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了皇上,就要一輩子把大靖國放在肩上,這一生一世,也別想放下了……
這個回答,總算沒讓自己失望,納蘭蔻抖了抖手上的繮繩,雙腿一夾馬腹,跟上了車隊。
短暫的交流,空氣中已經沒了美人的芳香,只有黃塵的嗆鼻。雲釋天看着駕馬追着馬車而去的納蘭蔻,揚起了馬鞭。
不管自己如何努力,她還是想着衛胄,想在出宮重新開始。雲釋天棱角分明的臉就像是起了無數褶子的錦緞,皺成了一團。
自己該怎麼做……堅持……還是放棄……
納蘭蔻嚮往的是什麼,與她相處的這些日子自己也知道了許多。她要自由,偏偏自己可以給她一切,就是沒有自由。
讓自己慶幸的是,衛胄現在,也無法給她自由。
但讓自己不幸的是,衛胄他能給她幸福,而自己卻不可以。
一樣是皇宮,不過是換了個地方,不過是換了個名字,還是一樣的牢籠,爲什麼她卻會只想着衛胄,而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扳倒了太后,重現選擇……雲釋天腦海中迴響着剛纔納蘭蔻說的話,心裡突然的就酸了,就痛了,就連自己一直想要做的事,就在這一剎那想放棄了。扳倒了太后,是不是就是兩人分離的那日,是不是就是她離開自己的那日?
馬蹄疾疾,雲釋天身旁的馬車一一後退,騎着馬到了王子萌身旁的他,交代了王子萌好好看着納蘭蔻,不要讓她獨自離開車隊。
已經是申時了,頭上的太陽也漸漸沒了溫度,爲了早些到達信城,雲釋天已經讓車隊加快了速度。
再過半個時辰,就會抵達信城了,這個久旱成災的地方。雖然這個地方很窮,百姓連溫飽都是問題,但這個地方,一直是太后太尉這些人爭奪的地方。
不是因爲別的,就是因爲這個地方每年朝廷都會撥款賑災,地方雖然窮,但賑災的這筆款項,卻是極大的一筆數目。原來這裡的知州是太尉的人,現在已經換成了太后的。
這次的案子,就是信城的動亂,被太尉太后先後壓榨的信城百姓,終於拿起了武器,與當地最大的官吏知州對抗了起來。
只是可惜,在全副武裝的知州衙門官差的面前,他們的武器,未免太過螳臂當車,不自量力。
這場暴動,被知州成果的鎮壓了下來,鬧市的百姓全數關押,秋後問斬。
這個消息,還是王子萌在拜日堂招募成員的山莊歸來京城後得知,雖然第一時間他就稟報了雲釋天,但這個時間,也比事件發生晚了好幾天。
知州蠻而不報,這件事肯定有蹊蹺,再說太尉的黨羽方纔落馬,難道雲釋天會看着新上任的這些官吏爲所欲爲而不表態?受了太尉壓榨這麼多年的信城百姓,也再受不起太后的壓榨。
今日他們可以被逼得拿起武器對抗知州,明日他們就可以被逼得拿起武器反抗自己。
他要去的,就是化解這些百姓對自己的仇恨,讓他們知道,朝廷每年給他們撥了什麼銀糧,而太尉太后她們,又侵吞了多少。
“快到信城了,大家小心,信城之外有流氓覓食,見到了這麼多馬車,肯定知道是什麼東西,現在來信城還駕着這麼多馬車的上,也只有糧食了,因爲大家都知道,一擔糧食到信城,可以賣出多高的價格,不過以往都是的馬車隊,都有知州派人親自押送,所有沒人敢動手,我們這個車隊沒有官差,難保他們會下手,你們看。”
王子萌指着光禿禿的土地繼續說道:“就連城外的野草,也差不多被挖空了,這羣就快餓死的人,什麼都敢作,不然也不會壯着膽子與知州對着幹了。”
雲釋天看着光禿禿的草地,又把目光看向了遠處的城池,眼中滿是怒火,居然已經把他的子民逼到了這個地步……
“更讓百姓氣氛的是,這裡的知州,卻是每日好酒好肉,府中日日歌舞昇平,就連知州府中的狗,也能吃到米飯,而信城的百姓,卻只能每日忍着飢餓,一大早來到城外,希望能找到一些可以填飽肚子的東西,知州府外的粥棚,也並非您所下令的那般每日兩開,而是兩日一開。”
王子萌一邊說着一邊留意着雲釋天神情的變化,他說的這樣,還只是一半,他來過一趟信城,知道這裡的慘狀,他就是怕雲釋天會怒火中燒失去理智,所以才撿了些相對好些的實例來說。
