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裡一跳,還沒來得及消化這麼重磅的消息,眼前忽然不知從哪裡飛來一大羣拿着閃光燈相機和貼有各個報社網站地址麥克風的記者,將我們團團圍住,裴岸南一言不發護在我們身前,抵擋那些不要命往前衝擊的記者,蔣華東臉色陰沉將我摟在懷中,他非常迅速將外套解開掀起下襬,包裹住我的腦袋,我埋在他胸口,感受着他放在我後腦勺上的溫熱手掌,眼前完全看不到一絲光亮,只是耳朵卻不清靜,被雜亂的噪音和爭吵聲填充得滿滿當當。
“蔣總,聽說剛纔這裡跳樓的薛小姐是因爲您的緣故,她是爲情所傷嗎。您已經有了夫人,想必她也知道,也就是說,很長一段時間裡,她都是和您以婚外戀的形式在一起嗎。”
“蔣總,我們有同行在機場拍到了您夫人來這邊的照片,是否針對這次事件呢。”
“蔣總,方便讓我們看一下您懷中這位小姐的臉嗎,看樣子似乎並不是您的夫人。”
天地之間彷彿都亂作一團,我置身其中,蔣華東將我緊緊抱住,在擁擠混亂中,不知道是誰忽然扯了我手臂一下,我被拽得向後踉蹌一步,蔣華東將我再度拉回懷中,他聲音非常冷硬在頭頂響起,“記者報道新聞,應該是符合真相,我從未碰過薛茜妤,這算什麼婚外戀。她父親好歹是廳長,又即將高升,這樣不實報道,讓死者不瞑目,讓生者也無法接受。我夫人出現在上海,只是和我小聚,而且這屬於我個人私事,與你們無關另外。另外,你任職華南報社,對嗎。”
喧囂的聲音安靜了許多,蔣華東冷冷一笑,“敬告貴報社主編及相關負責人,三日之內,我的公關團隊會向他發律師函。誹謗我名譽及故去的薛小姐清譽,我將通過法律途徑討要說法。”
蔣華東說完這些後,直接將我打橫抱起,裴岸南在我身側撐起一把黑色的雨傘,遮擋住了仍舊跟拍的記者鏡頭,在我和蔣華東都上車後,古樺已經在駕駛位上準備發動,有兩名女性記者趴在半落開的車窗上,急問隨後坐入進來的裴岸南,“裴先生,薛小姐跳樓真相,是源自蔣總另結新歡嗎。雖然蔣總一再澄清,他和薛小姐並沒有實質關係,但我們也曾拍到過他進出薛小姐公寓的照片,而且待了兩個小時左右,這些方便您來代替解答嗎。至於程敏小姐也在這個醫院,是否她也這件事有關。”
我輕輕將眼睛從蔣華東懷中露出一些,看向車窗外,大批記者將車的前後左右四方圍得水泄不通,問話的這名記者彎腰從車窗內看進來,和我四目相視,我嚇得迅速縮回去,緊緊揪住蔣華東的襯衣下襬,那記者忽然說,“這位就是程小姐嗎。”
蔣華東吩咐古樺將車窗搖上去,然後對古樺說,“安排院方爲程敏轉院,讓保鏢死守病房門外,發現可疑人員靠近一律使用武力逼退。”
古樺答應後,立刻拿出手機安排後續事宜,裴岸南拉開車門,他對那些記者說,“你們口中的蔣總,除了這個身份稱呼外,還有一個,是我這樣的人尊敬的稱謂,華哥。他是怎樣的人,我想大家並不陌生,新上任的記者不瞭解,可以去問一下你們的前輩,我們華哥的新聞,沒有記者敢曝光,除非他自己授意。我今天可以在華哥面前爲諸位美言幾句,你們只是不懂事,一時衝撞了他,但下一次,就沒有這麼簡單。”
裴岸南說完這番話後,彎腰坐進副駕駛,古樺輕輕轉動方向盤,卻根本寸步難行,記者沒有退讓,反而因裴岸南那番話更加激憤,“裴先生是在威脅我們讓我們無視真相嗎。”
“有名媛爲蔣總跳樓自殺,這樣的新聞我們不曝光也會有別人。”
我微微仰起頭,蔣華東臉部輪廓繃得緊緊的,他看着車外亂成一團的場景,眯了眯眼睛說,“直接踩油門開過去。”
古樺有些爲難說,“那樣強行恐怕會造成傷亡,他們現在非常激動,根本沒有退讓的意思。”
裴岸南再次將車門推開,不遠處拉起警戒線勘察現場的警察大約有十幾名,還有法醫在那一灘血跡旁邊拍照取證,裴岸南招呼過來那爲首的隊長,交待了幾句,便重新坐進來,穿警服的隊長繞到車後廂,敲了敲玻璃,古樺將車窗拉下一條極小的縫隙,那人嘴巴合着縫隙小聲說,“蔣先生,今天的事,如果後續有需要,還請您配合到局裡問話。”
