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蓮也知道這次是自己的罪責,再怎麼着,華貴人是主,她是僕,若是以前雨蓮自是不會這麼衝動,可如今她再過上這幾個月就護不住沈清伊了,行事就有幾分逾越,若是旁的人也不敢這麼明目張膽的說她,畢竟她是沈清伊身邊最得力的大宮女,可華貴人今兒個也不是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了,專揀沈清伊的軟肋捏,誰不知道沈清伊最是護短,夜闖昭陽宮的事情,都能攔下來,何況是說了一句話!
沈清伊冷冷的掃了華貴人一眼,若是這會兒她還看不明白,她就妄自兩世爲人了。
沈清伊上下打量着狠辣外露的華貴人,鳳目輕眯,聲音如水般溫柔,話卻如三尺厚的冰霜,道:“華貴人好大的本事!”
華貴人此刻卻是梗着脖子道:“即便皇后娘娘是後宮之主,可這宮女就是宮女,再高貴也貴不過嬪妾去,這樣當着滿殿的人,指着嬪妾的鼻子罵,嬪妾可是沒臉活了!”華貴人準備將她姨娘交給她的,一哭二鬧三上吊用上,怎麼着也不能讓沈清伊打了她。
“沒臉活了?”沈清伊冷笑了一聲道:“既是沒臉活了,本宮就成全你!來人,掌嘴三十,華貴人既是不想要這張臉了,本宮成全了你便是!”
華貴人一下子愣住了,忙道:“皇后娘娘,你不能因爲一個宮女就責打嬪妾啊,嬪妾的爹爹好歹是禮部侍郎,爲咱們大理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若是爹爹知道嬪妾就因爲一個宮女被責打,定然會心寒的啊!”
“心寒?”沈清伊眸中的冷意更甚,面無表情道:“照華貴人這麼說,本宮更要行刑了,本宮倒要瞧瞧,禮部侍郎會如何心寒?是不是要背叛了大理國去!”
“來人!將華貴人拉到凝素宮門口去,通知六宮妃嬪,全部帶了身邊的一等宮女過來觀刑!告訴張陽,一巴掌一個血印子,三十巴掌下去,若還是沒有毀了華貴人這張臉,本宮拿他試問!”沈清伊厲聲吩咐道。
華貴人還想再說什麼,卻是立時被雨蓮捂了嘴,丟到殿外,給了張陽,張陽沒事兒是跟小安子一起混的,小安子的那份細心沒學着,但是溜溜的嘴皮子卻是學了個實打實,當下便道:“雨蓮姐姐放心,定然給姐姐出了這口惡氣!”
張陽拽着華貴人就到了凝素宮門前,沒有放在大門口,卻是將人放到了宮門口的石獅子後邊,將人拉到這兒跪着,可不是張陽爲了給華貴人體面,而是在這個地界兒最是陰冷溼寒,等到待會兒,六宮的人到齊了,再將人往凝素宮的大門口一放,正是風口的地方,這三十巴掌下去,再加上這麼一鬧騰,華貴人這次不去掉半條命是不可能的,能不能熬過這次,在這宮裡苟延殘喘,就看她自己的運道了。
“娘娘,您別生氣,華貴人這種人,實在不值得娘娘動怒!”雨蓮迴轉殿來,就見沈清伊端坐在大黃花梨木的海棠花圈椅裡,悶頭想着什麼。
沈清伊搖了搖頭,道:“華貴人這麼蠢笨的人,很明顯是被人當槍使了,禮部侍郎那個人精明的很,斷不會允許他的兒子做出有礙他仕途的事情,這件事分明是禮部侍郎的兒子給華貴人遞的消息,本宮就是在想,這件事幕後主使的人是誰?”
雨蓮聽沈清伊這麼一說,便道:“那定然是昭陽宮那位無疑了,除了她,誰還敢給娘娘您添堵,她分明就是不死心,即便人在昭陽宮禁着足,也不讓娘娘您心情好過了!”
“據本宮所知,這個禮部侍郎跟鎮國公府是不對盤的,若說唐傲雪能指使得動禮部侍郎,有些牽強。”沈清伊皺着眉頭道,她現在擔憂的是,除了唐傲雪這個明刀明槍的敵人,還有其他隱藏着的人,那樣她可就腹背受敵了。
雨蓮斟酌着道:“會不會是端靜皇貴妃?畢竟她如今權勢逼人,又有太后和輔國公府撐腰。”
“不會。”沈清伊搖了搖頭,很肯定的說道:“米雨柔沒有身孕,而且她很重視嫡庶之分,本宮誕下龍嗣,她高興還來不及,絕不會起什麼旁的心思!”
