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頭道:“如此我便斗膽叫聲姨母,母親生前最是擔心心窈姨母,說她太過於溫順無爭,又身懷絕技,難免要惹人垂涎,後得知……噩耗,更是心神俱裂。”
凰襲說道這裡便再也說不下去,確實如此沒有錯,餘心窈經年之前便不幸去世,母親當時拿了無雙劍什麼也沒有交代便出了遠門,一個月之後纔回來,整個人大變,對凰家三姐妹也越發嚴厲,現在想來,恐怕此事還沒有她們想的那樣簡單。
江山如畫,美人如夢,六界萬里山河畫卷,總要有些殊色前來妝點,餘心窈這個女子,便是那山河畫卷之上,最爲亮眼的一筆。
凰襲雖然未曾見過她,卻也聽說過她的傳奇,她的美名,若母親口中那個女子是她,那所有的一切便有跡可循了。
風臨自然也聽過那個將天界浪子幻空迷得團團轉的女子,只是如今見凰襲竟也是一臉的神往,雖然心中有事,卻還是警醒看着二人,以免有他預料不及的事情發生。
幻空似乎單純的正在和兩個人聊天,注意到風臨如臨大敵的表情,心底不免嘲諷着想,裝成這個樣子,糊弄的倒還算專心。
看着凰襲時候心情也就好起來,他和窈娘在世的朋友已經一個接一個走了,能夠與他一起回憶的人也越來越少,如今能夠有個故人之女,認真聽他嘮叨以前的事情,還有什麼不滿意呢。
而且,畢竟是故人之女,看她陷入泥沼,就算無法拖她出來,至少也要給些提示,讓她自己轉回來,若非雲中城還沒有安穩,自己無法脫身,捨命救了也就救了,何必還在這寂寞悽清的人間徜徉。
時光快些結束,能讓他找到自己的窈娘,纔是最幸福的事情。
想到這裡,帶着微微的回憶暖色,他似乎又看見那個顧盼生輝,回眸之間,撥動一汪春水的絕色女子。
裡安二年,距今已經有四十年之久,就在那一年,天起異象,九星連珠,全天日食,烏雲蔽日,泰州的世家餘府,傳出一聲嬰兒驚天動地的啼哭,而相隔千里之外的平塘,則也出生一名女嬰。
兩人均出生於天降異象之時,餘府爲大家,視出生女爲貴女,以後便是清運之命,因此賜名爲餘心窈,盼她心思通明,兼有女子窈窕。
而平塘所出之女則爲奇羽,奇家是武將之家,對於女孩兒也是愛在心裡,平日將不愛哭不愛笑的小奇羽奉爲家裡掌上明珠,從不肯委屈。
兩個嬰兒在出生的一瞬間,便有了奇妙的聯繫在,至於究竟是什麼聯繫,這是一個秘密,不能輕易與人說明。
兩人生在人間界,就要面對很多規矩,所謂運道,就是上天決定了運,才能看你的道。餘心窈本是極好的家世,極好的運道,卻偏偏遇上了亂世。
裡安十五年之時,餘心窈生在閨中,可是美名已經傳遍整個華南,都說餘家小
姐生的花容月貌,宛若神仙妃子,在那個年代,對女子的要求是賢德良叔,可是那不過是面子話,長得好看,纔是女孩兒最好的天賦。
心窈貌美無比,這是很好,家裡人雖然愛重她,除了世家微薄的血緣原因,更因爲她無比的容貌在家族聯姻時候會起到很好的作用,增加很多籌碼,比容貌還要更好一點的是,窈娘聰明溫順,知書達理,心又極是柔軟。
她似乎並不是很在乎自己的容貌,對於父親母親家裡人的寵愛,溫言相對,但是從不沉迷,許是早慧的原因,從很早以前還是個小豆丁的時候,她似乎就很清楚自己的價值是什麼,對此有時候會有抱怨,可是再大一些,就恍若任命一般。
家中人本就想靠這個天賜的女孩兒能夠讓家族再上一層樓,初時,見她對家裡人安排略有不滿,便派人時時洗腦,想要除掉她心中萌生的那一點兒叛逆,後來可謂是略見成效,如此便更加喜愛她,只想加重家族在她心中的籌碼。
無論是親近的父母親,還是心懷嫉妒的姐妹,亦或是老謀深算的祖父母,都沒有發現這個柔美婉約,細聲細氣的女孩兒眼中,那抹過早的聰慧和通達。
餘心窈,沒有任何人想的那麼簡單,她的靈魂註定讓她在這個世界不一樣。
裡安十七年,餘心窈十五歲,家族裡請畫師爲她畫了一幅美麗絕倫的畫,快馬加鞭送到了上京帝都,那位年紀已經四十有二的聖人手中。
