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寶光禪寺
臨安府外十里,有一座大山,山間有一座古剎,名曰寶光禪寺。
寶光禪寺風景秀麗,安靜寧謐,供奉着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這裡是臨安府轄區範圍內最大的寺廟,香火旺盛,且靈驗,百求百靈,在這一帶有着極高的地位。
聽說有這麼一處宅子之後,武瑞安說什麼也要將英孃的骸骨送去寺裡,幫其超度,消災解晦。
狄姜和鍾旭勸了他好幾次,道:“當一個人自我心願已了,就不會再有牽掛,可以安心的投胎了。”但是武瑞安卻不樂意,回道:“英娘苦了一輩子,連死了也沒有一處好去處可怎麼好?沒有人替她送終,就讓她在寺裡,與菩薩一樣,享百年香火,這纔算是對她有所補償,也讓這後人看看,我宣武國尊崇敬拜的人的模樣,教後世警醒,不要再犯這樣的過錯。”
狄姜被他說動了,決定聽他的,跟他一起去寶光禪寺,給英娘捐鑄寶塔,讓她死後得享百年香火。問藥和長生在臨安府裡玩得正開心,鍾旭便帶着長生和問藥留在了臨安府裡,他們約好明日再回太平府。
第二天一早,武瑞安和狄姜便啓程去了寶光禪寺。二人一路行來,見到信徒一路三跪九叩,十分虔誠。沉香味傳了老遠,更加覺得這座廟頗受人尊敬。
寶光禪寺的主持法號慧秀,是一個年約五十上下的中年人,一聽二人說了來意,以及英孃的事蹟之後,便立即擺手搖頭道:“不可。”
“不可?”武瑞安蹙眉,剛想發火,卻聽他又道:“阿彌陀佛,英娘擔得起母性光輝無人可及,二位施主不必多禮,這是我們該做的,斷不可收受你們的錢財。貧僧將免費爲期修葺寶塔,讓她萬世長安。”
武瑞安和狄姜敬佩油然而生,立即雙手合十,回禮道:“多謝主持。”
“只不過今日天色已晚,怕是隻能明日開壇做法,還請二位施主在此歇息一晚,待明日做完法事,再離去也不遲。”
狄姜和武瑞安本來也不着急,便同意了。
惠秀立刻讓弟子們給二人準備房間,待用完齋飯後,便領着二人各自回了房。
狄姜的房間靠近山頂,離主持所居住的地方不遠,而武瑞安的房間則比較遠了,他在小沙彌的帶領下,幾乎快走到半山腰了還沒見着有宿舍,他忍不住疑道:“爲什麼還沒到?”
“爲了避嫌,男女弟子需要分開居住,所以建得遠了些,請施主見諒,前面不遠就到了。”小沙彌說完,武瑞安更加覺得有些奇怪,具體哪裡奇怪他又說不上來,只覺隱隱有些不安。
“想來是因近日來連續趕路而壓力大了吧。”武瑞安安慰了自己,便繼續跟着小沙彌前行。
半個時辰之後,才終於到達了山腳下的一處連排院落。
院裡的人很少,加上武瑞安在內,不過三個男人,年紀皆與武瑞安相仿。
“你們都是來上香的?”武瑞安走近他們,問道。
三人點了點頭,驕傲道:“我們是帶娘子來此處開光的。”
“開光?”武瑞安狐疑,隱約覺得他們嘴裡的‘開光’,與平常人所理解的‘開光’不大一樣,便道:“你們給玉佩開光?”
幾人搖頭,笑意更甚。
“還是項鍊?”武瑞安又道。
幾人仍舊搖頭,其中一人更有了些輕蔑的意味,笑道:“主持給我們開的光,不是一般人能享受的,公子雖然衣着華麗,眉目上佳,但是終究不如我們財力雄厚,是沒有這等緣分的,還是不要問了。”
武瑞安覺得幾人神神叨叨的,有點不對勁,便不再與他們交談了。
傍晚十分,到了用膳之時,距離武瑞安和狄姜被分開,已經有了小半日的光景。
所謂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半日不見兮,如隔兩秋,武瑞安忍不住,便提步往山上行去。山間更深露重,氤氳瀰漫,饒有一副千年古剎的意味,讓人肅然起敬。
“真是好山好水好風景,好寺廟呀!”武瑞安心頭讚賞着,這時,卻聽身後傳來一聲疾呼——
“施主請留步。”一小沙彌快速的追了上來,急道:“夜晚山路不好行走,施主還請回院內歇息,很快將有晚飯奉上。”
武瑞安蹙眉,道:“我不能上去看看麼?”
“夜晚怕是不妥,還請明日再去吧。”小沙彌雙手合十,將武瑞安又請了回去。
誠如小和尚所言,他們很快便送來了晚飯。
寶光禪寺中的素食不錯,遠近馳名。每人的飯菜都用食盒裝起來,分別送進了各人的房中。
武瑞安拿到的是雙色煨蘿蔔,芥菜羹還有白玉豆腐。看上去雖然簡單,卻也很美味,他甚至遲到了久違的肉的味道。心中直讚歎:“能將素菜做出肉味來,還是頭一次遇見。”
武瑞安吃完了飯,便覺得頭有些重,不一會兒便昏昏欲睡了去。
門外的小沙彌看了眼天色,見月上柳梢了便走進了屋裡,悄悄撤去了食物,又給武瑞安蓋好了被子才離去。
與此同時,山頂上的狄姜亦在吃晚飯,她還沒有吃完,便開始覺得眼皮很重,很重……不一會也沉沉睡了過去。
(2)
五更的梆子響起,將武瑞安自夢中驚醒。
夢裡,他夢見狄姜正被一隻肥頭大耳的蛇糾纏。
大蛇將狄姜禁錮,蛇信子在她的身上舔舐,一件一件除去了她的衣裳。
武瑞安滿身大汗,剛清醒過來,便聽鄰屋裡傳來幾人的聊天聲——
“本來我家娘子排在第一位,但是我聽小師傅說,這會兒好像突然又冒出來一個女子,要插隊。”
“是,所以我家娘子也被順延了,要等到三日後才輪到我的夫人。”
“那女人好像是昨日纔跟着那華服公子一起來的。”
“他二人一定背景深厚,否則住持怎麼會先給她開光?”
