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尊者靜靜的聽着南方尊者的苦口婆心,滿心的好奇早已蓋過了憤怒!
“你說你如今已經和龍筱幽成了一路……?你說你現在給龍筱幽做聖域的內應……?你說你來是想讓我和你一起繼續支持龍筱幽……?”
北方尊者每問一句,南方尊者便嚴肅的點點頭……
沉默半晌,北方尊者冷笑道:“師兄,你也太小看我了!想你與龍筱幽乃是勢不兩立的死敵。如果說你會幫他,那任誰都不會信的!你不必用這種手段來試探我!我早說過,如果再見龍筱幽,我定然是要和他拼個死活的!但是,我也絕不會和你們聯手……!”
南方尊者自知所言一時難以取信於人,輕輕嘆氣道:“哎!師妹……!有很多事不是親身經歷,是很難明白的……!”
當下,南方尊者將自己平生遭遇,以及後來所引發的一系列心理變革一一講出。他當初是如何的寄希望於一代代聖域新銳,知道向子軒的倒行逆施使他徹底絕望,繼而不敢再相信任何人,一心要憑自己的力量匡復正道。爲此自己所作所爲無不飽受良心譴責,尤其是對七寶真人和金泰師徒的傷害……
而後龍筱幽奇兵突出,自己多年來與他鬥智鬥力的心境衍變。到最後,當他真正明白龍筱幽其實是自己真正可以寄託希望的人時,一切已經爲時晚矣。爲了彌補自己的過失,自己才決定不惜一切爲龍筱幽做一助益!
北方尊者靜靜看着他,沉吟道:“師兄,我姑且不論你所言真假。但畢竟正邪不兩立,龍筱幽既身爲魔族中人,我是萬萬不可能與他同流合污的……”
南方尊者緩緩搖頭道:“師妹,我知道你一直爲大師兄之死而耿耿於懷!但如果你對龍筱幽魔族中人的身份如此介意,又何必爲了大師兄對他的一味維護而自遭懲罰介懷呢……!”
“我只是覺得他罪不至死……!”北方尊者淡淡搖頭!
“那如果大師兄不死,日後龍筱幽回攻聖域,大師兄若仍然幫他,你是否也會與大師兄反目?”
“當然!你愛護弟子我可以理解,但他不分是非我便絕不容他……”
“那他反抗衆神除掉龍筱幽,還爲了龍筱幽自盡示威,這真的只是愛護弟子?他難道不是已經顛覆了我們曾經的正邪之見……?”
北方尊者不禁一鄂,南方尊者緩緩搖頭嘆道:“師妹啊!如今的你就如當年的我,我們真是枉活了數十紀元啊……!正邪之分由來已久,天下只道我正道濟世扶危,可我們和衆神究竟爲天下生靈做了什麼?而魔道除了和我們的敵對立場,他們又真正做出了多大的惡事?拋開種族之別,恐怕我們比之魔道尚少了一份磊落啊!因爲我們甚至都不敢承認自己的自私……”
北方尊者緊皺眉頭,腦子裡突然一陣虛弱,對正邪的定見不由開始有些動搖……
“龍筱幽雖是魔主之子,但他自幼生長於人間,受教於我聖域,一直以來他做的事情我們都是有目共睹的。如今對他的疑忌只因他身世,這是否太過牽強!況且如果他真的能將世間秩序理順,他的父母是什麼人很重要嗎……?”
北方尊者眉頭緊蹙道:“可他畢竟是魔族血脈,和我們是死敵。日後神魔之戰,他難道肯爲我們對抗父族?正邪之戰畢竟關係蒼生,我們豈可冒險……!”
“即便我們勝了,蒼生便真的能有什麼好處嗎……?”
“這個……”
南方尊者臉上露出些許譏嘲,淡淡笑道:“師妹!到如今你仍執迷於這門戶之見,數十紀元的修行豈非枉費啊……!我們設身處地爲龍筱幽想一想,雖然他身爲魔主之子,但他自幼便從未與魔道中人來往,其間感情能有幾何?但畢竟血濃於水,讓他去消滅自己的父族。或許我們少數人會說他大義滅親,但世間大多人還愚昧,他難免落個不忠不孝的惡名!以他兩難的處境,無論他站在任何一方都不會有什麼好結果。雖然他聰明絕頂,但畢竟年輕人性子,纔會想出既然已經是兩面不會討好,不如就破罐破摔。自己闖出一番天地,既不負自己一世天賦,又可以平衡神魔之間。這番計較雖然確實有他自己的私心,可確也是由他立場出發最好的方法了。你我雖皆一方領袖,但無論智、力,都與他相去甚遠。可我們應該看到,以他的能力,如果我們可以助他一統三界,未嘗不是以另一種方式達到蒼生之幸啊……!”