“可除了鎮國公府和輔國公府,誰還能有這麼大的本事,算計禮部侍郎之子,揚國公府雖有那權勢,可宮中也沒有揚國公府的小姐啊!”雨蓮曾視揚國公爲殺父仇人,將揚國公府的情況打聽的清清楚楚,揚國公府如今只有一個不滿五歲的小小姐。
沈清伊皺着眉頭,也沒有想通透,原本她與沈清婉與奉國公府鬥,是因爲她重生歸來,知道他們沒安好心,相當於一開始就是明刀明槍的打,可如今卻是面對一個隱在暗處的人,沈清伊心裡有些沒底了。
雨蓮見沈清伊這樣,也不敢再繼續往下說,忙勸慰道:“娘娘,您旁的事情不用管,只要處置了華貴人就好了,有華貴人這個先例在,旁的妃嬪若是再想要動心思,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至於誰能算計的了禮部侍郎府的事情,就交給皇上去查好了,您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好好安胎,平平安安的將小皇子生下來。”
沈清伊想了想也對,自己如今懷着身子,不適宜操心勞力的,沒什麼比肚子裡的孩子更重要的,當下便丟棄了這件事情,問道:“悅萱郡主遞的帖子說是什麼時候到?咱們早些去迎一迎,她那個性子,定然會早早的到了,然後等到正點再入宮,這天氣凍得人怪冷的,再傷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雨蓮正收拾着沈清伊掀翻在地的茶盞,聽了沈清伊這話,險些沒被碎片劃了手,阻攔道:“娘娘可千萬別說這話,這話打發打發華貴人這樣兒人也就罷了,您如今懷着身子,哪裡能當真去迎,有奴婢去就成了,悅萱郡主遞了帖子說是未時末到,奴婢現在就去宮門口候着。”
雨蓮生怕沈清伊反悔,顧不得地上的茶盞,當下便出了殿門,沈清伊拿她沒法子,便由着她去了,自己正好乏得很,便由雨荷服侍着,進暖閣睡下了,只不過這一睡,就過了一個半時辰,當沈清伊悠悠轉醒的時候,已經是酉時初了。
沈清伊清醒後的第一句話,就問道:“爲什麼悅萱郡主還沒有到?”第一百八十二章 日日防賊(四)
凝素宮內,有淡淡的安神香氣,夾雜着極淺的薄荷橘香,人處其中,倒不覺得地龍的燥熱。
張陽踮着腳在殿門外向雨荷招了招手,雨荷瞧了一眼還在安睡的沈清伊,微微皺着眉出了暖閣,問道:“怎麼回事?都這個時辰了,悅萱郡主怎麼還沒到?一會兒娘娘再問起,要怎麼答?”
方纔酉時初的時候,沈清伊醒了,雨荷怕她擔憂,謊稱悅萱郡主去了慈惠宮給太后請安,要用了晚膳纔過來,沈清伊這才放下心,用了小半盞清粥,轉眼又睡下了。
張陽在雨荷身邊附耳悄聲道:“我方纔去宮門口瞧了,侍衛說,悅萱郡主這個時辰還沒有到,也沒有接到帖子說是怎麼回事,雨蓮姐姐心急,已經出宮去迎了。”
雨荷眉頭皺的愈發緊了,扭身瞧了瞧紫檀木雕海棠花鏤空羅漢榻上的沈清伊,輕聲道:“我覺得這件事非同尋常,怕是衝着娘娘來的,悅萱郡主如今是娘娘心尖兒上的人,悅萱郡主若是有個什麼,娘娘這個時候定然是受不住的。”
張陽也發覺這事兒的緊要性,沉聲問道:“雨荷姐姐說怎麼辦?”