“可憐我夫人焚香沐浴吃齋了大半月,這下又要多等一天了!”
“好事多磨嘛,畢竟人體開光這樣的事情,不是得到高僧不能做呀……”
三人後來的話武瑞安全然沒進去,只說到‘人體開光’四字,纔像是知道了不得了的秘密似的。再一回想昨日住持慧秀盯着狄姜看的眼神,他立刻便明白了,那哪是什麼得道高僧憐憫衆生,根本就是一個活脫脫地色狼!
武瑞安翻身下牀,便足尖輕點,向着山頂掠去。
這時的狄姜仍在睡夢中。
但是她的身體雖然還在睡夢裡,但是靈魂卻嗅出了不對勁,她浮在半空,看着兩個小和尚畏首畏尾的走進自己房裡,將自己擡了出去,最終放在了住持的牀/上。
“住持,人已經帶來了。”小和尚恭敬行禮。
慧秀點了點頭,道:“出去吧。”
“是。”
小和尚們離開後,慧秀便在牀邊坐下,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側臉,道:“天姿國色,可不能讓你逃了。”他說完,盡數褪去了自己的衣裳,躺在了狄姜的身邊。
狄姜瞪大了眸子,看着眼前人猥瑣的模樣,這與白日裡得道高僧的形狀大相徑庭。
在老和尚將手伸進狄姜的衣服之前,狄姜趕緊對着他的口鼻吹了一口氣。
老和尚連哼都來不及哼,便沉沉昏睡過去。
狄姜趕緊醒來,從他的牀/上跳下,但是見他一副正在做美夢的模樣,不由好奇他的夢裡究竟在做什麼?
狄姜重新運神,來到了慧秀的夢裡。
在他的夢裡,狄姜是全身赤/裸的。
他亦赤身裸/體,正一寸一寸的吮吸着狄姜的肌膚,從耳畔到耳垂到脖頸,一路向下,在胸前流連。
“什麼!”狄姜大驚失色,連忙從他的夢裡醒來。
而老和尚仍躺在牀/上,面帶淫靡的微笑,繼續做着他的美夢。
“簡直……放肆!”狄姜怒不可遏,伸出手去,擡手一指,一道紅光隱入他的天靈蓋,他的笑容便永遠定格在了面上。
他到死還做着美夢,再也不能醒來。
狄姜渾身顫抖,氣得久久回不過神。她看着住持的屍體,尋思着要不要再上前去狠狠踹上幾腳?門外傳來武瑞安的呼喝:“狄姜——狄姜!”
很快,便見武瑞安一掌推開了住持的房門,闊步走進屋來,便見老和尚脫/光了衣服倒在牀/上,而狄姜則在一旁瑟瑟發抖。
“狄姜!你沒事吧?我……”武瑞安一見她緊張害怕地顫抖,立即想到三人所說的‘人體開光’,便是怒從心來,一掌落在了老和尚的肩上,他整個屍身都飛了起來,頭顱撞在牆上,霎時四分五裂,鮮血四濺。
“不要怕,不要怕,沒事了,他已經被我打死了。”武瑞安悉心安撫着狄姜,然而她的身體卻仍是止不住的發抖。
狄姜不是害怕,而是生氣,她怒不可遏,恨恨道:“他有辱佛門清淨地,簡直不配爲人!”
“是,我已經將他打死,他再也傷害不了你了!”武瑞安一下一下撫摸着狄姜的背,狄姜在他的臂彎裡漸漸安靜下來。
武瑞安的懷抱不同於老和尚。
他的懷抱裡,只有憐惜,沒有情/欲。
緊緊相擁的臂彎裡,只有止不住的懊悔和心疼。
狄姜感覺得到。
或許這就是戲裡所說,喜歡可以放肆,愛卻是剋制。
待狄姜稍稍放下心後,武瑞安便抱起狄姜,走出了門去。
他們一路向下,走到寺院大門的臺階下,便聽身後傳來一陣驚呼——
“主持他他他……他圓寂了!”
臨行前,二人聽聞小沙彌們驚恐的叫喊聲,但是誰都沒有當作回事。
他們正大光明地從寶光禪寺的正門走出,寺院大門在身後重重地關上。
但是很快,大門重新又打開來,一衆拿着棍棒的僧人追了出來,但他們卻像是看不見狄姜二人一般,連連發出一聲聲奇怪的嘟囔:“明明剛剛纔離開的,怎麼這會兒就不見蹤影了?”
武瑞安抱着狄姜不疾不徐地走在青石板路上,不一會兒就來到了溪水邊。鍾旭長生和問藥已經等候在這裡多時。這是他們早先便約好的會和地。
馬車已經被長生洗刷一新,在陽光的照射下,看上去似乎會發光。
二人上了馬車後,長生“駕——”地一聲,一甩繮繩,馬車便向前疾馳而去,身後是陣陣塵沙,以及一衆不知所措的小和尚……
寶光禪寺未來會變成什麼樣,狄姜不關心,只是這樣的住持,留在世間就是一個禍害,下一世,該讓他活得豬狗不如。
不,哪怕生生世世永不超生,都不足爲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