北方尊者一掌拍在桌子上憤然道:“南方,往昔你道貌岸然,爲非作歹已是罪大惡極,但念在同門之義我尚可不與你計較。可你今日竟然已經如此喪盡天良,意圖與邪魔同流合污!哼!今日起你我南北兩方從此斷絕來往,今後如若再見,便是你我生死之搏,你走吧……!”
南方尊者緊皺眉頭:“師妹,你認不認我這師兄並不打緊!我只想你明白,當今情勢已經沒有多少時間給人去看清誰是誰非了。成敗關鍵只在一念之間,你我處境相若,當早做決斷吶……!”
北方尊者憤怒的扭頭不再理他,手中的茶碗摔在地上變得粉碎……
半晌,南方尊者見她已是難以再勸,只好黯然嘆氣,緩緩起身離去……
良久,北方尊者獨自坐在堂前,心裡一陣陣思潮涌動。
突然,後堂垂簾輕啓,;葉媚姬款步走出做到南方尊者先前的坐位,淡淡看着姐姐!
少頃,北方尊者輕輕嘆氣問道:“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
葉媚姬緩緩道:“我不是姐姐,不能替你決定什麼!我只能說,一人事小,一派事小,但蒼生事大……!南方以往雖多有劣行,但曾經未嘗不是心胸坦蕩的仁人君子!況且看他如今情狀,大概並非不可相信……!”
北方尊者皺眉道:“就算他是真心歸正,但他竟然想要與龍筱幽聯手,這……”
葉媚姬淡淡截口道:“龍筱幽又如何……?他曾經難道不是姐姐心中的希望?他曾經難道不是做了很多對正道蒼生有益的事……?正、邪!難道不一直只是嘴上說的?他雖然是魔主之子,但他究竟有過什麼劣跡?他曾經那麼違逆衆神,姐姐都未曾有過絲毫的不滿,反而覺得大快人心!如今就僅僅因爲他的身世就把他曾經的好處一筆抹殺,這真的應該……?”
一連幾問,北方尊者無一能答,不禁一陣錯愕!“難道……難道你也贊成南方?”
葉媚姬淡淡笑道:“從個人角度,我相信他,也相信筱幽是個好孩子!無論他身在何地,我相信他一定不會讓大師兄失望……”
“你憑什麼這麼說……?”
“大師兄是會甘心爲別人而死的人嗎……?”
“你……”
“他和筱幽師徒的功法加在一起,再加上神策盟的勢力未必不能與衆神抗衡!但他們選擇了一逃一亡,難道他師徒看不出情勢?那大師兄還何必枉送性命……?”
北方尊者沉吟少頃,輕輕嘆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以往雖然確實爲正道做了很多事,可那時啊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世!如今他已回到魔道,誰又能肯定他不會變?而且,畢竟正邪不兩立,我等既然身爲正道,自然不能與魔人同流合污……!”
葉媚姬淡然道:“我們自詡爲正道,可在別人心裡卻未必是這麼認爲的吧……!就算曾經被稱爲正道,難道就能一輩子都可以頂着那招牌自以爲是……?同樣,龍筱幽原本就是爲了正邪……或者說這件事的真諦來到的聖域。如果他真的是被上天選定的人,他人在哪,又有什麼問題呢……?”
北方尊者漠然片刻,沉吟道:“可他如果真的和魔道連成一氣,已經就是沒有人可以阻止他危害蒼生了……”
“如果他沒有呢……?”
“萬一他會呢……?”
葉媚姬淡淡一笑,轉過話頭道:“如果筱幽真的回到了魔道,以他魔主公子的身份,加上他的才智,繼承大位絕非難事。至於那個大公子魔生,是萬萬比不過他的!如果今後的魔道由他執掌,我相信必然會是讓人耳目一新的景象!而我們所謂的正道,今後恐怕就……”
北方尊者發愁道:“是啊!這也是我一直擔心的!我一陣很奇怪,天帝釋和至聖天尊究竟在幹什麼?東方現今的所作所爲表面上看是在穩定聖域的局勢,可誰都明白,他根本是在把整個正道一步一步變成自己的後院,讓所有人成爲他的走狗……”
葉媚姬微微沉吟,沉聲道:“有一點我雖然也想到過,可一直不願意那會是真的。可今天南方師兄竟然冒此大險前來,想必他心裡也有了類似想法。只是……”
北方尊者急問:“哎呀!你從剛纔就一直話裡有話,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賣什麼關子……”
葉媚姬微微沉吟道:“我一直很奇怪!當日天皇和廣目天王帶領那麼多天兵天將去捉拿筱幽,莫說筱幽自己就把他們搞得雞飛狗跳,況且他身邊還有那麼多人。爲什麼他沒殺天皇他們,而且大師兄也沒和筱幽一起走……?”
