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史書

除夕皇帝帶着宗親們拜罷太廟之後便在陳列高宗皇帝當年御用兵器的武德殿內設宴與宗親文武大臣們共飲宴席一開殿前便設起儺舞共君臣們同樂笑飲時開懷。

所謂儺舞,是從長安城九歲以上,十二歲以下的男童們中選出一位童子由他戴上外表猙獰無比的假面面具,穿上紅衣黑褲,和着鼓點而跳。

這算是皇宮裡的辟邪驅魔法事待法事舉行的時候按例,皇帝要飲椒柏酒。椒柏酒分之爲椒酒和柏酒在百姓家裡在正月初一日的時候全家齊飲由幼至長是祈求上天保佑孩子們皆能身體健康,長輩們綿延福壽的。

皇帝爲天下之尊所以比天下人都要早飲一日。

殿前少年口中嗬嗬有聲,鼓點愈急一把桃木劍在手中舞的愈疾殿外的文武大臣們皆多飲了兩杯,如此寒夜,便踏着鼓點而合,興致勃勃瞧那少年舞劍,並不時有人起身,爲皇帝敬獻即興而賦的應景詩文。

頗奇怪的,李代瑁今天並沒有參加祭廟,皇帝的叔父輩中,唯有李代壽一人出來隨祀,剩下的便全是小輩了。

榮親王府的差事,李代瑁全卸到了李少源肩上,如此重要的日子,跑到平涼觀去修仙問道去了。

小皇帝接過太常寺卿敬獻的椒酒和柏酒,將坐在兩側的宗親們整個兒巡了一圈,指着御案上的柏酒道:“椒酒使人體康,這一杯朕吃了就好。柏酒使人長壽,將這一碗柏酒分成兩份,一份給三叔,另一份給朕的好二哥明德,朕的天下,全由明德一肩扛着,僅以此酒,朕要敬二哥和三哥此番的漠北之行。”

李少源即刻舉杯,一飲而盡,轉身,便去欣賞殿外的儺戲了。

李少陵召季明德至近前,命他當年飲盡柏酒,便借自己吃了酒心熱,要起來走一走。

如今的齊國公,禁軍侍衛長並甘涼都護府大都督尹玉釗見小皇帝帶着季明德的手就要上樓梯,還想跟來。

李少陵止步,回頭斥道:“侍衛長,朕和朕的二哥上樓說兩句話,又何須你跟着。”

尹玉釗再前一步:“皇上,臣是御前帶刀侍衛,只負責皇上的安全,恕臣不能奉旨。”

小皇帝也怒了:“再敢多言,朕就撤了你的職。”

這下,尹玉釗不敢往前了。

武德殿總共三層,三層上四面通闊的圍廊比武德門還高着一丈。

樓下熱鬧喧天,樓頂卻唯有小皇帝和季明德二人。王朝基守在二樓的樓梯口上,確保沒有人能上得來,鬧中取靜,這是個談話的好地方。

小皇帝兩手袖在銀狐輕裘披風之中,環顧四周燈火,淡淡道:“二叔自從顧氏去後,便愈發向道,連初夕祭太廟,如此鄭重的事情,都交給三哥去做,可見榮親王的擔子,只怕他往後是要漸漸卸給三哥了。

二哥雖是外出,但在外統兵,總轄幾座都護府,有沒有想過,往後三哥承襲王位,您依舊是在他之下?”

季明德隨帝而出,並未多添衣,除了蟒袍之外,外面只罩着件本黑色羽紗面鶴氅。

李少陵瘦弱,只有寶如的身高,季明德卻是八尺男兒,臨風而站,鶴氅飄飄,燈火中身影如柏,笑的分外溫和:“在外臣爲首,是爲用兵。兵權必須集於一人,無左右制肘,軍令纔有由上至下,迅速而又準確的下達,不受牽制與干擾。

但在朝不同。少源雖小,卻是嫡,而臣是庶,父爲王時,臣尊父,少源爲王,臣自然尊少源,這是天經地義。”

這話說的無比懇切,再兼半年多來,李少陵一再試探,漸漸覺得自己這個二哥沉穩可靠,尊卑有別,人也老實,輕輕嘆了一息,便吐起真心話來:“朕總覺得,自上回宮變一事之後,二叔便有取而代之的野心,但非是他,他想讓少源取代朕,這怕是他遲遲不肯放權最主要的緣故,朕怕自己還不及親政,就要叫二叔謀害而死,二哥,你說這可如何是好?”

