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紅錦這麼說,破風反而有點意外了:“那個動作是符合真實案情的,你不知道嗎?”
紅錦一愣:“什麼?”
破風抓抓頭髮:“我是聽後來的痕檢提到的,白隊犧牲時他的上衣口袋裡的確有一個打火機,上面只有嫌疑人的指紋。”
紅錦一臉意外。
她一直以爲當時海燃找籍口給白明朗塞打火機是因爲知道了自己選到了兇手牌,爲了保護白明朗才暗搓搓做了那個小動作。
現在破風一解釋,紅錦也後知後覺地感到自己有點可笑了——
如果真的跟公共劇情和私人劇情都無關的話,即便再小的動作,系統都不會放過纔對。
在這一點上,破風的判斷是正確的。
之前在俱樂部門口的走廊上偶遇白明朗的時候,海燃的確接到一個私人劇情的提示,要求“海老闆”藉助指定道具上前試探對方。
而這個“指定道具”就是打火機。
劇情提示還貼心地把俱樂部門口迎賓臺附近三四個打火機都用白色小箭頭標明瞭出來。
海燃最後選擇了自己口袋裡那個。
畢竟一上手的重量感就不是那些塑料打火機能比擬的,更何況白色小字的說明裡還有明晃晃的“定製”兩個字。
反正都是賭,不如賭個贏面大的。
用不到自然最好,可萬一用到了,說不定這就是最好的選擇了。
而對於白明朗來說,這個帶有嫌疑人指紋的打火機可毫不陌生——
當初確認殺死白瀚海的兇手時,這個帶有嫌疑人指紋的打火機就是證據之一。
紅錦沉默了片刻,再度出聲:“你覺得這次她能想起來嗎?”
破風目光盯着屏幕裡的海燃,沉默了幾秒纔開口:“如果她能一個人把案件復原,那應該就是想起來了。”
紅錦有點心神不寧地站起身來:“我要去醫療小組那邊看看情況,結果……你等下跟我說吧。”
破風能理解她的感受,只是頭也不回揮揮手提醒道:“就在體驗艙那邊等我吧!反正等下都要上線,不用來回跑了。”
紅錦應了一聲,開門閃身出去了。
破風繼續盯着電腦屏幕,等待海燃開始下個環節。
此時此刻坐回原位的海燃瞟了一眼身旁悄無聲息的辰星,再看看空蕩蕩的圓形書房,心裡逐漸沸騰起來一種莫名的情緒。
任誰也不會想到,幾個小時前還在體驗艙外圍了一圈,七嘴八舌商討案情的人,不過片刻就只剩了自己一個。
眼下的情景就好像反過來一樣——全世界都安靜了,只有自己醒着。
海燃看着圓形書桌邊緣再度升起來的共享屏,毫不猶豫地在選擇蒐證區域上按下了三個點。
下一秒,一股風沙再起。
海燃最後看了一眼依舊沒有甦醒跡象的辰星,消失在了轉場的龍捲風裡。
再睜開眼睛時,海燃正站在一個複式套房的玄關處。
放眼望去,這套房子面積雖然沒有多麼誇張豪氣,但卻勝在品位不俗且利用合理。
海燃走過玄關,目光掃過客廳。
牆上的藝術照片表明了這間屋子的主人正是劇情中作爲急診科醫生的江急救。
確認了屋子主人的身份,海燃立刻轉身開始尋找書房。
作爲一個醫療系統的專業人士,尤其還是在職臨牀醫生,難免會有一些職業病。
比如潔癖。
再比如條理。
在這個前提下,江急救的書房就自然而然成爲了這個區域裡信息最爲集中的第一搜證點。
海燃一如既往站在書房門口掃視了一遍內部情況,這纔開始着手蒐證。
先行確認書房裡最明顯的可疑物品有哪些是件容易的失去,畢竟這類東西一般都不會刻意隱藏起來,比如電腦、櫃子等一切帶加密性質的配置。
比較麻煩的,是那些又重要還有可能雙重加密的東西,比如保險櫃——你首先要找得到,其次才談得上怎麼開。
確認了書房裡沒有保險櫃後,海燃多少感到有些輕鬆。
心裡惦記着一幫不知死活的傢伙,她是真的沒心思玩藏貓貓的遊戲。
坐在書桌前,海燃快速把書桌上下的抽屜能翻的都翻了一遍,除了一本醫案記錄手札還有點意思之外,其他幾乎都是些雜物和文具。
海燃翻了一遍手札,其中大多是江急救在日常工作中遇到的疑難雜症和處置方法,其中還有一些用紅筆標註的個人經驗。
不同於以往人們對醫生字體的刻板印象,江急救的手札可以說乾淨工整、字體美觀的代表。
海燃眯着眼睛看着那一頁頁齊刷刷的醫案記錄,心中不由自主冒出幾個詞來:
謹慎,認真,上進,負責。
這些都是作爲一個醫生必不可少的心性。
