇禎看着宮內四周擺設。
陳圓圓盈盈微笑說:“一切都好,不知萬歲因何事如此高興?”
“朕今日得一良才,大明中興可望也。”崇禎當下對着陳圓圓,把王楓這幾日發生的事情着實好好地介紹了一番。
崇禎對於良將的渴望等同他急欲把闖賊消彌一般,其實他對於袁崇煥的冤死很是不捨,但錯誤已經發生了,身爲天子怎可以認錯呢?崇禎
也只能將錯就錯,好在關外清兵還有洪承疇可以對抗,但是對於應付闖賊這一方面,自從楊嗣昌自縊後,接任的傅宗龍兵敗被俘不屈而死,大明關內將領也只剩汪喬年和孫傳庭有資格擔任陝西總督,但是剿匪的戰況依舊是日漸不利。
對於王楓的那種充滿新奇想法和大膽作風,雖說太過年輕,但是對於求才若渴的崇禎皇帝來講,王楓有如系在崖邊的草繩,足以讓崇禎緊緊抓住不放。
陳圓圓是看慣人臉色的,見皇帝因此事如此高興,自然也順着崇禎的心意,大肆恭維皇帝一番。
崇禎一聽美人稱讚,自然也是一陣龍心大悅,把美人一攬懷中,仔細體會她的香玉滿懷,崇禎一陣心悠神蕩,暗自讚歎世間竟有如此佳人,恨不得馬上把懷中玉人揉死在自己身下,但是崇禎沒有這樣做,只和陳圓圓又說了幾句話後,便去了田貴妃的寢宮。
陳圓圓心知今晚是除夕,皇帝勢必是要去參加自己的家庭宴會,成員自然會有皇后、兩位貴妃、四位皇子、兩位皇女,不屬於這個皇宮的自己自然是不會有份的。
陳圓圓盈盈施禮送走皇帝,雙眸一睹紅色宮牆外的陽光,心裡一陣慼慼,幽幽地道:“我在這地方就好像多餘的人,多了人就像多一張嘴吃飯,少了人也不覺得有差別。”
陳圓圓又走回妝臺前坐了下來,癡癡地看着鏡中自己,坐了半晌才嘆息一聲叫道:“王楓……”喚了一聲他的名字,內心也回憶起自己與楊宛和王微這兩位同樣被田弘遇強自帶走的女子,在船上談起的一件事情……
在欽差隊伍出發的前一天,那一天田弘遇並沒有把我們三人安排在他的大船上,而是用一般的官船先行一步送我們去京師,一路上也沒什麼其他的消遣打發無聊,楊宛便找自己攀談,問起自己是如何被田弘遇給帶上的,見楊宛和王微分別先說起自己的遭遇,這才一五一十地說起自己的遭遇。
楊宛一聽自己說起田弘遇花二十萬兩爲自己贖身,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道:“對!我記起來了……那日在李府,國丈也是要用此法子買走董小宛,幸好有一個公子爺幫她的忙,這才免遭毒手。”
陳圓圓和王微都沒聽人說起這件事,女人天生的八卦雷達瞬間反應,便好奇地問道:“怎幫的忙?”
楊宛也觸動了心事,一臉興致勃勃地,把從李府家人口中聽來的八卦說給她們聽,包括王楓如何大展口才,唬得其他在場的名士大儒一愣一愣的,還有後來田弘遇如何刁難董小宛,王楓又是如何幫董小宛解圍,還把王楓作的那首詩詞唸出來,董小宛當場感動到直接願意下嫁給他做妾。
楊宛興沖沖地繼續說道:“聽說王公子還當着衆人面前道,我曾聽聞陳圓圓的美貌足以傾城,想必國丈這二十萬兩自當花得不冤,但我今日抱得佳人歸,我也花願意二十萬兩,是我因爲在我心中,我喜歡的人便是最美麗的,縱使陳姑娘貌美傾城,但董姑娘氣質如仙,自然是各有千秋互有伯仲。”
楊宛一雙眼眸亮亮的,興奮地道:“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他一個小小秀才竟然敢和戚畹中貴相對抗,這樣一個男人,要是我也能嫁給他做妾那該有多好,真羨慕小宛有這種好福氣。”
王微見她一副仰慕欣羨的模樣,不禁微笑打趣地道:“妳呀!人家現在可是太子侍讀了呀,那是未來天子近臣,咱們哪還有機會有那個福氣見到這樣的大人物?”雖然王微嘴上那麼說,但是眼眸裡波光流動,心思也和楊宛一般。
楊宛哼了一聲,鼻子一翹說道:“想想都不行嗎?我就不信妳不喜歡這樣的人,難不成你喜歡冒公子和吳公子那種嘴巴說得比做得還好聽的人?那吳大才子可是聽到田弘遇的名字後,嚇得不敢再和卞玉京聯絡了,那冒公子更不用說了,董小宛被刁難時他也在場,虧他曾經還……”楊宛話說到一半,這纔想起陳圓圓和冒襄往來甚密,急忙收住口沒有繼續說下去。
陳圓圓知道她本來要說什麼,當下也只能裝若未聞,以免顯得尷尬。
陳圓圓從回憶之中拉回到現實來……她幽幽地嘆息道:“算啦……像我這樣的人無根無家,猶如風中的柳絮,水中的浮萍,風吹到哪裡便到哪裡,浪捲到何方便到何方,哪有讓我選擇的餘地?”
