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比甘奇想象的還要順利,才入得潭州城三四個時辰,一百多頭牛就都賣完了,或者說兩千頭牛都賣完了。
事實證明,人民羣衆的力量是無限的。充分發動人民羣衆,是甘奇今日事情順利的主要原因。
幾十個鐵甲漢子在狄詠周侗甘霸的帶領下,正在滿城買糧食。
一個個手拿契約的農戶們,喜笑顏開回家而去,只等幾天之後狄青大軍再路過潭州,便去把那四貫五一頭的牛牽回家中去。
甘奇已然累得虛脫了一般,拿着水囊往口中猛灌。
一旁的趙宗漢也疲憊不堪,口中卻是擔憂之語:“道堅,你可是有辦法到哪裡去弄得兩千頭牛來啊?”
甘奇搖搖頭,說道:“我變不出來這麼多牛。”
趙宗漢聞言大急:“道堅,這當如何是好啊?這不就成了咱們打着狄將軍的旗號在此行騙了嗎?若是到時候這些農戶鬧起來,狄將軍可就……”
甘奇點着頭:“所以我頭前才說,咱們要立馬趕回汴梁去。”
“咱們此時去汴梁能什麼用啊?去汴梁也變不出這麼多牛來啊。狄將軍最多七八日就會到得潭州,到時候……”趙宗漢已然滿頭大汗,他哪裡有甘奇那麼大的膽子,更不如甘奇此時淡定。
“咱們回汴梁,走水路,潭州不遠就是大江水道,租一艘快船,從大江入運河,直回汴梁。”甘奇又道。頭前其實甘奇也想過大軍走水路回京,但是一般碼頭渡口,並沒有那麼多船隻運載得了八千人馬?也沒有那麼多錢付得起船費。
整個大宋,水路有這個運力的碼頭,只有兩處,一個在杭州,一個在汴梁,大宋主要的水路運力,都在大運河的河道上。其實也就是把江南出產的東西運道東京汴梁城的這條線路上。反而大江水道,也就是長江水道,船隻運力遠遠比不得運河。
趙宗漢急得幾乎就要跳腳了,說道:“道堅,道堅,咱們得去弄牛啊,弄牛纔是正事。”
甘奇忽然拍了拍趙宗漢,笑道:“獻甫,你也不必如此着急,我既然敢這麼做,那就是想好了後路。水路回京,最多十來天。此番回京,是去取錢的,沒有什麼事情是錢解決不了的。待得把錢取來,一一退款就是,再賠付一些,事情也就平息了。”
趙宗漢聽到這裡,擔憂去了不少,卻還是問道“道堅,這一來一回,怎麼也要二十多天,狄將軍七八天就到了潭州,到時候狄將軍該如何應付?”
“狄將軍的應付之法,我自會與他交代。只要大軍不亂,狄將軍回京之前,潭州之事不發,萬事大吉。”甘奇想得很是透徹。
趙宗漢此時才鬆了一口大氣,說道:“道堅,你總是有辦法的,我也相信你一定能把事情處置得妥妥當當。咱們現在就出發,趕緊走,趕緊回京去取錢。”
甘奇也不多言,又喝了幾口水,拿起大蒲扇,牽了馬,就往城外走。
狄詠與甘霸把一車一車的糧食運道城外與甘奇匯合。
甘奇也不去一一清點,拿筆寫了一封信之後,與狄詠交代道:“速速把糧往回運,這封信你親自交給狄大爺手上親啓,不可讓外人看到了。”
狄詠接過甘奇的親筆信,拱手大禮:“大哥,大哥,這一輩子,你都是我狄詠的大哥。我狄詠願以大哥馬首是瞻,願爲大哥牽馬墜蹬,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這一刻狄詠心中的感動與感激,溢於言表。甘奇如此爲狄青的事情奔波,這份恩情,狄詠親身經歷着,更在狄詠的心中。所以狄詠纔會說出這般的話語。
甘奇扶起狄詠,也不多言,只是囑咐着:“路上一定不可耽擱了。我還有要事要處理,先從水路回京。”
狄詠聞言也不多問,只是雙眼通紅,淚不輕彈,口中說道:“大哥,一路小心。”
甘奇點着頭,催促着:“你們快走,路上即便把馬累死了,也不能耽擱。”
“嗯,嗯!”狄詠忍着淚水。
甘奇翻身上馬,帶着趙宗漢、周侗、甘霸三人,飛奔而去,還是下午半晌,一切都在與時間賽跑。
狄詠朝着甘奇的背影,一禮再拜,擡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眶,開口大喊:“走,把糧食都綁紮好了,快走!”
幾十個漢子,幾十輛運糧的車,往南而去。
興許還要感謝這個大宋朝的商業繁榮,若非是這麼一個寬鬆的社會,糧食這種東西,是不會大批量在商家手中以商品的形式流通的。
狄詠帶着幾十車糧食星夜兼程往南趕。
過了樂昌一百多裡的大軍裡,狄青朔夜難眠,白髮蒼蒼,站在大帳門口遙望着北方。
遠方的大江水道上,一艘不大的船隻,船帆鼓起,直奔下游。
船尾之處,甘奇背風而立,也正在遙望南方,口中說了一句話語:“這個國家,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國家?”
趙宗漢站在一旁,聽着甘奇的話語,不知爲何有些難受,心中莫名起了一些慚愧,這種慚愧也不知如何解釋,興許可以解釋爲這個國家,本是他趙家的國家。
但是趙家的臣子,立下如此功勳,卻又差點被逼上了萬劫不復的絕路。
不知爲何,甘奇忽然轉頭看着趙宗漢,開口問得一語:“獻甫,你有沒有想過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趙宗漢問道。
“天子之尊。”甘奇在這一刻,在趙宗漢面前,沒有絲毫藏着掖着。
趙宗漢聞言大驚,連忙答道:“道堅,可千萬不能如此胡說八道,這種事情,萬萬開不得玩笑。”
甘奇擠出了一點笑意,點着頭:“嗯,這種事情不適合開玩笑。”
趙宗漢此時又答得一語:“我從未想過這件事情,一點都沒有想過。道堅以後萬萬不能再胡說此事了。”
甘奇點着頭,看着趙宗漢,這一刻,他好似想從趙宗漢眼神裡看到一絲絲的慾望。
奈何,趙宗漢眼中,還真沒有一點慾望,一絲一毫都沒有。
是啊,趙宗漢這樣的一個人,哪裡會生出那些多餘的野心慾望?
甘奇搖了搖頭,只轉頭大喊一語:“船家,把船駛得再快一些。”
頭前的船家也用喊聲答道:“客官,都滿帆了,這個季節風力也大,已是最快的速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