“她是自殺,與我無關,我並沒有說什麼話刺激她,我和我身邊的女人同樣受到了驚嚇。”
“話這樣說沒錯,但畢竟死者是我們薛廳長的千金,顧慮他的面子,我們還是要走個過場,麻煩您見
諒。”
蔣華東嗯了一聲,“先解決這些人。”
刑警隊場又從現場調來了六名刑警,分別站在車的兩方和前面,拿出手/槍朝空中鳴了一發,將那些記者嚇退,便護送着這輛車離開醫院。
車大約開上了高速,我鬆了口氣,從蔣華東懷中離開,坐在他旁邊,他一隻手輕輕爲我整理着散亂的頭髮,一隻手握住我的手腕,“剛纔被人扯疼了嗎。”
我搖頭,“還好,相比較薛茜妤跳下來身體碎裂的痛,這不算什麼。”
他手上動作頓了頓,似乎察覺到我是在感慨和自責,並沒有說話,裴岸南在車上接到了一個電話,是來自墨園別墅保姆的,說林老先生非常着急,已經看到了網頁新聞剛剛發佈的的跳樓現場和採訪蔣華東被拒絕的場景,當然,也有我這個自始至終沒有露過臉的女人。
裴岸南看了一眼時間,估算後說,“我們大約半個小時後到,你先伺候他和蔣太太喝茶。”
掛斷電話後,古樺將車開得飛快,蔣華東詢問我是否覺得不適,其實我有點暈車,因爲開得實在太快了,但我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再爲他添亂,我只好咬牙說沒事。
還不到半個小時,已經駛進墨園,保姆正萬分焦急在門外的庭院樹下等候,見蔣華東帶着我從車上下來,高興中有些意外,“先生,太太也在。”
蔣華東擡眸掃了一眼客廳內,“岳母來了嗎。”
“沒有,只有林先生和太太兩人。不過臉色都不是很好。尤其剛看過了新聞。”
蔣華東嗯了一聲,將我的手鬆開,“宛宛,去跟在裴岸南身邊,站在我身後什麼話也不要說。”
我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汽車,“我還是坐在裡面等你。”
裴岸南走過來非常溫和對我說,“薛小姐,聽華哥的話,已經到這一步,林司令不會查不到您的存在,躲避沒有用。華哥自有辦法保住您。”
在他說話間,蔣華東已經走到了臺階上,握住了扶手,他俯望着我,似乎很怕我會退卻,我看了他好一會兒,然後點點頭跟過去,他笑了一聲,轉身推開門,一霎那間忽然一隻碗盞朝着門口飛來,蔣華東敏捷的閃身伸手在半空中握住,功夫好得讓人瞠目,裴岸南帶着我也走進去,站在玄關的地毯位置,“林老先生,蔣太太。”
林仲勳坐在沙發上,身側放着一把梨木的彎手柺杖,正垂眸看着電腦上不斷刷新出來的新聞報道,臉色低沉。
林淑培端坐在旁邊的單人躺椅上,她的目光在觸及到我時,微微愣了愣,有些不可置信看向蔣華東,裴岸南打過招呼後側身讓保姆進來,接過蔣華東脫下的風衣,掛在衣帽間,從廚房又端了兩杯茶出來,分別遞給蔣華東和我,我轉手給裴岸南,他朝我搖頭道謝,蔣華東笑着將手上進門時接住的茶盞放在茶几,“岳父看什麼這樣生氣,如果在我這裡氣到了身體,岳母怪罪下來,我實在不敢擔當這份責任。”
林仲勳將電腦一掃,砸在地上,“砰”地一聲,他臉色鐵青,用力戳着柺杖,“你給我解釋一下,這個跳樓的官家女兒是怎麼回事!”
林淑培傾過身用手撫摸拍打着他背部和胸口,嘴上一直柔聲說着,“父親不要生氣,華東做事一向有道理,也不會莽撞,大概有緣故,不要誤會了他傷和氣。”
林仲勳恨鐵不成鋼的罵着她,“你也鬼迷心竅了?當初怎麼和我承諾的,他會善待你照顧你,此生不辜負你,你失去了一條腿,難道也想像那個跳樓的女人,爲他把命搭進去?”
林仲勳說完冷笑着看仍舊在沉默的蔣華東,“我說了,我女兒跟在你身邊過得快樂,我林家一切都是你的,可如果你冷落她,不管她,在外面惹出那些風/流事,莫說我林家的,就是你自己的,我也有法子收回去。只要我不再吩咐下去,你以爲那些生意你還能做的這麼順遂?”
