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接話,小荷抱住我的手臂,撒着嬌搖晃:“人家就是想讓王爺的貼身護衛送嘛!這樣以後見了老朋友,我也好吹吹牛,我可是連襄王爺的護衛都使喚過的呢!”
……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我也不好拒絕,只得依着她,喚來輕寒,囑咐他將小荷送到安國公府上。
晨起照例是要上朝的,爲了防止我溜號,狗蛋昨夜壓根兒沒回去,就在天恩閣的客房歇了一夜,今兒一大早就來叫我了。
狗蛋是太監,又是曾經貼身服侍過我的人,徑直進了我的房間,將我從熱被窩裡扒出來,套上衣服鞋襪,簡單梳洗一番,扶上馬車就走。
上了馬車,狗蛋跟變戲法兒似的變出一個食盒,取出一碗熱氣騰騰的酒釀玫瑰園子,笑眯眯道:“王爺趁熱吃吧,吃完了纔有力氣上朝。”
我瞧着他眼裡的笑意,那貨分明是想說吃完了纔有力氣抄經書。我剋制着想將他那張圓鼓鼓的包子臉扇成豬頭的衝動,吭哧吭哧地開吃。
入了太極殿,早朝已經開始了,毫無意外的,本王再次遲到。
黎錚對於我在冬日上朝遲到已經習慣了,也沒說什麼。皇帝不發話,底下的大臣也就消停了許多,言官也沒來參我早朝遲到。
我照例杵在那兒當柱子,乍一看,跟站着打盹似的,實則支楞着耳朵聽朝堂風雲。
今天朝上無風也無雲,一切順利,直到禮部尚書唐正文出列上奏恩科考試之事。
加設恩科的聖旨已經下了好幾個月了,因着西北邊地的戰事吃緊而耽擱下來了,現在戰事已經解決,恩科也就提上日程了。
考科舉這種事情,也是要挑個黃道吉日的,因着年前就十一月初八這麼個諸事皆宜的好日子,黎錚就下令定於十一月初八開考。
唐正文略顯爲難,捧着牙笏上奏天聽:“啓稟皇上,今日已經是初五了,初八就開考,是不是太倉促了些?”
倉促好啊!那些真正的學子們巴望着恩科考試已經很久了,就如一根繃緊了的弦似的,他們幾個月前就到了京城,卯足了勁兒,隨時準備候考。
最重要的是,如此倉促,很多要行賄送禮的人根本來不及動作。能在如此突兀的狀況下及時買通考官的,那必然是十分了得的大財主。
黎錚的聖意是不容反駁的,十一月初八考恩科,這一點已經成爲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隨後,黎錚宣佈了一件令滿朝文武瞠目結舌的事情——恩科主考官爲襄王韶華。
這其實是一件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情,因爲我的學問簡直不咋地到了姥姥家。但我風頭正盛,他們也不敢說什麼。
下了朝,照例是去御書房抄經書。黎錚今日沒難爲我,只是吩咐我明後兩天不必再來上朝抄經書了。
也是,明後兩天正是本王日進八百鬥金的好時機,哪能待在宮裡做這些無聊又沒錢賺的事情!
用過午膳,黎錚就放我回去了。一回到王府,果然毫不意外地見到了唐正文。
唐正文哭喪着臉道:“王爺!求王爺可憐!”
我驚奇地看着他,緩聲道:“唐大人這是怎麼了?”
“皇上今日昭告天下,恩科於十一月初八開考,今日已經是初五了,王爺您說,下官該怎麼辦纔好?”
我兩眼望天,故作深沉地想了好久,纔不緊不慢道:“涼拌。”
“啊?”唐正文微微一驚,尷尬地苦笑道:“呵呵……王爺真幽默……呵呵……”
“皇上的旨意既然已經下來了,那是必然要辦到的,至於怎麼辦,那就要看唐大人的本事了。”我擺足了架子,拿捏着王爺的腔調。
唐正文的臉皺得越發很了:“求王爺指點!”
“爲着此次恩科,舉子們都卯足了勁兒,既然皇上已經下了旨昭告天下,不愁沒人應試,只是這取士嘛!卻是有點麻煩,本王無甚才學,卻要點出一百名貢士參加殿選。嘖嘖,本王纔是最應該頭疼的吶!”我揉揉太陽穴,做出一副不勝其擾的樣子,朝着唐正文擺了擺手,“本王自顧不暇,沒工夫理會旁的事情,該怎麼辦,你自個兒斟酌吧。”
本王這哪是頭疼啊,都腎虧了!