“你到底想說什麼……?”
“憑筱幽和大師兄,他們未必沒有能力取代衆神!但他們卻甘願得到這樣的結果,首先他們不可能看不出情勢,也不可能不瞭解各自的處境。所以原因只可能有一個,就是他們都認爲,或者只是覺得自己如果和衆神硬抗,接着就必然要面對一個更厲害的對手……”
“還有誰比衆神更厲害?”
葉媚姬緩緩沉吟道:“筱幽走後,神策盟徹底瓦解,而與此同時得益最大的就是東方以及尊者同盟!並且東方迅速成爲了天帝釋和至聖天尊最依賴的支持,你不覺得他的進展太快了嗎……?而所有的天兵天將突然全部去做封閉聖域的守衛,那衆神又將置身何地?況且天帝釋和至聖天尊突然失蹤,沒有人知道他們去幹什麼,去了哪。可東方卻自說自話,自動成了正道領袖!即便兩位真的把大權交給了他,他恐怕也不該徑自上忉利天宮把四大天王分散驅使吧!如果兩位大神還能管事,我想怎麼也不會眼睜睜看着東方把正道全部歸於其一言堂吧!而東方敢於這樣肆無忌憚把正道置於自己手中,顯然已盡是有恃無恐。而且,很有可能他已經……”
北方尊者全身一顫,囁嚅道:“你是說……!不……不會的!東方絕沒那麼大膽子。再說了,他怎麼可能有那本事?不會的,絕不會……”
葉媚姬緩緩道:“我也希望不會!可是姐姐,難道你一點都沒看出來?筱幽當初諸般作爲,許多都是一味將南西兩方往向子軒那推,而他明明知道在兩位尊者面前,向子軒一定會被推上風口。可是無論鬥智鬥力,甚至地位勢力向子軒比他都是雲泥之別,他爲什麼還要浪費力氣去逼迫向子軒?唯一的解釋,就是他要逼迫的是一個可以利用向子軒直接觸及的人。而這個人必定也要是東方門人,還一定比向子軒厲害,那還會有誰呢?”
北方尊者不禁點點頭,沉吟道:“話是不錯!但說東方能有本事把天帝釋和至聖天尊給……我怎麼也沒法相信……”
“如果連大師兄和筱幽加在一起都會那麼忌憚,恐怕天帝釋和至聖天尊也未必算什麼了吧……!”
“可是……”
北方尊者心潮起伏不定,妹妹的話讓她心裡一陣陣戰慄,卻又始終難以相信!天星尊者的死讓她頗爲介懷,而龍筱幽的身世與其說讓他憤怒,不如說更多的是遺憾!由於“希望”的破滅,讓她的心裡轉化爲了憤怒。可實際上她的希望究竟是什麼?她自己或許認爲自己很明白,實際上真的明白嗎?
就像南方尊者,如果他一直真的瞭解自己的希望是什麼,還真的會有那種失望嗎?將希望放在某個人或者某件事上,其實已經就脫離了希望本身的真諦目的。一味的希冀由別人完成自己的希望,得不到便放棄一切,這樣本身其實就沒有真正明白自己希望的是什麼!
葉媚姬笑笑道:“姐姐,我們現在說的這些其實都沒什麼實際意義!說白了,無論是龍筱幽還是東方,都不是咱們能對付的。至於要傾向哪邊,你是北方一門尊者,當然由你決定。不過南方師兄有句話說的很對,單憑咱們對任何一方無論是助是敵都不會有什麼意義……”
這句話的確是很不中聽的,但說完了葉媚姬已經走出了大門。北方尊者雖對兩人所言不無擔憂,可一時間也確實拿不定主意。就算再不想承認,自己雖然口口聲聲和人家拼命,但真正擺正立場,那不過只能是潑婦的口舌逞能!
可如今兩面無論看誰,北方尊者都不覺的是好人,去和他們誰聯合,至少現在都不願意!
不錯!如果南方尊者所言都是事實,龍筱幽如今的處境的確是非常艱難的。而且以他的立場考慮,能做到那一步已經是非常的難得了!
問題是,他是否能成功都還是未知。即便能成功,又有誰能肯定他不會像曾經無數的開創盛事者一樣,被虛幻奢華所改變?
而如果葉媚姬的推測都可以成立,那至少目前看起來龍筱幽還是可信一點的。問題是她的一切都還是推測,並不能當做現實看待!
可是,目前的狀況確實也沒有其他的解釋。但如果真的是那樣,天星尊者和龍筱幽加起來都要忌憚東方尊者,他能取代天帝釋和至聖天尊的確也不奇怪了!最後,還有什麼人能制住他?