蔣華東臉上還是那般溫和的笑意,“岳父,您錯怪我了。您既然在瀏覽新聞,應該看到記者說的,我並沒有和這個跳樓的薛小姐有過什麼實質性的肌膚之親,她父親是這邊的省政機關廳長,爲我事業助力不少,他女兒愛慕我,我沒有迴應過,我不否認,我也確實用利用之嫌,可這種事你情我願,我沒有逼迫她央求她父親爲我辦事,她跳樓也是自己甘願,如果是我所爲,我會承擔這個責任,做爲男人,我敢說自己頂天立地,但我沒有做的,我無法承認。我也不能改變別人對我的心思。對淑培,我遵守承諾,她是蔣太太,自然我作爲丈夫,會照顧她善待她,養她到
老。”
林淑培聽到後面這句話,臉色終於不再那麼僵硬和勉強,她對林仲勳說,“父親,我信任華東,他不會虧待我,至於別人,也不能怪他,他討女人喜歡,我作爲他妻子,也覺得很有光彩。”
林仲勳側眸看了看蔣華東,“那既然是廳長的女兒,這件事恐怕不好解決。”
蔣華東目光示意了一下裴岸南,他拉起一把椅子,放在蔣華東身後,待他坐下後,主動上前一步說,“林老先生放心,我在局裡有不少人,官位高的也認識些,打點不是難事,而一旦搞不定了,華哥這樣誠懇,林老先生刀子嘴豆腐心,還能不幫自家女婿嗎。”
林仲勳哼了一聲,“女人的事,本來就不好解決,在沾上了人命,以後自己注意些,你不是胡鬧的人,否則我也不能將女兒嫁給你,但很多事,你要把握一個度。官家小姐縱然好利用,可一拍兩散後都是反目爲仇,女人善妒,你岳母當初不知道在這方面和我鬧了多少次,可淑培沒有繼承你岳母的性子,她太優柔,受了委屈只會自己下嚥。”
蔣華東握着茶杯,意味深長的看了林淑培一眼,“我不會讓她受委屈。只要她能好好過眼前的日子。”
林仲勳的目光忽然定格在我身上,他看了好半響,我本以爲他會直接對我問話,卻沒想到他先對着林淑培說,讓她去廚房拿點水果出來,保姆非常機靈,知道他是有意要支開,便自己拿着菜籃說去超市買些食物,保姆有事,林淑培只好親自去準備,裴岸南在她進入後,將門關上了一些,林仲勳這才指了指我,“這女人,是記者拍到你護在懷中的那個嗎。”
蔣華東沉思了一會兒,“是的。淑培看到了嗎。”
林仲勳冷笑,“自然看到,我們一起看的。”
蔣華東笑着說,“那岳父何必支開她,在這裡說開,不是更省事,我也不必再單獨對她說。”
“哦。”林仲勳向沙發背一靠,“你是要對我攤牌了,是嗎。”
蔣華東將茶杯放回茶几上,“岳父,我並沒有這個意思,我說了,淑培爲我險些喪命,她又是您的獨女,您貴爲軍區總司令,而我們結婚時,您的親信戰友屬下全部到場,我自然不會傳出婚變讓您面子難堪。但我和淑培最開始感情並不是非常濃郁,這麼多年長期分居,您也是男人,應該理解我,我把握住自己行爲,沒有任何女人有機會找到她逼迫什麼,我自認爲做的已經足夠。但現在,我遇到了喜歡的女人,我可以保證,我會平衡她們,名分給了淑培,感情給了別人。這是我能做到的最大的讓步,岳父年輕時候也喜歡過除了岳母之外的女人,您該理解那種渴望讓自己心愛女人名正言順的感覺,我對淑培愧疚,我無法提出過分的要求,那麼請您也不要逼我,該回去小聚時,我會給足這個面子,但私下,請允許我和我心愛的女人在一起生活。”
林仲勳冷冷笑了一聲,“你要享齊人之福嗎。”
“不,我和淑培這幾年沒有過身體接觸,她安心養身體,我會盡我作爲丈夫噓寒問暖的義務,以及在她身體不適時陪伴左右,但請給我回歸現實的自由。我與淑培相敬如賓,我不會讓她再受其他委屈,即使有朝一日您和岳母不在,我也會善待她,只是僅僅侷限於這些。我要對我給不了身份心中更加愧疚的女人,一個唯一的承諾。我不會再有其她女人。這一點請岳父放心。”
蔣華東說完這些後,回身喊了我一聲,拉住我的手,我站在他身邊,林仲勳目光犀利的看着我,蔣華東說,“薛宛,沒有家世地位,無親無故,和淑培相比,非常平庸,更沒有過人的背景,所以岳父儘可放心,她沒有任何人可以幫助來傷害您的女兒,只要淑培不找她的麻煩,我也不會做什麼。”
林仲勳深深吸了口氣,“沒有餘地,這是你已經決定好的事,對嗎。”
蔣華東非常鄭重的點頭,“是,我這一生自律而剋制,爲了錢和地位不擇手段,起初爲了生存,後來爲了面子,再到現在,成了我一份事業。我對於女人並不貪戀,這要是岳父當年看重我的緣故,我在淑培之前,沒有過女人,最初新婚兩年,我對她說不上疼愛,最起碼也非常敬重呵護,但現在我能給的也只是名分,我真的做不到無視我喜歡的女人,我也努力過,但我放不下。我想如果沒有遇到薛宛,大概我這一生都不會體會到除了打贏別人的其他樂趣。”
林仲勳沒有說話,在這時,廚房位置的門忽然晃動了一下,我們同時看過去,林淑培臉色蒼白端着一份果盤,從裡面緩慢走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