但是在這些積極向上的形容詞裡,有一個詞在拼命叫囂着存在感。
海燃的目光掃過那些紅筆標註。
跟單純記錄時間過程和要點的醫案不同,紅色標註的經驗基本全是口語化的書寫,其中少不了一些情緒的流露。
事實上,即便字裡行間沒有直白的描述,單看那些紅字重重的首畫落筆和常顯潦草的末筆,多少能看出寫字的人耐性幾欲告罄。
這個發現讓海燃不由得就想起自己在本輪人設中的一個明顯特徵就是——
“暴脾氣?呵呵。”
絕大多數行業,暴脾氣都是一個要不得的缺點,這種容易引起詬病的負面性格也很容易惹事。
尤其對於一個長期處於壓力下的臨牀醫生來說,但凡惹火上身就不會是小事。
海燃一邊想一邊翻着手札。
正向頁數逐漸見底卻不見異常,倒是中間的某一頁背面也寫了幾行字。
海燃挑出那一頁翻到背面看了看,又對比了一下頁面正面的內容。
正反兩面的記錄其實說的是同一件事情——在某年某月某日的一場神經外科手術中出現了醫療事故。
然而頁面兩邊記錄的過程卻出現了差異:
正面用正常藍色墨水筆寫就的醫案裡,不但記錄了病例的特殊性以及爲何會出現醫療事故,還詳細記錄了手術當場每個人的站位。
同樣的手術記錄和站位分佈在反面也出現了,只不過手術記錄裡多了一條術前檢查疏漏的檢測項目,而手術站位中有兩個位置也悄悄發生了改變。
海燃看着手札思索了幾秒鐘,擡頭把這場手術的實施時間作爲密碼輸入了書桌上的電腦裡。
“啪!”
回車鍵被按下的一瞬間,電腦成功開啓了。
海燃微微眯起眼睛,神色中多了一絲自傲。
很多時候人們碰到自己解決不了又不想面對的事情,會習慣性地進行逃避。
然而也有一種人,碰到類似的事情也會覺得掙扎和痛苦,卻不會想着逃避,而是偏偏要一天回憶N遍,像是有意精神虐待自己來換取片刻的心安理得。
很顯然,江急救就是後一種。
從手札內容上看,江急救原本應該不屬於急診科,而應該是神經外科的骨幹,還是馬上就能見到升職曙光的那種。
可這時偏偏遇到了醫療事故,不但把那道曙光打滅了,還把她掃出了神外,到了出名的“又苦又累急診科”。
這種心理落差無論在專業上還是在仕途上,都是不小的打擊。
尤其江急救的角色年齡是36歲的尷尬年紀,看室內裝飾和生活軌跡應該還是獨身生活。
雖然不見得是爲了拼事業而單身的,但畢竟過了“三十而立”大關又沒有成家的專業人士,大多還是希望在事業上有所建樹的。
這個時候突然前途受阻,甚至有可能要從頭再來,對於一個臨牀醫生來說無異於當頭暴擊——
比起其他行業,讀醫科已經耗費了比旁人更長的時間和更多的精力,好不容易畢業了、規培完,成爲正式醫生又要多久纔有資格單獨上手術?
何況現在連上手術的資格都沒有了。
海燃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眼光看待江急救,尤其在她檢查完江急救的電腦之後。
在電腦文件夾裡,有一個署名“論文與醫案”的文件夾。
裡面標明“發表成功”的子文件夾裡論文篇數赫然上了兩位數,而“待定草稿”的子文件夾顯示光總字數都近90萬了。
至於江急救整理過的醫案和所做的筆記,更是洋洋灑灑近300萬字。
這還不算她單獨列出來收集病案照片的文件夾。
海燃看了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然後惋惜地搖搖頭。
很明顯,不論其他只說專業的話,江急救是真的在乎精進醫術的技術流一派。
但如果提到跟醫術並肩的醫德的話……
海燃看着自己剛剛打開的隱藏文件夾,無聲地嘆了口氣。
文件夾裡一樣分門別類地建了幾個子文件夾。
其中一個存放着當時醫療事故的處理結果和後續事宜的文件拍照存檔,從這些文件裡能夠更加清楚客觀地瞭解到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在另一個子文件夾中有一個文檔清楚地記錄了醫療事故受害者一家人的私人資料,其中某些細節和隱情顯然不是江急救這樣的人能夠查到的。
此外還有一些截圖存證和一小截錄音存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