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秦始皇的後裔

現在的夏天,秦瑧在夢中隱隱約約聽到了“滴滴”的聲響,彷彿離自己遠隔天地,又似乎離自己近在耳旁,像是來自某個幽深的地方的呼喚。

突然,秦瑧的神經一個觸動,身體劇烈抖動一下,左臂隨即快速伸出,左手如同出膛子彈般射出,待雙臂伸直就以軸帶線地向下壓去,整個動作不過一兩秒之間,一氣呵成,瞬間鎮住那個神秘的聲響。

秦瑧緩緩睜開雙眼,向左翻了一個身,看向兵馬俑造型的鬧鐘:7:00。

秦瑧小聲地打了一個哈欠,雙臂向上伸直伸懶腰。又眯上眼在牀上躺了一小會兒。當他再次坐起,看向鬧鐘:7:02。

“不晚。”懶懶地說了一聲後,他的視線瞄向鬧鐘外殼上的刻字——嬴瑧!

又見到這兩個字,秦瑧的神經再一次被刺激,情不自禁地念:“本是姓嬴人,何故改姓秦?”

恍惚間,纔回過神來,秦瑧也很好奇爲什麼自己每天早晨都會如此感嘆,像被人操控一般,還是說真的有人在召喚自己?

“那一定是秦始皇!”秦瑧喃喃道。

的確,他是嬴政的後人,嬴瑧纔是他真正的名字。

嬴瑧站在鏡子前洗漱,白色的泡沫溢出嘴角,如浮雲般粘在臉上,遮住了一小部分黝黃的皮膚,卻沒有遮住他右臉頰上的一處短淺的傷疤。

傷疤臨着白沫,反倒更加顯眼。嬴瑧不經意間視線又掃到了鏡子中的傷疤,兩個瞳孔突然放大,回憶之門再次被撬開縫隙。

那是他的六歲的童年,留在記憶中的父母在一個早晨第一次帶他參觀兵馬俑坑。

激動的他儘管身材矮小,可仍然敏捷地越過圍欄,翻進俑坑中。然後肆無忌憚地穿梭在形象逼真、高大靈異的兵馬俑之間。尚不懂事的他幻想着自己就是秦始皇,故作威武端莊,卻忍不住撒腿飛奔。

俑似草叢,朝他身後移去,他們都土身不動,兩手空空,這抵擋不住嬴瑧的想象,各色的兵器填補他空白的腦海。想象與現實相互交織,他卻在一剎那看見了一把真實的劍,映入眼簾的還有一張青綠色的怪臉。

他面無表情,臉皮僵硬,陰森恐怖,直勾勾地盯着嬴瑧那個六歲的孩子。嬴瑧奔跑的速度不自覺的放緩,驚悚的氣息從他的一雙眼睛裡反射出來。

青綠色的臉,土做的身體給嬴瑧留下了不可抹去的兩個烙印,一個在心中,一個在臉上。

嬴瑧是放慢了腳步,但他沒有停下來。減速是因爲害怕,那“不停”則是由於歸屬感……或是親切感……

青面俑手中的那把沒有鐵鏽的劍,待嬴瑧靠近,竟被揮了出去。以右關節爲圓點,劍與臂爲半徑,在空中飛快地劃出一條弧線。

嬴瑧清楚地看到一條明亮的黃色弧線劃過自己的稚嫩的臉龐,下一秒的疼痛間,自己的身體彷彿被定格,而那神奇的弧線依在,動彈不得,只有眼珠尚能轉動,然後他眼睜睜地看見自己的鮮血被弧線引流出來,弧線被染成血紅色。

“好多血!”嬴瑧正驚豔於神奇的弧線,它卻突然被拆分成許多個紅點,數不勝數,如血色的塵埃飄散開。

沒等它們徹底消失在空中,他的身體就向前傾去,摔倒在水泥地板上。他的淚腺這時才反應過來,滿臉淚如溪流。模糊的視線中,青面俑已不見蹤影。

嬴瑧回過神來,鏡中自己的眼睛又有了神采,但那道疤仍在。嬴瑧仍然盯着自己的傷疤不放,在他的記憶裡,當時詭異的事除了那個青面俑,還有……

當時,自己還在兵馬俑當中哭泣,父母聞聲趕來,卻只能站在圍欄邊,一個工作人員翻進俑坑救他。那個染着黃髮,眼角有一顆痣的年輕人摘下帽子,嘴裡輕聲嘀咕:“上次的孩子沒救成,這次一定能成功!”隨後靈敏地爬上土牆。上了千年歲月的土牆也贊成救嬴瑧,強撐着工作人員來到嬴瑧附近。

與嬴瑧身材纖瘦來回自如不同,工作人員只能勉強擠進俑與俑之間的空隙。他牽上嬴瑧的手,將嬴瑧拉上去。滿手的老繭刺激嬴瑧看向他,胸口的“黃勞”二字最爲醒目。

可當嬴瑧的視線移到黃勞的臉龐時,引入眼簾的是那張青綠色的臉。

“啊!”嬴瑧滿臉驚恐,迅速掙脫手,身體不自覺地向後摔去。

俑和俑之間的間隙明顯比剛剛小上幾倍,嬴瑧憑着平凡瘦小的身軀撞到兩尊兵馬俑。“咔嚓”一聲響,兩尊兵馬俑的各一條大腿先裂開,無數條裂痕迅速蔓延至全身,然後徹底粉碎。

嬴瑧更加驚恐,愣在原地。黃勞的一句“搞什麼!”破口而出,他顧不上那麼多,眼見空間開闊了,就單手抱住嬴瑧,一手一抓,兩腿一蹬,攀上土牆。

年久失修的土牆在關鍵時刻不堪重負,突然“轟隆”一響地倒塌一截,黃勞的右腿忽然陷下去,伴隨一聲清脆的骨響。

黃勞艱難地把腿拔出,帶着嬴瑧小心翼翼地走過土牆,回到看臺。

一回去,頭扎馬尾辮,雙眼憂慮,身穿白色連衣裙的母親趙子妃緊緊抱住他,不停地安慰,猶如仙女現柔:“小王秦別哭了,有媽媽在呢!”

