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表示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洛妃就是那盛氣凌人的架式,挺着恨天高的飛天髻飄飄忽忽地扔了幾句話,礙於她一向嘴黑毒舌的作派,將軍從頭聽到尾,也不敢隨便摻言,只怕又慘受新一輪無情的嘲諷。
他是實力派沒錯,可是除了焦臉女鬼那樣攻擊力太強的鬼,他是不屑和女鬼動手的。
將軍本身只當張修盈是個可愛的小女鬼,受欺負的時候幫下忙,誰知道宮鬼界就傳瘋了,甚至有的鬼都直接叫張修盈是將軍夫人。
他一個鬼倒是不在乎什麼名聲,也沒鬼敢在他面前這麼叫,但張修盈就不同了。他幾番深思熟慮,外加洛妃三五不時冒出來嘴損地說他老牛吃嫩草,他覺得還是和張修盈說清楚爲好。
張修盈嫁到皇家,就是皇家的媳婦,萬一他身份上真像洛妃說的,他哪還有臉見鬼?
“最近燒的香還喜歡嗎?合你口味嗎?”謝玖關切地問。她對將軍這種絕對的強者有種從心往外的敬畏,哪怕她現在戴着項鍊,他也近不了她的身,她還是像以前那樣,一看到他就被鎮的半點兒也不敢放肆。
將軍點點頭,“麻煩你了。”
說完,身體就消失在原處。
張修盈飄出去不知躲到哪兒,躲了大半天的時候,到了傍晚纔沒精打采地回到寧安宮,還沒等她開口說兩句話。就再度消失不見——
皇帝回來了。
謝玖迎上去,就把焦臉女鬼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皇帝,他一聽臉就沉下來。連聲冷笑。
“活着給朕添堵,死了還要往朕臉上抹黑,真不知道朕上輩子是欠了朱家什麼,讓他們一家子這麼算計朕!”顧宜芳只覺得晚膳還沒用,就氣的飽飽的。他一屁股坐到榻上,巴掌狠力一拍。
“在太后生辰當天,也虧她想得出這噁心人的事兒。朕逼她。朕怎麼逼她了?當初就不該心慈手軟,還查。直接一紙廢后,當面鑼對面鼓,朕就看朱家能陣出什麼陣法來!”
他鼻子好懸氣歪,“高洪書!高洪書!”
門外傳來遲疑的聲音。“小的連書當值。”
連書一顆心吊到嗓子眼兒,想不透皇帝走進去的時候心情還是美美的,怎麼沒一盞茶的時間就能氣的跟在身邊的太監都忘了是哪個。明明走進寧安宮的時候皇帝還誇了他一句,長着一副機靈樣兒,比他師父看着順眼。
雖說這讚賞說的他心裡發毛,可是才說過話沒多大工夫,皇帝這忘乎腦可真是一絕了。
“管你是誰,進來!”顧宜芳一看連書進來,連忙衝他擺擺手。“你叫人去瑞王府一趟,告訴瑞王這幾天不用再去昭陽宮審問皇后,只讓她把人給朕看緊些。如果太后生辰之前發生什麼不美的——算了,你叫人直接召瑞王進宮,朕親自同他說。”
顧宜芳越說越覺得小太監在中間傳話,一個不小心就會鬧的人盡皆知,真傳出去,那些作死的還只當他放煙霧彈。想下黑手弄死皇后呢。
“是,小人遵旨。”連書進門就看皇帝臉上不對。連忙應聲走了。
謝玖連忙給皇帝倒了杯溫水過去,他喝了一小口,怎麼想怎麼不對,一拍大腿。“不行,朕親自去一趟昭陽宮,皇后作死也等朕廢后再說。朕就沒聽說過皇后在位自戕也要給皇帝抹黑的,怎麼什麼奇葩都讓朕遇上了?”
趕情謝玖是見鬼體質,他是遇奇葩的體質嗎?
“你先穩住,爲了她氣壞身體不值當。”謝玖撫着他的胸口給他順順氣,真心覺得皇帝對上皇后,至少在語言上根本就不是對手。
皇帝開始還想守着秘密,後來兩人聊開,他就各種守不住那張嘴,什麼都往外倒,包括皇后往她身上撲的那些個髒水,有一句算一句,給她學了個十成十。皇帝學的時候不知道有沒有意識到,皇后撕破臉皮以後,完全開啓嘴鬥模式,啥啥不在乎,皇帝在乎什麼,她就往上鼓搗,生生把皇帝氣的肚子鼓鼓,臉紅脖子粗,除了罵皇后住嘴,不分粗尊卑,完全插不上嘴。
皇后語言能力極強,皇帝倒是個陰謀算計的好手,一肚子壞水,但語言上着實不是那麼有力,屬於嘴巴跟不上腦子的那種型。
蔫壞哪個還成,真是面對面,扯開他皇帝的身份,真不一定能罵過幾個人。
否則也不會每每讓她也氣個倒仰。只不過不同的是,她口下還留着幾分情,大多是調侃爲主,皇后一隻腳都被皇帝扯下後位了,自然是毫無顧忌地什麼痛快說什麼。
於是,皇帝被碾壓了。
現在他顛顛地上前,估計也是被罵的份,氣的鼓鼓的,嘴上也佔不到什麼便宜。可如果說不讓他去,他那脾氣一上來肯定是沒二話的。謝玖就想着讓皇帝見識見識女人翻臉後的恐怖姿態,讓他心裡留下些陰影,看清那些個女人當面是有多千嬌百媚,背後又是怎樣一副嘴臉。
“朕纔不受她的威脅,她願意死就讓她死!”顧宜芳擡腿就往外走,一邊走還一邊嘟噥。“就讓朱家給她接回去,要死,死他們家去,宮裡的鬼夠多了,再多她一個,朕嫌擠的慌!”