陳圓圓嘴上那麼說,內心卻也不禁想像著……要是當日在李府的是我,他誇我有傾城容貌,那麼那位王公子是不是也會,像維護董小宛那般維護我呢?冒公子雖然才貌俱佳,對我也有情意,但他卻也與那吳梅村一般,一遇上戚畹權貴便退縮起來,哪有王公子這般豪氣……敢於追求自己心愛的女子,陳圓圓幽幽地嘆了口氣:“董小宛……我好生羨慕妳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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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楓把陳彬和吳國棟請來家裡吃飯,除了只是想培養和屬下
的感情,其實他還是想要藉這兩個錦衣衛出身的下屬,來去了解京師廠衛的組職結構,王楓一直很在意這個大明最機要的情報機構,但是除了瞭解到北鎮撫使司徒伯南,是駱養性安排的一尊泥塑雕像外,其餘的因爲陳、吳兩人進入北鎮撫司時間太短,根本沒探到什麼情報。
王楓見陳彬和吳國棟一臉歉然,安慰道:“不怪你們,這才幾天而已,打入核心這件事情本來就不容易,見機行事吧!欸,別光顧著道歉,吃東西呀!”順手替他們夾了幾樣菜。
王楓邊吃邊道:“唉,或許我也太急了,這纔來到京師兩天而已,就急着培育自己實力。”
吳國棟其實心中也是這麼想的,見上司那麼說了便道:“對呀,大人你還年輕來日方長,俺和小陳也年輕還可以追隨大人多年,機會一定也很多,何必急於一時。”
陳彬雖然心裡也是這樣想,但是見這大老粗又大咧咧地講出來,連忙柺子輕撞他一下,吳國棟身體一晃,傻愣地說道:“小陳,你還沒喝就醉啦?你撞我幹什麼?”
陳彬打哈哈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純屬意外。”
王楓見這兩個左右手的一舉一動不禁好笑,要不是知道大明要滅了,我也想慢慢來呀……但誰知有沒有那個時間讓我等呀?一想到此……王楓暗自後悔,懊惱道:“看樣子當初皇上要我訓練京營,我不該如此快就拒絕的,先答應後總會有法子解決的。”
陳彬一聽便問起當日的事情,聽王楓解釋完後,他深思之後也贊同道:“大人顧慮沒錯,目前情勢不明朗,要是外廷藉兵部扯後腿的話,做事情綁手綁腳也就便算了,要是皇上怪罪下來那就不妙了。”
王楓聽陳彬這麼一分析後,也覺得自己當初顧慮的沒錯,便道:“好啦!公事就說到這吧!吃飯吃飯,這是你們頭一次在我家過年,咱們三人今天別分主從就當朋友,好好吃一頓,今天的年夜菜都小宛親手烹煮的,都嚐嚐看。”陳、吳一聽,當下也不客氣便動手吃了起來。
陳彬家中只剩一個老母親,而吳國棟父母早亡也只剩一個妹妹,也都帶來王楓這邊一起過年,由小宛和瓊雯在後廳陪着她們,還有那個新來的客人葉孤紅也在一起。
王楓想到了那個葉孤紅,不禁問陳彬道:“對了陳彬,山西有個叫震威鑣局的嗎?”
陳彬點了點頭道:“嗯,是有這間鑣局,總鑣頭叫葉歡,是山西鴛鴦刀出身的,據說擅使長短鴛鴦刀,幾十年來打遍山西各大小鑣局,算是山西屈指可數的大鑣局,不過葉歡早在幾年前就去世了,現在鑣局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交給她的獨生女去處理,大人怎會問起這鑣局?”
王楓一副不在意的表情道:“隨口問問罷了,那你知道他的獨生女叫什麼名字嗎?”
陳彬搖頭道:“這我倒不清楚了……需要我派人去查查嗎?”他見王楓似乎很好奇,所以這麼一問。
王楓想了一想,便道:“算了,不必麻煩,我也只是好奇問問罷了,吃飯吧。”順手夾了一個長年菜塞進嘴中。
長年菜又稱“芥菜”、“刈菜”,吃長年菜時要一次吃下,不可咬斷,表示有始有終、長久長壽之意,入口略帶苦味,但吃後卻有甘美的味道,頗有苦盡甘來的味道,所以又象徵長壽、苦盡甘來,也有闔家團圓之意。
這一口菜下去倒是讓王楓想起在金陵老家的二叔,自從他復生後,二叔倒是沒再談起過繼到他膝下的事情,之後他晉任錦衣衛正五品同知後,比之錦衣衛千戶高了半階,加上自己還身爲太子侍讀,那身分可是火火燙燙的,二叔自然是不再介意他那個千戶之職有沒有人替補了,所以這次他搬到京師來也算是分家另過了。
王楓邊吃邊想也不知道二叔他老人家身體健不健壯,他倒是不擔心沒人陪他吃團圓飯,畢竟除了二嬸嬸早死外,二叔還有其他四房夫人陪着他,說到這四房夫人……倒是讓王楓想起當日接小宛進門後,二叔在書房對自己說的那幾句玩笑話,不禁莞爾一笑。
吳國棟見自家大人笑的很邪惡,也不管嘴巴里還有食物,便含糊問道:“大人,什麼事那麼開心?”
王楓還沒回答,老管家已經先走進來,低聲道:“老爺,東廠的呂雲亮大人來找您。”
“嗯……他找我?大過年的……他想幹嗎?”見陳彬和吳國棟也一副二丈金剛摸不著頭續的模樣,王楓不禁疑問想着。
小宛在後廳爲女眷另開一席,宴請葉孤紅和陳彬的母親陳韓氏和吳國棟的妹妹,陳韓老夫人,雖說年過半百,不過世面見得不少,行爲舉止都合乎禮數,可以看出陳彬的拘謹行徑都是他母親調教出來的,瑩瑩這小姑娘也就十二、三歲的年紀,身材嬌小玲瓏,一雙靈動的眼睛,伶牙俐齒的着實討人喜歡,倒是不像他哥哥那般大咧咧地粗線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