身體健壯、人高馬大父親秦無戰(嬴無戰)只是在一旁看着。一位護士拿出一個形如老人機的儀器對着嬴瑧的臉上的傷口掃描一遍,再對趙子妃說:“沒有破傷風的危險。過幾天就好了!”然後爲嬴瑧的傷口擦拭消毒水,再貼上了一個帶有藍色發光紋路的創口貼。走時,分別與嬴無戰和趙子妃對視一眼,欲言又止。

嬴無戰站在一旁緊皺眉頭,等護士離去、黃勞被擡走後,他對趙子妃說:“就不該帶他來。太危險了!”

“行了,你就別抱怨了!”趙子妃勸住,然後問嬴瑧:“咱們回家好不好?”

嬴瑧玩性不減,抽噎着堅持:“不,我……我還要玩,嗚嗚——”

“好!好!去吧,小王秦!”趙子妃不知爲何今天這麼遷就嬴瑧,把他從懷裡釋放出來,於是嬴瑧擦一下眼淚,邊摸創口貼邊向前跑去。他還想玩,同時扶着圍欄四處觀望尋找那個神秘的青面俑。奇怪的是,那個青面俑就像一個不遵守質量守恆定律的新物質,悄無聲息地消失,讓嬴瑧再也找不到。很快,恐懼就被幼稚和興奮掩蓋。

趙子妃一直跟在嬴瑧後面,不讓嬴瑧離開自己的視線,同時四處觀察。

趙子妃和嬴無戰都沒有詢問嬴瑧發生了什麼,卻彷彿什麼都知道。

中午,趙子妃帶嬴瑧回到家中,嬴無戰還在與館長談話。到了晚上,他纔回到家中。嬴瑧湊到他腿邊,擡頭問:“爸爸,你去哪裡啦?”

嬴無戰低下頭看着嬴瑧,緊皺的眉頭這才舒張開,騙他言:“爸爸遇到了服役時的同志,所以去跟他們敘舊了。”

嬴瑧有些疑惑:爸爸以前不都是叫那些兵哥哥“老戰”嗎?

接着嬴無戰和趙子妃走到房間裡談話。房門關上後,嬴瑧看看鐘表,最短的那一根針指着“10”,於是他自覺地去洗手間洗漱。

在鏡子中,有一個六歲的滿臉稚氣、活潑可愛的小男孩,他的臉上貼着一張帶有藍色發光紋路的創口貼。眨眼間,六歲的小男孩變成了二十一歲的成年男性,創口貼不見了,露出的那條沒有被歲月抹去的傷疤。嬴瑧纔回過神來。

“滴滴!”鏡子發出“來信提醒”,鏡子右側顯示出聊天欄,欄的左側是一個名叫“蘇與茹”發送的消息:你發完呆了嗎?

嬴瑧看一眼消息上方的時間,是剛發的——7:20。他隨即回了一句“發完了”。

事實上,他不是第一次洗漱時走神。

他將嘴裡與臉上的泡沫洗淨,然後換上一件整潔的短袖長褲,再次站在鏡子前,鏡子反射出來的人像高大、平頭、乾淨,整個人散發出剛毅的氣息,尤其是兩雙炯炯有神的眼睛。

美中不足,臉上有一道疤,但已經過去十五年了,嬴瑧不在乎,畢竟“有疤又如何?照樣是個陝西帥哥!”這句話不是嬴瑧說的,是蘇與茹。

嬴瑧看着鏡中的自己,內心愉悅,但越發感覺鏡像異常。他的皮膚開始變更黃,像是塗了一層黃土,有的地方裂開又深又黑的裂縫,輪廓還是如原來一般,但是整個人被附上的滄桑與尚武的氣息使他形似一個現代的兵馬俑。嬴瑧發現自己的嘴巴眼睛都動不了,嘗試擡手,成功了,但沒動一下都伴隨着結巴的泥土蠕動、開裂、翻滾的聲音。

異象沒有使嬴瑧恐懼,反而激起了他內心的怒火:“不要!”

他的右手緊握成拳,漸漸擡至頭旁,手臂上有泥做的“黃筋”暴露出。他想吶喊,但他叫不出來,於是他要用手來代表自己的心聲!

右臂由曲轉直,重拳出擊,就像是一個復活的兵馬俑在戰場上對準他的敵人揮出一拳。

鏡碎,是預料之中,就在拳頭離鏡子不足一釐米時,他的拳頭停住了。心臟還在快速地上下跳動,拳頭在顫抖,但嬴瑧在這個時候冷靜了,鏡中的自己早已恢復原樣,剛剛的俑只是幻覺?

嬴瑧收回拳頭,看看自己手上漸漸褪去的筋,再看看鏡中緩緩消紅的雙眼,感到不可思議,又有些緊張:“幻覺越來越嚴重了。”

這時,鏡面上的聊天欄又傳來蘇與茹消息:“你快點來上班呀,我都到了!”

嬴瑧趕快回了一條“馬上到!”再整理一下衣服,然後戴上電子手環,離開洗手間,準備離開,新一天的工作就要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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