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5章 夢非夢(1)

現在回到恩明縣,徐少傑是有着不少的想法的,最主要的一件事情,就是哥哥徐義傑的事情,到現在,已經過去了20年了,徐少傑不知道,追究這件事情,是不是還有意義,第一次嚴打的時候,判決的案件,用現在的眼光看,確實是有些嚴厲,但情況不同了,當時的社會治安形勢非常嚴峻,不出重拳打擊,可能要出大問題的。

下午到附近兩個鄉鎮去看了看,吃飯之後,徐少傑直接進入了房間,他哪裡都不想去,恩明縣的親戚家裡,徐少傑不想去,上次舅舅和舅母到德陽市,徐少傑已經說清楚了所有的意思,在徐少傑內心,永遠有揮之不去的陰影,那就是父親的事情。父親的英年早逝,原因多種多樣,有徐義傑的事情,可隨着徐少傑閱歷的增長,他漸漸明白了父親的苦楚,父親大學畢業以後,到了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需要承受的事情太多了,得不到支持,得不到安慰,發生了事情,獨自一人承擔,親人之間的勢利,家庭中間的不幸,社會的冷漠,父親承受住了,這需要多大的忍耐力。

天黑之後,徐少傑通知了孫健,和他出去一下,曲佔軍和韓凱旺等縣領導,一直等候在大廳,看見徐少傑下來之後,連忙跟上去了,徐少傑知道,到了恩明縣,想要單獨行動,可能性太小了,他索性告訴了兩人,準備到父親的墓地去看看。想不到,曲佔軍早就準備好了,鞭炮都東西,都已經放到了車上,徐少傑笑笑,上車了。

鞭炮聲足足炸了半個小時,曲佔軍、韓凱旺、馮桂鑫、鄒文滔和孫健都在幫着燒紙,徐少傑沒有阻止大家,他點燃了香菸,靜靜看着大家做完了一切事情。

“謝謝你們了,你們到車上去吧,我一個人在這裡呆一會。”

大家明白徐少傑的心情,默默離開了,留下了徐少傑一人在這裡。

圓月當空,徐少傑的心情很複雜,當初參加工作的時候,根本想不到,10年後,自己出任了德陽市委書記,讀書的時候,不能夠體會到父親的苦楚,如今,父親到另外一個世界已經15個年頭了,徐少傑的心靈,常常和父親交流,以前一些沒有注意的細節,慢慢都浮現出來,哥哥徐義傑入獄之後,父親工作依舊是一絲不苟,很多時候加班寫材料,母親脾氣很大,認爲父親不應該這樣做了,家裡常常是母親埋怨的聲音,父親一言不發,什麼都沒有解釋,那次回老家,母親知道了商業局長的態度,氣的滿臉通紅,一定要去理論,父親勸說了幾句話,眼神裡面,充滿了痛苦,過年的時候,父親很少出門,都是母親帶着徐少傑和徐蘭出去拜年,父親一個人在家裡,吃團年飯的時候,父親總是多擺了一副碗筷,是爲徐義傑擺上的。每每想到這些細節,徐少傑的心裡就發疼,這些細節,徐少傑永遠忘不了。

慢慢的,徐少傑感覺到自己的眼淚出來了,父親的容貌,浮現在眼前。

“爸,您這一生,太苦了,現在我總算是體會到您的心情了,您走了,走得太早了,留下了無數的遺憾,我想到了以前的很多事情,想到了您經受的一切,想到這些,我心裡不舒服啊,您空負一身才華啊,這麼多年,我一直都牢記您的教誨,可時代進步了,很多的事情,和以前不同了,哥哥的事情,我不知道該怎麼處理,我有權了,可以處理哥哥的事情了,可我不知道是不是應該處理啊,特殊的年代,總是會出現一些特殊的事情,我知道,您如果健在,一定是不同意我重提舊事的。”

徐少傑任憑淚水流下。

“爸,我比不上您,您遭受了那麼多的波折,依舊能夠堅持,依舊堅持自己的信念,我不敢想象啊,正是您的教誨,讓我明白了太多的事情,讓我少走了很多的彎路,讓我總是用悲觀的態度,看着這個世界上的一切事情,我做事情的時候,總是習慣於想到最壞的結局,我參加工作,就在官場上,官場裡面,有着太多的潛規則,有着太多百姓看不慣的事情,但我無力去改變,有的事情,我甚至是隨波逐流,您一定會認爲我做的不對,我常常覺得,自己心如止水,很少大喜大悲,如果不是您的教誨,我不會達到這樣的境界。”