“咱們娘娘心思玲瓏,若是悅萱郡主待會兒還不到,怕是瞞不住,雨蓮那邊我放心不下,那丫頭太沖動,我想親自去看看,你在娘娘身邊看顧着,如何?”都已經過了近三個時辰了,肯定是出事了。
唐子涵本就在凝素宮外殿,習武之人耳力極佳,當下便道:“還是我去看看吧,你一個宮女即便遇到什麼事兒,也不好處置,再者你不在皇后娘娘身邊,娘娘定然起疑。”
小毒物正趁着沈清伊睡覺,躲在外殿的美人榻上補眠,聽到這席對話,暗地裡撇了撇嘴,深宮大院這水真是深,這樣看來,是頂不好混的,自己伺候完這幾個月,還是趁早回自己的小毒屋去吧。
雨荷想了想,點頭應了,若真有什麼事情,唐子涵可以召喚暗衛,比她去方便不少。
唐子涵離開大殿沒多久,雨荷還是放心不下,又在外殿尋了張陽道:“你跑一趟乾坤宮,看看能不能讓皇上過來一遭,我擔心一會兒子娘娘醒了,會攔不住,有皇上在這兒分着心,娘娘許是不會起疑心。”
張陽點了點頭,忙不迭的跑去了乾坤宮,心中打定主意,不拘皇上在做什麼,他也得將皇上請了來。
張陽出去沒多大功夫,沈清伊便醒了,看着暖閣內滿殿的紅燭,眉頭輕皺道:“悅萱郡主到了吧?給本宮梳妝,怎麼任由本宮睡了這麼長時間,悅萱郡主等了好一會兒吧!”
雨荷不動聲色,笑着扶了沈清伊起身,在其身後墊了個蘇繡果綠色富貴雲紋的軟枕,溫聲道:“您先倚着,躺一會兒,百草先生說了,您懷着身孕,不能起身急了,容易頭暈。奴婢方纔瞧着您睡得安穩,特意讓張陽去慈惠宮傳了話,讓悅萱郡主不必心急,否則早早的過來,也得等着。”
“恩,這樣最好不過的了。本宮這身子也是個不爭氣的,旁日裡想睡睡不着,偏偏今兒個有事,倒睡個沒完沒了。”沈清伊這樣想着,突然皺了眉,遲疑道:“這事兒是不是有點奇怪?要不要讓百草先生給看看?”
雨荷笑了笑道:“您睡了這麼長時間,便是百草先生的功勞,百草先生說孕期的人不宜勞累,讓奴婢點了安神香。”
“先前太醫不是說過不讓用安神香嗎?”沈清伊輕輕的嗅了嗅,蛾眉輕蹙,“怎得還點了薄荷橘香?薄荷性諒,不是不能用的嗎?”
雨荷將沈清伊身上的明黃錦被掖了掖,柔聲道:“這是百草先生特意叮囑過的,您用慣了薄荷橘香,少用一些對於您睡眠好,因爲用的極淺,還有利於安胎。”
沈清伊輕輕的舒了口氣,笑着道:“還真是!用慣了一時間不用,反而不習慣。”
沈清伊抿了抿耳邊的碎髮,柔聲道:“好了,給本宮梳妝吧,待會兒子悅萱郡主到了,本宮還未梳洗,實在沒個樣子。”
雨荷扶着沈清伊在紫檀木妝臺前坐了,爲沈清伊挽了個朝雲近香髻,又選了件丁香色斜襟雲紋襖裙,笑着道:“要不然娘娘先沐浴吧,睡了近三個時辰,這身子上多少有些汗跡。”
沈清伊擡手嗅了嗅道:“還真是的,悅萱郡主待會兒到了可得笑話本宮呢。”
沈清伊起身向富貴牡丹屏風後行去,突然間頓住了腳,冷聲道:“雨荷,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本宮?悅萱郡主怎麼可能在慈惠宮待那麼長時間?另外,本宮即便貪睡,也不可能在白日裡睡三個時辰!”
雨荷面色遲疑,但還是笑着道:“娘娘在說什麼呢?奴婢怎麼可能誆騙您呢?悅萱郡主本不會在慈惠宮待那麼長時間的,是奴婢擔憂悅萱郡主到了咱們宮裡,您睡着,怠慢了,所以才讓張陽特意去慈惠宮傳話的,您若是不相信,待會兒張陽回來,您問問便是了。”
沈清伊猶自不相信,疑惑問道:“那本宮今兒日貪睡,是怎麼回事?”