聖人二十五歲登基,當時還是熱血青年的面貌,對於大華基業兢兢業業,早朝從不缺席,堪稱賢君典範,做了十多年賢君之後,四海昇平,六界平安,人間喜樂,一副欣欣向榮的景象。
所以,聖人就覺得,事情處理的差不多,該是朕享受生活的時候了,所以,廣納美女,雖說不上夜夜笙歌,但上朝的時間、質量、次數,明顯是有所下降。
世家們一看壓制的人鬆懈了,所以心思就活泛開,覺得上升空間可以加大了,於是乎,家族女兒不要錢似的往後宮送。
餘家躊躇滿志,聖人也沒有負他們的心意,看見餘心窈畫像的一瞬間,立刻是驚爲天人,迫不及待下旨尊爲貴妃。
這道聖旨剛下,來人就迫不及待的要奔回泰州報告本家這一件大事,卻不知道泰州已經炸開了鍋。
餘心窈在畫像送往上京的第二天夜裡,就趁着下雨和夜色的掩護,逃出了餘府,這簡直生生抽了餘府一記誰也沒有想到的大嘴巴,他們可以理解餘心窈在聖旨來之後伺機逃跑,可是萬萬沒想到,這姑娘準信還沒下就撒丫子逃了。
而且第二天中午纔有人報告,下午纔派人去找,影子都跑沒了。
這時候心窈姑娘用菜油加灰,塗黑了皮膚,束了兄,粘了鬍子,已經大搖大擺的走在往毗鄰之城的官路上。
走到一半的時候,餘家派
來找姑娘的人,從她身邊竄過去,誰都沒有注意一個目不斜視的黑小子,一羣人在人堆裡找了三圈,在餘心窈面前轉了一遍又一遍,垂頭喪去的回去交工去了。
對此,餘大小姐驕傲不已。
餘府的幾個老謀深算的老頭派人守住泰州向東西方向三城,只要有人拿出餘家有印首飾,便立刻帶回來,有重賞,不過他們到底低估這個在他們心中涉世未深的小孫女。
餘心窈從不相信錢在身上會安全,尤其是這個時代,所以在十二歲的時候,她就已經學會攢些零碎銀子,十四歲扮成丫鬟的模樣去連鎖的錢莊換成通票。
如今她身上裝着十來兩碎銀,腳底上布鞋的第二層封着夠她花一輩子的銀兩,想到這裡,她都要爲自己叫一聲好,那羣僞君子的面孔,忍得時間已經很久了,反正目前皇帝對於世家已經放寬,即便是皇宮裡那個老皇帝真的要娶她發現跑了,估計也是高高掛起,輕輕放下,貶官罷了。
想起家裡兩個哥哥時不時就要禍害一兩個清白姑娘的模樣,甚至想起他們看向自己時候那種掩蓋不住的欲,望,餘心窈就覺得噁心,走的更加是心安理得,反正她和餘府的關係非常複雜,不是一句話可以說清的,貶官就貶官,最好流放,讓他們吃些苦頭,才知道做一官,是該起什麼作用的。
有驚無險逃出餘府之後,餘心窈的日子過得鬆快多了,不用學那些亂七八糟的閨秀必備技能,不用晨昏定省看一堆老女人小女人爭奇鬥豔,你來我往刀鋒劍影,生活的簡直不要太順遂。
只有一點就是臉上的妝,每天化每天洗很討厭的。
這些日子裡傳來的消息,餘心窈都在細細篩選,畢竟那個將她奇貨可居當成珍惜生物一般養大的餘府,不會允許自己值錢的貨物還沒有出手之前就消失不見,所以派人尋找不果之後,必然是無所不用其極想辦法把她誑回去。
這不接連三日,光告示就出了好幾回,全部都是她離家出走之後,家族被懲罰的內容,要是換的不是那麼勤的話,說不定餘心窈還會相信一些。
先不說餘家的勢力遍佈軍部吏部,可謂是政界軍界都有人,就是光美貌的嫡系小姐也絕對不是她一個人,論淑女範兒和各種才藝,餘心窈只能算箇中等,當然容貌上她自然招眼一些。
要她說的話,餘家就是吃撐了也不怕撐死,明明已經算是大華的第一世家,還偏偏想要更上一層樓,這次想要讓她入宮也不過是爲了接替餘家姑姑在宮裡的位置罷了,幹嘛呀,女人在後宮也就吹個枕頭風,而且據歷史證明,吹枕頭風的到最後沒有幾個能有什麼好結局。
比如說那楊某某,又上吊又東渡的,何苦來哉,她就是入了宮,也是形同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而且腦子又不夠用,比不上甄某一個眼神的殺氣,所以還是趁早退散比較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