唐正文聞言,頓時鬆了一口氣,點頭哈腰地應下後就走了。
話已經透出去了,最後這一百名貢士是我親自點的,大權不在唐正文手裡,那些想要中選的人,若是有真才實學也就罷了,無才無德的,打點完唐正文,唐正文自然要來我這兒孝敬。
唐正文走了沒多大會兒,範聰就親自登門了。我差人吩咐了一聲,就說我正睡着午覺,讓他在偏廳等着。
等了將近一個時辰,我纔去見了範聰。範聰一見我就跪了,口稱“打擾王爺安眠,草民罪該萬死”。
我笑着讓他起身,並且賜了茶座。範聰腆着一張滿是橫肉的臉,笑得見牙不見眼的。
地上還跪着一個人,一直低着頭,瞧着那衣裳的顏色樣式,想必是個年輕人。
範聰在我這兒花了那樣多錢,這會兒是想討好處來了。我心知肚明,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廣源聽說了吧,本月初八皇上要開恩科呢!”
範聰眼巴巴地看着我,小心翼翼地賠笑臉:“回王爺的話,小人一早就聽說了,如今金麟城大街小巷人人都知道了,羣情激昂,要在恩科考試中一展宏圖呢!”
“廣源家可是大族,想必也有不少讀書人,今年可有參加恩科的?若有才學好的,儘管舉薦給本王。你知道的,本王向來任人唯親。”我眨眨眼睛,先給他吃顆定心丸。
範聰連忙順着話頭接下去,一指地上跪着的年輕人,道:“回王爺的話,小人今日冒昧前來,就是來向王爺舉薦人才的。小人知道王爺爲人處世最是公正耿直,心懷天下,憂國憂民,因此纔敢壯着膽子登門求見。”
“哦?”我淡淡一笑,“是什麼人?擡起頭來,讓本王瞧瞧。”
範聰忙衝着年輕人吩咐:“長安,快拜見王爺。”
“長安給王爺磕頭。”隨着一聲略低略沉卻又有一種說不出的脆意的問安,那年輕人給我磕了三個頭,擡起臉來,很恭謹地垂着眼簾不看我。
對於範聰帶來的年輕人,我其實是不抱什麼期待的。能讓他花那麼大的代價,這人必然是他兒子無疑。看着範聰,我就能想象出來他兒子必然是個歪瓜裂棗。
誰料,範長安一擡起頭來,我頓覺眼前一亮——白生生一張鵝蛋臉,細彎彎兩道柳葉眉,小巧巧一顆玲瓏鼻,紅潤潤一張櫻桃嘴。
好一個漂亮的小——夥子!
見了範長安,我算是真正見識到了什麼叫做男生女相!
“起來吧!”我不動聲色地微笑,天知道我心裡已經叫囂着要撲過去把他那張鵝蛋臉揉麪團似的揉成包子臉了!
範聰謙卑地賠笑:“啓稟王爺,這是犬子範長安,自幼酷愛讀書。不是小人胡吹大氣,犬子的學問做得在整個青州那是數一數二的好。這孩子自小就立志要考上狀元,小人就尋思着,天下有才之士多如牛毛,犬子雖好,未必便是頂尖的。”
“廣源有什麼話儘管說,能幫得上的,本王一定幫。”我含笑點頭,再給他吃一顆定心丸。
範聰頓時樂了,眉開眼笑地連連謝恩:“小人只求王爺能夠稍微留意一下犬子的文章,小人相信,犬子有實力進入貢士前三甲,到時候殿試上皇上便會多注意到犬子,犬子就有望高中狀元了。”
我凝目望去,卻見範長安一臉傲然,與他老爹的欣喜若狂判若兩人。
很好,有文人的骨氣!
這個範聰也夠聰明,他沒有直接要我點範長安爲第一名,而是要將他放進前三。能夠進入殿試的人,學問都是極好的,彼此之間的差異不會有多大,最終皇上點誰,端看誰更合皇上的心意,這個時候,學問反而不起多大作用了。
若是點了範長安做第一,皇上心裡必然對他存了極高的期待,除非他真有驚世之才,否則皇上必然失望。可若是點了他做第二或是第三,皇上同樣會對第一失望,相比之下,第二或者第三反而更得聖心。
我笑道:“本王手中握着的,終究只是選取貢士之權,至於殿試上如何,還要看令郎自身的才學。況且即便是點貢士,本王也不好太過徇私,除非令郎真有過人之能,否則本王只能保證點中他,前三甲卻是不能輕易許諾的。”
範聰是個人精,這話哪能聽不明白,於是笑道:“王爺但請放心,犬子雖不說穩中頭名狀元,貢士前三甲的希望還是有的。小人今日來求王爺,主要還是怕有人動了歪腦筋,瞞着王爺搞什麼見不得光的小動作。”
其實範聰自己就在搞見不得光的小動作,但我要的就是他自動送上門來,也不多說什麼,便道:“廣源只管放心,要搞小動作,也得看本王賞不賞臉。你只管放心,只要令郎有真本事,本王親自向皇上舉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