“因爲皇后娘娘您先前殫精竭慮的,用心太過,胎氣並不穩固,再加上之前受毒,見了紅,如今最重要的便是將氣血養足,穩固胎氣,所以在下特地在您的香爐中加了可以讓您安睡的藥物,這才睡了這麼久!”小毒物悠悠噠噠的溜進了暖閣,插嘴道。
沈清伊這才放了心,也不讓人跟着,自己去了淨室沐浴。
雨荷見沈清伊不再疑心,鬆了口氣,悄聲道:“謝謝你了,沒想到你還挺會圓謊的!”
小毒物撇了撇嘴道:“若不是怕皇后娘娘動了胎氣,金翎羽箭這煮熟的鴨子飛了,我才懶得費口舌。”說完便去外殿,繼續吃水果去了,在宮外可沒有這口福,無論是菜餚還是糕點全部是精工細作。
正在雨荷擔憂不已的當口,張陽,小安子帶了李天佑過來。雨荷本還想問,爲什麼這麼久,這會兒見李天佑跟在身後,也就沒多說,只將自己編的謊話說給了李天佑聽,免得一會兒拆穿了。李天佑聽完點了點頭,自己進了暖閣。
張陽生怕雨荷怪責,當下便解釋道:“方纔皇上正與三位國公爺商議政事,我打擾不得,最後還是安公公藉着給萬歲爺換茶的功夫,將悅萱郡主的事情說了,皇上將事情處理完了,緊忙着就過來了,一刻鐘也沒耽擱。”
雨荷這個時候也無心數落張陽,只盯着殿外,希望舞雪齋那邊一切安好,早早的將悅萱郡主平平安安的接了來。
舞雪齋這會兒的局勢緊張的緊。安清瑤聽着外面人們的叫嚷聲,吩咐雨蓮道:“你有功夫在身,容易脫身,你先趕回宮裡,就說我今兒個身體不適,所以沒去的了宮裡,等改日再過去。”
雨蓮搖着頭道:“郡主不是不知道我家娘娘的性子,除非親見到您本人,否則如何能安心。”
安清瑤已經聽雨蓮說了事情始末,再結合當下的事情,哪裡還想不明白,當下便道:“這事兒分明就是衝着皇后娘娘去的,如今我被阻着不能進宮,定然是那些人謀算好了的。”
雨蓮的神色堅定,面上現出剛毅之色,瞪圓了桃花眼,道:“所以奴婢即便是拼了這條性命不要,也要將您帶回宮裡去。”
安清瑤雖不似雨蓮那般衝動,豎耳聽着外面的叫嚷聲,仍舊有些心焦,蹙眉道:“這些人定然是被人僱了來的,我到底是郡主身份,量他們也奈何不了我什麼,我就不相信,他們還敢當真對我動手!”
安清瑤身邊的大丫鬟木槿焦急勸阻道:“郡主不可莽撞,那些人既然是被僱來的,哪裡還管郡主的身份?爲了阻攔着您入宮,定是無所不用其極的,您若是這會兒出去,被他們傷着可如何是好?”
“那該怎麼辦?如今已經過了兩個多時辰,再不入宮,皇后娘娘必然心急,若是傷及龍嗣,讓本郡主如何心安?”安清瑤這個時候當真坐不住了,這些人分明是有預謀的,皇后娘娘若是中計,自己便是罪魁禍首。皇后娘娘是昊郎心中最重要的人,可自己竟然成爲她人對付皇后的一把利刃,這讓自己如何能接受。
安清瑤身邊的兩個大丫鬟木棉,木槿,乃是唐子涵特意尋了來了,都有些武功底子,木棉更沉穩一些,聽着外面此起彼伏,叫嚷了三個時辰也不停歇的咒罵,沉聲道:“一會兒奴婢裝扮成郡主的樣子去往前門,雨蓮姑娘與木槿帶了郡主從后角門出去,那邊若是也有人攔着,也不必跟他們客氣,都欺負到咱們門上了,再不還手,只會讓他們蹬鼻子上臉!”
雨蓮很是贊同木棉這話,當下便道:“不愧是精選的暗衛苗子,沒有進入暗衛,實在是可惜了些。”
木槿無奈的搖了搖頭道:“這個時候,可沒心思說這個,那前面的人說咱們郡主紅杏出牆,失了貞潔,要帶了郡主去浸豬籠,木棉你如何脫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