謝玖一路送皇帝出了寧安宮,眼瞅着他坐上御轎,烏泱泱的一堆人跟着去了昭陽宮。
花真跟在後面長舒一口氣,臉上纔有了血色,剛纔眼瞅着皇帝怒氣衝衝出來,她只當自家娘娘作死又氣跑了皇帝,後來是看惠妃跟個沒事兒人一樣還和皇帝說話,皇帝也沒伸手掐死她,花真這才放下心來。
“娘娘,晚膳可要等皇上回來再叫?”柯秀輕聲問。
她是素錦被攆出寧安宮後,安春提點上來的。經過幾個月的相處觀察,柯秀雖然面嫩,動不動就愛臉色,辦起事來卻絕不含糊,嘎巴溜丟脆,絕不拖泥帶水,謝玖讓舒宜跟了幾天,打聽不到她和別的宮裡有何牽扯,這才提了上來。
不過半個月就看出來,是個可心的,和花真一般年紀,可比花真靠譜了許多。
謝玖想了想,“一會兒皇上就回來了,待皇上回來一盞茶的時間再叫廚房開動便好。”
“等那時候再做,怎麼也要半個時辰也後才能好,這麼久能行嗎?”花真知道惠妃說的肯定是有她的道理,可還是忍不住提醒一聲。
謝玖笑了笑,皇帝回來就得憋一肚子氣,她總得給他緩緩,消消氣的時間不是?
謝玖穿着件單衣便送了出來,當下夜風一吹還是感覺微微有些涼意,她捋了捋額間細碎的髮絲,轉身進了正殿,擡腳就衝側屋龍鳳胎那裡走了進去。
她搖着鼓浪鼓逗了會兒倆大寶貝,沒過一會兒小石頭就尿了,謝玖並沒有完全放手讓奶孃照顧一切,她雖不能無時無刻照顧龍鳳胎,她想只要她在他們身邊,該她做的,她這做孃的還是想做到最好。
她熟練地換上尿布,正要親親難得露出笑模樣的小石頭,就聽豆沙包也開始哭了起來,她正要打開看看,就聽顧宜芳在正廳直叫她的名字。
聲音裡帶着股子怒氣,估計和她想的相差無幾,讓皇后又給碾壓了一遍。
謝玖輕聲吩咐奶孃:“估計也是尿了,你好好照顧公主和皇子。”
奶孃點頭如搗蒜,在這寧安宮裡除了惠妃,誰聽了皇帝的聲音都得抖幾抖,更何況現在這一聽就是怒髮衝冠,兩個奶孃巴不得腦袋都點掉了,就想惠妃別磨磨蹭蹭的,趕緊把皇帝的毛兒給摸順了。
謝玖施施然出了側屋,只見大廳跪了一地的宮女太監,哆哆嗦嗦的跟秋天裡的落葉一般。
皇帝坐在上位,周身一團黑氣,臉色陰沉似水,濃眉緊緊地蹙起。
“怎麼叫了你這麼久,纔出來?!”他沒好氣地道。
謝玖慢條斯理地上前,“小石頭尿了,我在給他換尿布呢。”
“你——”顧宜芳瞪着她,突然意識到滿屋子宮人,不耐煩地把人全轟了出去,一直到門關上,他才繼續道:“你就知道小石頭,豆沙包,他們的尿布還用你換?朕讓奶孃、嬤嬤、宮女一堆堆的人照看着是爲了什麼?你還得給他換尿布?”
謝玖見沒人了,也不跟他客氣,直接走到他面前坐到他腿上,和他來個面對面。
頓時,顧宜芳話就停了。
“那是我兒子,我爲什麼不能換尿布?”謝玖理直氣壯地問,然後伸手捧着皇帝的臉,在他嘴脣上印上一吻。“我今天畫了將軍的畫,結果修盈說我畫的更像是你,眼睛大大的,臉型也像。你看,我多喜歡你,連畫裡都帶出來了。”
顧宜芳‘嗯’了一聲,面色微微緩和,抱着她的腰就把頭埋在她的肩上蹭蹭。
“你說,你心裡究竟是我的地方更大,還是豆沙包和小破石頭的地方更大?”他悶聲問道。
謝玖磨牙,皇帝敢不敢不這麼跟他惡意賣萌?和自家孩子搶地方,他也真說得出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