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了半個多小時，劇組各單位準備就緒，不大的閣樓前煙霧涌動，燈光晦暗不明。
隨着場記板清脆的聲音，舒雅慧吊着威亞從閣樓上飄然而下，在風扇的效果下，衣衫飄動。
確實很美，有如仙女下凡。
雖然是在下樓梯。
然後就是舒雅慧和許穎的對手戲。
祁雲發現，現場的燈光非常明顯地偏向了舒雅慧，而距離她不遠的許穎，就像站在一個黑暗的角落裡，估計攝影機連她的臉都拍不清楚，就算入鏡，那臉也是又黑又黃，素顏就那一丁點黑眼圈，愣是放大了兩三倍。
看來連燈光師也被安排了。
“cut！”
還沒開始說臺詞，黃明又叫了起來。
“你是怎麼回事？”他舉着小喇叭對許穎喊道，“你在跟雅慧說話，怎麼能側臉對着她？你什麼意思？連這個都不懂？”
祁雲也是醉了。
如果許穎正臉對着舒雅慧，觀衆就只能看到她一個後腦勺了！
本來戲份就不多，再老是給觀衆看後腦勺，這還有多少露臉的機會？
其實這就是個站位的問題。
既然是兩個人在說話，那麼儘量讓兩人站在同一條線上，攝影機就能同時捕捉到兩個人的臉。
看來通告單的不對勁，還是黃明親自搞的。
但整個劇組能指使動副導演的，又有幾個人？
於是他看向了正在拍戲的舒雅慧，瞬間就明白了。
“曉琪，”他小聲問道，“你覺不覺得她們兩個有點像？”
“不像吧？”甕曉琪道。
“我說的不是長相，而是氣質，”祁雲道，“她們都是清純甜美那一掛的，有點小圓臉，纖纖瘦瘦，會有觀衆緣的長相。”
“別說還真是，”甕曉琪又認真看了一下，然後瞪大了眼睛，“不會吧祁總，你的意思是舒雅慧……”
“我沒說。”
甕曉琪趕緊捂住小嘴，眼裡透露着不可置信，“爲什麼啊？”
爲什麼？
舒雅慧今年已經三十歲了，韶華易逝，容顏易老。
而許穎才21歲，正是青春年華。
如果兩人卸掉妝容站一起，只要不是瞎子，一眼就能看兩人的差別。
要怪，就只能怪許穎太年輕漂亮，而且沒有強大的靠山。
“但我覺得不是舒雅慧在針對她。”祁雲道，“許穎在劇組謹小慎微，不會去得罪舒雅慧，舒雅慧真心想收拾許穎，也有的是辦法，甚至可以直接把她踢出劇組，犯不着這些手段。”
“那如果不是她，還會有誰？”
“應該是她身邊的人。”祁雲道，“你記住，這個世上，永遠是人層人，更喜歡去爲難下層人。”
甕曉琪皺起眉，好半晌不說話。
她從來沒想過一個劇組裡會有這麼多人和事。
“還好我不是演員，”甕曉琪道，“否則肯定被欺負得骨頭都不剩。”
“呃，這個圈子，是這樣的。”
祁雲沒說的是，對一個涉世不深，剛從學校出來的小姑娘來說，這道題是有點超綱。
但你的工作……你們會按摩的助理圈，好像也挺複雜的吧……
……
幾場戲拍下來，許穎真的很迷茫。
今天不僅是化妝師，連導演、甚至是平時相處還不錯的演員，好像都隱隱在針對她。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想了很久，也想不出到底什麼時候、得罪過什麼人。
但事實擺在面前，而她這樣新人，就算被欺負，也不指望誰能幫她說句話。
想到這裡，她心裡忐忑無比，不知道接下來還會怎麼樣。
而跟她一起的白畔，一直默默地把這一切看在眼裡。
她本以爲自己也會跟許穎一樣遭遇，但看起來不是，這讓她把心放了下來。
休息的時候，她藉着跟其他演員聊天，旁敲側擊下，終於聽出了一些端倪。
許穎竟然得罪了舒雅慧！
她遠遠看向一個人坐在那裡的許穎，最終沒有走過去。
她知道，許穎這次肯定要倒大黴的。
以前跟許穎比較聊得來的幾個，今天都沒去跟她說話。
如果她跟許穎走得太近，說不定她也要遭受牽連，被所有人針對。
同時，她心裡隱隱升起一絲淡淡的嫉妒之意。
她跟許穎一起出道，簽約同一家公司，在一個劇組拍戲，也跟舒雅慧有不少同鏡的戲份。
但舒雅慧卻只覺得她更漂亮，憑什麼啊？
她就差了嗎？不見得吧。
下午那幾場的劇本她看過了，許穎扮演的角色表現出衆，感覺就像是專門爲她寫的一樣。
白畔知道，這幾場戲，是之前被炒那個跟劇編劇，改過的。
而改這段劇情時，正好是祁雲在盯他。
白畔不相信這是巧合，怎麼可能剛好改了劇本，剛好把劇情亮點給了許穎。
多半是她在祁雲剛來，就已經搶先一步搭上關係，讓祁雲幫她找編劇加了戲！
這讓她越想越不是滋味，看向許穎的眼神，也變得越來越冰冷。
……
下午三點，到了今天的最後幾場。
這段劇情基本上是打戲，沒有舒雅慧這樣的大咖，就是一羣新人。
許穎扮演一位“小師妹”，在戲中她會被人打傷，掉進一個開滿荷花的水池裡，沉入水底，最從水裡飛出來。
這個劇情在原著裡她只是摔進水，並沒有破水而出，但無論怎麼說，都是這位“小師妹”最重要的一段戲份。
如果拍得好，畫面應該很驚豔。
許穎在拿到飛頁後，就相當期待這一段劇情，但此時心裡卻是七上八下。
今天一整天都不對勁，就連平時喜歡跟她聊天的幾個人，都變得對她異常疏遠。
她總覺得不安。
但此時此刻，就算擔心也沒有用，只能硬着頭皮上。
前幾場打戲拍得還算順利。
輪到她受傷落水時，
她緊緊咬了咬牙，心裡祈禱着一定也要順順利利。
“準備，action！”
咔——
隨着場記板的聲音，敵人手中的“利劍”重重地刺中她的胸口。
雖然是道具劍，但在這麼用力的情況下，仍舊讓她感到一陣疼痛。
猝不及防的疼痛之下，許穎腳步踉蹌往後倒退兩步，一跤跌進渾濁的池水中。
嘩啦的水聲中，冰冷的池水瞬間將她淹沒，瘋狂地嗆進她的口鼻。
她胡亂地揮舞着雙手，想抓住什麼東西，但越是掙扎，人越往水底沉去。
直到兩隻腳終於踩到了池底，她才從慌亂中回過神，趕緊從齊腰深的水裡站了起來。
“咳咳……”
一陣猛烈的咳嗽，許穎感覺像死一般難受。
而就在這個時候，黃明的聲音傳了過來。
“cu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