季明德對待小皇帝,一直以來,都是對待寶如的耐心:“您多慮了,王爺一顆忠心,十年如一日,如果真想篡位自立,又怎會等到今日。”

十年如一日堅守朝綱的李代瑁,曾經被世人譏諷過,恥笑過,指指點點跟着轎子戳脊梁骨過。但如今風向變了,大魏朝上下,便敢往老爹墳頭撒尿的潑皮無賴,也不敢罵榮親王一句不好。

誰要敢笑話榮親王戴過綠頭巾,立刻便有幾十個拳頭揍在他身上。

李少陵有苦難言,嘆道:“是朕多想了,今夜除夕,朕單設了一桌家宴,與二哥同飲兩杯,二哥切不可推辭。”

唯有一個王朝基跟着,自後面下了樓梯,就在武德殿的閣樓上。

檀木雕框,雲母貼成四季如意的屏風閃着淡淡的冷光,龍涎細細,寶藍色雲龍捧壽紋的錦面蒲團,黑漆嵌螺細的小几上不過擺着幾樣家常菜。

殿外的儺戲停了,太監出宣,羣臣入後宮,給在兩儀殿中等待的白太后去拜壽了。

閣樓上頓時清寂,唯有一琴師,隱於帷幔之後,奏着一首《瀟湘水雲》,聽夠了方纔宣鬧鬨天的儺戲之樂,此時一尾古琴,彈奏間彷彿有煙雨,鎖籠千萬裡,一葉扁舟,前不見山後不見水,卻又悠然自得,果真能叫人收攝人心。

倆人對坐着吃酒,唯有王朝基斟酒。

“二哥覺得此曲如何?”

季明德道:“恰合此刻吾之心境。以臣之意,若能與你二嫂辭去紛擾,歸耕田園,再好不過。”

真想做閒雲野鶴就對了,否則趕走李代瑁,再來個季明德,他依舊要仰人鼻息。李少陵親自斟酒:“按理來說,朕已及冠,朝中要事,就該由朕親自來處理。但二叔這些日子積極爲三哥鋪路,連除夕的祭天,都讓少源代他,這顯而易見,他是想讓少源取朕而代之。”

李代瑁那個人,死心眼兒,認準了誰就是誰。

曾經認準李少陵的時候,專心輔佐,不會聽任何人一言一語之勸。如今棄李少陵,就堅決阻攔他親政,無論任何臣工來勸,沒得商量。

見季明德眼觀鼻,鼻觀心,嵬然不動聽着琴聲,李少陵再拋一句:“二哥須知,當初少源和朕的寶如姐姐可是訂過親的,您徜若忠誠於他……唐太宗殺兄奪嫂,您是秦州解元,史書應該讀過的。”

季明德適時遞了一句:“無論他人如何想,臣誓死追隨的,唯有陛下一人。”

李少陵覺得還不夠,他不止想聽季明德表忠心,還想讓季明德親口許諾,至少逼李代瑁退位,還權給自己。

正想再多說兩句,季明德溫溫一笑:“這位琴師彈的頗有趣味,爲何帷帳深垂,要躲於幕後呢,何不出來,同飲一杯?”他是想以此岔開話題。

王朝基隨即掀開帷幔,扶桑進貢來的山水屏,遠山,草舍,寒枝,燭火將山頂的薄雪映成了略詭異的淡藍色。

屏風前端坐一人,懷抱古琴,青灰色布衣,懷中抱琴,容色晶瑩如玉,如新月生暈,花堆玉樹,忽而擡眸,恰迎上季明德頗有幾分讚賞的眼神。

季明德一下又一下的鼓着掌:“不期白姑娘相貌生的美,竟還有如此高超的琴技。”說着,他起身,捧酒至白明玉身畔,緩緩彎腰,將那斟酒遞給了她。

閣樓上的傢什皆矮,便皇帝,也是席地,坐在蒲團上。彎着腰的季明德,看起來仍舊高大到突兀。

白明玉雙手按琴,其音頓止。伸手接過酒,她揚面,略含着些羞澀:“不想明德也懂琴。”