山風吹過,四周的樹木嘩嘩響,徐少傑掏出了整包的中華香菸,散開之後,全部點燃了,一根一根放在了墓前,徐少傑發現,自己的手抖得很厲害。

“爸,以前您加班,經常抽菸,可您從來沒有抽到好煙,今天,我陪着您抽菸,您的肺部不好,少抽菸,以前我不知道,知道的時候,已經晚了。。。”

“爸,現在生活好了,可是,我卻不能盡孝了,您辛辛苦苦將我們養大了,您遭受了那麼多的苦難,您走得太早了,上天不公啊,我恨啊。”

“很多時候,我覺得,我能夠事業順利,都是您一輩子含辛茹苦,都是您在另外一個世界保佑我,可我不知道怎麼能夠報答您啊。。。”

徐少傑終於忍不住失聲痛哭了,夜晚,四周很安靜,徐少傑極力壓低哭聲,但是,他的哭聲還是傳到了四周。

馮桂鑫和馮桂雅站在不遠處,兩人聽見了徐少傑的話語,兩人都留下了眼淚。

馮桂鑫根本沒有想到,妹妹馮桂雅會到恩明縣,而且會找到這裡來,遇見馮桂雅的時候,馮桂鑫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馮桂雅提出來,要到墓地去看看,於是,馮桂鑫就陪着上來了,想不到,兩人聽見了徐少傑的表白。

馮桂雅實在忍不住,哭出了聲音,山谷裡面很安靜,馮桂雅的哭聲,驚動了徐少傑,徐少傑轉身,看見了不遠處的馮桂鑫和馮桂雅,雖然是夜晚,但月光很好。這個時候,馮桂雅走過來了,她什麼都沒有說,在墓前跪下了,開始燒紙,令徐少傑驚奇的是,馮桂雅從身上掏出了一包中華香菸,散開了之後,同樣全部點燃了,一根一根放在了墓前。

“馮老闆,謝謝你了,你不必要這樣做的。”

“徐書記,是我自己情願這樣做的。”

馮桂鑫一直沒有上前,看見妹妹馮桂雅的動作,馮桂鑫明白,馮桂雅心裡有人了,可馮桂雅的想法是不可能的,馮桂鑫哀嘆妹妹的命苦,怎麼和自己一樣啊。

“徐書記,昨天您在我家裡吃飯,沒有喝酒,也沒有吃飽,我知道,自己是不應該提這樣的要求的,今天我到恩明縣來,就是想着請您吃飯,請您喝酒,白天您沒有時間,希望您不要拒絕我。”

徐少傑微微點頭,馮桂雅有這樣的心意,加上剛纔的一幕,徐少傑不好拒絕,出任市委書記以後,徐少傑清楚,很多來找自己的人,都是抱有目的的,這就是實際情況,設想自己無權無勢,默默無聞,誰會到父親的墓前來拜祭,誰會請你吃飯喝酒。

四輛小車在夜市店旁邊停下來,馮桂雅和馮桂鑫率先下車了,她們找到了老闆,要了一個包間,曲佔軍和韓凱旺的意思,是恩明縣請客,但馮桂雅堅決不同意,說明了今天就是她請客,夜市老闆看見來的人不少,趕忙安排了最好的包間,徐少傑一行迅速進入了包間,徐少傑不擔心自己被誰認出來,曲佔軍和韓凱旺是縣委書記和縣長,在這裡,認識的人一定是很多的,如果宵夜的過程中,總是有人來敬酒,難得安寧。

馮桂雅的態度很是熱情,熱情的有些過分了,徐少傑已經發現了馮桂雅的態度有些不對,先前在墓地的時候,馮桂雅的表現就有些過於了,整個宵夜的過程中,馮桂雅都是坐在徐少傑的身邊,徐少傑喝酒,都是馮桂雅幫着倒酒,當然,曲佔軍和韓凱旺的酒,也是馮桂雅幫着倒的,不過,這中間的區別,徐少傑是能夠感覺到的。

馮桂鑫的態度同樣不對,有關馮桂鑫和趙華軍之間的傳聞,徐少傑知道一些,領導之間的這些事情,徐少傑不會在意,不過徐少傑比較警惕馮桂鑫,社會傳聞,不可不信,不可全信,官場上的事情,不好說,誰知道馮桂鑫是不是會給趙華軍傳遞什麼消息。徐少傑到德陽市上任有一段時間了,總是感覺施展不開手腳,這中間,班子成員的因素也是具備的,徐少傑總是感覺到,班子成員表面熱情,內心是有些冷漠的。