“難怪這裡的百姓要反,若是我,我也會反,幸好這次,我來了信城,不然信城的百姓,就要被苦苦餓死了,這般貪官污吏,我一定要嚴懲,讓他們知道,我雲釋天已經不是當年的雲釋天,要想再做這些壓榨百姓的事,我抄他滿門。”雲釋天的激憤,已經無法用言語來表達,聽着王子萌的描敘,他腦子裡就浮現了百姓苦不堪言的情景,想着自己的百姓在盛世太平之下,還食不果腹,他這個做皇上的,怎能安心。
“子萌,進城後,直接去知州府,我倒要看看劉利明過着怎樣窮奢極侈的日子。”
“是,雲公子。”
王子萌打頭,帶着一馬車緩緩想着信城駛去,在他的吩咐下,隨行的禁軍,已經沒十步護在馬車兩側,以防有人起了歹心。
“子萌,你說城外有許多覓食的百姓,等下就不要護着馬車了,找個開闊平穩的地方,我們放糧。”
反正這糧食運過來,也就是爲了救助百姓,既然城外這麼多難民,爲什麼就不就地發了,讓百姓第一時間記住了自己的恩情,而不是等他們按捺不住出手搶劫,鬧得不好收場。
“是。”
雲釋天下令後,王子萌就找了一處開闊的地方,架起了一個檯面,讓幾名禁軍到處吆喝了起來。
一聽有人發糧食,覓食的百姓們先是不信,但見到幾個聞言而去的人領着白花花的大米走了回來的時候,他們瘋了,他們爲了糧食,瘋了。
因爲雲釋天不許傷人的命令,這些禁軍,已經阻擋不了他們的瘋狂了。
一陣哄亂之後,雲釋天只得無奈的讓禁軍拿出了自己的武器,使得亂成一團的百姓排起了長隊,老實本分的百姓,最怕的就是有刀有劍有權勢有錢的人,禁軍們武器一拿出來,他們就自覺的不再起鬨,排起了隊伍。
而云釋天也沒有閒着,他一邊拿着散糧食的碗一邊與百姓們解說着,他說自己是皇上派來的來的,專門爲了他們而來,讓他們有什麼要說的,都與自己說說,自己還他們一個公道。
百姓們知無不言,回答了雲釋天的話領了糧食就樂滋滋的離開了隊伍,打算把這個喜訊告訴更多的好友,但云釋天一問起那件暴亂,他們就開始支支吾吾,不敢說實話。
陸陸續續有難民趕來,十車的糧食,也眼看着去了一半,一直站在臺面旁派糧的雲釋天,在胳膊已經累得無法擡起的時候,終於退了下來,讓王子萌代替了自己。
他坐在一旁,親熱的與正在排隊的百姓們談着話,說到生活的窘迫,這些百姓一口一個不是人的罵着雲釋天,弄得雲釋天自己聽了都很是尷尬,說到每年的收成,他們一個個的垂頭喪氣,說到知州劉利明,他們確實不約而同的閉上了嘴。
看來真是壓迫到了怒不敢言的地步了……雲釋天搖了搖頭,換了個話題。
天已經快黑了,還有聽到風聲的百姓在朝着這邊趕過來,雲釋天讓景昊允算了算,十輛馬車的糧食,還剩兩輛馬車,照着這麼發下去,是遠遠不夠的,要救這些百姓,就必須要打開知州府的糧倉,還把這裡那些個爲富不仁牟取暴利的奸商的糧倉打開,才能讓這些百姓吃飽來。
眼下之計,只能去知州。
天快黑了,爲了防止意外,信城會早早的就關門,反正這裡除了信城這些百姓,極少人出入。這些百姓除了小部分是壯年,其他都是老弱婦人,單薄瘦弱的樣子,讓人看了都心酸。而一些可以出賣勞動力賺錢的百姓,早就去了別的地方,謀取生路。
這些走不了的人,就只能每日捱餓,苟延殘喘的活着。
雲釋天給了他們一頓飯,他們高興,對這個好心人是由衷的感謝,他們並不知道這個好心人,就是他們口中那個不是人的皇上,他們也更不知道,他們受了這麼多年的苦,現在,已經到了盡頭。
黎明的陽光,終於找到了信城這個角落。皇恩浩蕩,雲釋天總算可以爲了他的百姓,做一些事了。
最後一袋米已經派了出去,但還有很多趕來的人沒有領到糧食,看着他們垂頭喪氣的模樣,雲釋天心酸的咬着嘴脣,不顧王子萌的提醒,對着他們說出了一句讓他們又怕又喜的話。
“我是皇上派來的人,大家跟着我進城去找劉利明那個貪官,我一定讓他開倉放糧,讓你們吃飽肚子,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