羽紗質的鶴氅在燭火光影下泛着酒紅色的淡光,他雙眸暗沉,笑容溫和,叫白明玉全然無法想象,如此斯文儒雅,滿身書生氣質的人,在戰場上會是什麼樣子。會如何統率三軍,奮勇殺敵。

心略亂,酒灑衣裳。

李少陵和王朝基不知何時退了。

閣樓上只剩兩個人,季明德和白明玉。

季明德依舊着着,白明玉本是坐着,忽而推了琴便跪:“明德,明義的事情,我對不起你,但你要相信,我當初真不是故意要把他說出去的。”

“直接說事情。”季明德冷冷說道。

白明玉依舊跪着,仰起脖子,肩膀巨顫:“我聽太后娘娘說,宰相顧略和和門下省尚書令陳宸等人齊齊抱團,要在初八開朝之日彈駭你思。

他們要把你這些年做匪,私通土蕃的事情全捅出來,逼你辭去如今的職位,而榮親王壓根沒有替你說話,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據季明德所知,彈奏他的事兒,是尹玉釗竄掇人乾的,而非李代瑁。白明玉這是準備要離間他們父子。

季明德輕噓了口氣,由衷一笑:“所以,我得謝謝你提前告知我?”

白明玉兩手抱着季明德的腿,臉緩緩貼在他寶藍色的袍面上,不信自己這麼久一心一意的幫助他,他會對自己沒有絲毫的憐惜之情。

皇權是什麼。那怕皇位上坐着個傻子,你明知自己比他強百倍千倍,但幾千年的世襲文化一步步累積下來,枷鎖,是一代復一代的統治者套在被奴役的百姓們身上的。

就像他的寶如,明知她心裡有千般的小別扭,可相處的快樂,就在於一點點扭轉她的小心肝兒,看她歡喜,投她所好。

一個土匪,垂涎皇位,捏死皇帝就坐上去嗎,當然不可以。這輩子他不要國破山河碎,他要理直氣壯,在羣臣心甘情願臣服的簇擁下坐上去。

至於白明玉,在害死季明義之後,今天給他透點風聲,明天通點消息,就妄圖把他拉攏過去,也是可笑至極。

“男女授受不清,白姑娘這個樣子,是想……”季明德略動了動腿,掙不開。

白明玉依舊費力的揚着脖子:“我不求做你的妻室,我也跟你一般憐惜寶如妹妹,只求你看在明義的面上,站到太后身邊,站到少陵身邊,好嗎?”

爲了能拉攏季明德,白太后這是連面子和尊嚴都不要,也明知若是明面上賜妾,李代瑁會直接摔了摺子,所以讓白明玉無名無份跟着他了。

季明德忽而一甩腿,力道略有些大,將白明玉在金磚光滑的地上摔了老遠。

白明玉撕心裂肺一聲哭,趴在地上不停的抽噎着。

“大都督爲何要這般待白姑娘呢?”王朝基不知從何處竄了出來,躬着腰道:“奴婢覺得,大都督也該體諒體諒皇上的苦心,您和白姑娘配成雙,皇上纔好相信您的誠意呀?”

所以,便季明德一再表態,小皇帝依舊在試探他的忠誠。

季明德皮笑肉不笑,還必須得維持自己那點廉價的忠誠:“王公公,若是別的女子也罷,白姑娘是真不行。”

“爲何。”

“你可曾聽過一個諺語?”季明德道:“爹矬矬一個,娘矬矬一窩,季某是爲了子孫後代着想。”

如此粗鄙的罵一個女子,大概也就季明德能做得出來,越過王朝基大驚失色的臉,季明德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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