回到賓館,已經是晚上11點多鐘了,曲佔軍和韓凱旺進入房間,徐少傑要他們回去休息,自己早上吃過早餐之後,就要到其他地方去看看了,兩人沒有多說什麼,徐少傑到恩明縣,雖然遇見了不愉快的事情,不過,從今天的表現來看,徐少傑是不會深究的,有了這樣的效果,曲佔軍和韓凱旺心裡還是舒服了很多。

徐少傑準備洗漱休息的時候,敲門聲再次響起來了,徐少傑有些奇怪,這麼晚了,誰還會來打擾,他是市委書記,可不是隨便哪個人都可以來打擾的,雖然徐少傑低調,但是,也是有一定的規矩的,他從貓眼裡看了看,站在外面的,是大舅韓慶善。

徐少傑嘆了一口氣,打開了房門,很快,他看見了二舅韓慶仁和三舅韓慶志站在旁邊,還有鄒文滔站在最後面,顯然是鄒文滔說出來了徐少傑住宿的房間,這個時候,能夠來打擾徐少傑的,吃了親戚,不會有其他人了。

進入房間以後,徐少傑從公文包裡面拿出來了香菸,給三個舅舅一人給了一包煙,鄒文滔幫着拿出了茶杯,準備泡茶。

“小鄒,少放一些茶葉,用我們自己帶的西湖龍井,晚上喝茶,影響睡眠的。”

鄒文滔泡好了茶,很快出去了,一般來說,徐少傑不睡覺,他是不會睡覺的,準備來拜訪徐少傑的幹部,大都是鄒文滔擋駕了,不過,徐少傑的親戚來了,而且是至親,鄒文滔是不敢阻攔的,還要負責帶到徐少傑的房間裡面。

“少傑,到了恩明縣,怎麼不到家裡去看看啊。”

“我這次下來,完全是工作視察,時間有些緊張,下次會專門抽時間,到舅舅家裡去看看的,您們都還好吧。”

“還好,縣裡很是關照我們啊。”

徐少傑的眉頭,不經意皺了一下,三位舅舅這麼晚來拜訪,莫不是要爲縣裡的領導說好話,這樣的手法,算不上什麼好的計策。

“少傑,天剛黑,我們就過來了,聽說你出去了,我們一直在這裡等着你,想不到你這麼晚纔回來。”

徐少傑看見了三位舅舅,內心是平靜的,先前在父親的墓地,徐少傑就想到了親戚之間的所有舉動,但父親的寬宏令徐少傑改變了想法,就在宵夜的時候,徐少傑還想到了父親的一生,儘管遭遇了那麼多的坎坷,但依舊是豁達和寬宏的一生,父親從來沒有想到害人,哪怕是面對着傷害過自己的人,父親的這些品性,在不知不覺之間影響着徐少傑,想透了人的一生,並不是多少年,快意恩仇只能是書本上的寫法。

“我出去了一會,讓您們久等了。”

“沒有,我們就是想來看看你,聽說你到恩明縣來了,回家來了,對了,你的房屋,現在韓紹剛住着,重新裝修了一遍,如果你什麼時候需要,說一聲。”

徐少傑想到了在縣委宿舍的房屋,母親韓慶娥做主,讓韓紹剛居住了,韓紹剛在水泥廠工作,一直沒有自己的房屋,家裡條件不好。

“沒有什麼,表哥就住着,我們不需要,看看什麼時候合適,我給母親說一說,表哥就買下房屋吧,免得以後搬家。”

韓慶善猶豫了一下,終於說出來想法。

“少傑啊,你和紹剛的關係最好,可紹剛現在的情況很不好啊,一直在水泥廠車間裡面工作,身體也有些不好了,才40歲的年紀,我聽說,水泥廠馬上就要進行改制了,你看看,能不能想想辦法,幫着紹剛調整一個地方,也沒有很高的要求,只要輕鬆就可以了。”

徐少傑沒有馬上說話,他和韓紹剛的關係還真的不錯,韓紹剛性格直爽,早早參加工作了,以前,工作的時候,每年都給徐少傑和徐蘭壓歲錢,數目還不少。徐少傑不是不想幫忙,親戚之間,有事情出手幫助一下,不是什麼大事情,可徐少傑知道,開了這個頭之後,後面可能就沒有那麼輕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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