而如果自己真的答應了和南方聯合爲龍筱幽做聖域的內應,萬一南方是東方派來試探自己的呢?如果是那樣,葉媚姬的話就可以增加可信度了。但萬一南方尊者說的都是真的,自己這次是不是就是錯過了一個機會!
最重要一點,葉媚姬說過,龍筱幽始終在針對已經對自己絲毫沒有意義的向子軒,目的是要對付他身後更厲害的人物!而如今東方復出,向子軒依舊故我,甚至更甚從前,這又大大增加了可信度!
如果說龍筱幽從開始就一直在針對着東方尊者,那是不是可以說天星尊者更早就看出了什麼!如果是真的,他們到最後都沒能改變什麼,事情到了這地步,龍筱幽還能怎麼樣?
但是,如果東方也同樣對龍筱幽存在忌憚。就可以理解,爲什麼兩個人都絲毫不把衆神放在眼裡,而卻都不敢輕易去觸及彼此!
而且,如果這一切成立,那麼羣魔和衆神又有什麼分別?不管以往如何,至少這次的正邪之戰,神魔便失去了主角的位置。而如果這真是龍筱幽和某人的一場戰爭,而且他自己也已經明白了這一點。他所謂的自己開創一番景象,是否還存在其他的意思……?
心裡思潮起伏,北方尊者突然發覺自己已經很久沒能這麼平心靜氣的想些事情了。而且,此時自己心思似乎格外的清明!但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如今的狀況就太可怕了!這一切事到底都爲了什麼,所圍繞的根本似乎也極爲難以確定!一切的一切越來越複雜了,但同時浮出水面的現象也越來越多,是否喻示着結果也將到來……
隱幻靈地中如今雖然平靜,但其實也並不安穩。金泰等人早已回來,已經收復的精靈族則交由靈姐妹、童家姐妹和狐聖分別管理。
對龍筱幽突然成爲魔軍聖主,幾個月來人們議論紛紛,誰都不知道他究竟爲什麼會那樣。而當他併吞魔道三大派,強力消除了一切魔道的反對者,成爲了魔道第一個大一統的獨裁聖主時,金泰心裡似乎想到了些什麼!
但對於很多人來說,龍筱幽此舉始終無法得到諒解。即便是八賢,此時也已頗多微言。相比起來,秦無情倒是冷靜許多。一來有愛妻嚴青在旁開導,二來他既然已經錯過了一次,便決心無論如何,也不要再錯怪好兄弟龍筱幽第二次。哪怕這次不是錯怪,他也願意承擔任何結果!
雖然他仍無法瞭解龍筱幽的現狀,和心理,但此時向來敬若神明的師尊在他心裡已經不再那麼公正了,所以他倒寧願把最後的賭注下在龍筱幽身上。
而所有人中反應最激烈的應該是惡鬼聖母了,他對龍筱幽成爲魔軍聖主表現幾度不滿。任憑女兒洛冰蓉如何勸導,她仍然極爲激動。
此時龍筱幽在隱幻靈地的力量基本已經分爲了三派,一派是絕對的支持者,如幾個妻子,衆精靈和幾方修真者。
另一派是反對者,以惡鬼聖母爲首的鬼道。八賢和陳滄浪等曾經神策盟中的許多高手……
還有一派則是金泰,萬勝天王和黑鷹真人等,他們雖說仍然願意支持龍筱幽,但如今的情勢他們也只能守住觀望的態度。因爲如果龍筱幽真的變革,那就必須早做準備,決不能讓他繼續有隱幻靈地這一勢力的控制權。
但他們素知龍筱幽心思深沉,不能輕易揣摩,還不好太早下定論。雖然他對雪情的死必定傷痛極大,卻沒有理由因此去投靠魔道。而且他初登聖主大位,竟然就那麼狂妄的以自己名義向三界發下自尊號令。雖然這樣未免有些狂妄自大,但至少可以看出他不僅僅是在爲魔道做什麼。
況且,如果他意圖以魔道的力量來爭霸三界,以他的才智和能力應該不難慢慢去拉攏人心。可他還未站穩腳跟就取得聖主大位,還對反對派大開殺戒。其一應該是要保住自己的地位,然後很可能是要把魔道中頑固不化的人物清除,從而更容易把魔道改變到他所希望的方向。而他所希望的方向,至少不會是讓魔道繼續向名副其實上走!
雖然沒人能瞭解龍筱幽究竟爲什麼要那麼做,但金泰等商量清楚這些,對他的支持心念也更加堅定。只是這些並不能讓所有人贊同,因爲畢竟僅僅是猜測!
可他的這一切作爲,顯然不會讓很多人能理解,從而很可能會發生難以轉圜的結果。以他對事情的透徹明悟,應該不會想不到這些,可他仍然故我,那他究竟又在想些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