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罪者應裁

漆黑的空間中沒有一絲光亮,似乎四周的物質都在吸取着每一縷光線,甚至要將尼歐納的身軀吞噬。

突然一束光照來,破碎了黑暗的怖寂。

“迪亞你看,他醒了哦。”一少女轉身對另一人說着。

尼歐納稍稍偏頭,看見了之前的黑髮青年,迪亞·索提斯。

自己竟然還活着。

此時尼歐納正躺在獵陽旅店房間裡的牀上,站在牀邊的粉發少女臉上帶着微微的笑容,娉婷的轉向迪亞。

“迪亞,他醒了呢。”

“啊......小夜,真是謝謝你。”

“真是的,迪亞和我那麼客氣幹什麼,而且我也只是偶然發現了他呀。”

“好吧......”迪亞微笑着慢步走向牀邊,坐在一個凳子上。“你的傷竟然好的那麼快。”

尼歐納緩慢地撐起身體,坐了起來。他看了看自己的左邊胸口,本應是傷口的地方卻只是破洞的皮革和已經乾涸的血漬。傷口已然完全癒合。

“我還活着......?”

被稱作小夜的女孩輕聲笑了出來,“那當然啦......我們可都是活人誒。”

“......爲什麼救了我。不,應該說,你們是怎麼救了我的?”尼歐納低着頭。

“我們有一些打探情報的小伎倆罷了。”迪亞將一杯水遞給尼歐納,“也是小夜偶然發現你的。”

尼歐納沉默,幾秒後慢慢說道:“其實......沒有必要救我的......雖然這樣說算是辜負你們的好意。但真的倒不如讓我,化歸爲這世界的塵埃,隨着歷史的暗流消滅殆盡。”

連他自己都沒有料到,爲了生存的慾望而加入暗殺者公會的他,竟又因暗殺者公會而消散了生的渴望。

或許是因爲無止無休的殺戮遮蔽了他觀察世界真實的視野,畢竟這樣的殺戮,不是爲了體現自身價值,而是爲了簡單到極點的生存需求。武器與他的脈動都乏累了,都漸漸平息了一開始的悸動。

“這世界無論是蒼翠的山林,還是飄零的繁花,還是逸翩的晨風......都讓人愉悅。爲什麼不想活下去?”迪亞問道。

“也許是因爲......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義和價值吧......”

“......”迪亞一下子站了起來,“不知道存在的價值和意義,就去尋找啊!現在的世界,太多的人都不知道自己的價值是什麼,包括我。但如果每個人都像你一樣,這個世界最終只會走入沉淪的深淵!”

“......世界怎樣似乎與我無關吧......”

“固執......那麼,既然是我救了你,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要殺什麼人,就算我不能全身而退,也去幫你解決。”

“哈哈哈......”迪亞搖了搖頭,“我只是個冒險團團長,哪來什麼仇敵要殺。我只是想要你,加入我們冒險團。我帶你去尋找你的價值。”

尼歐納也不知道爲什麼,總有幾縷心緒雜亂不清,於是他打算拒絕。

他擡起頭來,正要說話,卻看見了被稱作小夜的女孩。

他在特爾斯生活的兩百多天,無論是哪一分那一秒,都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美麗的女性。粉發齊肩,劉海如刀裁般整齊,輕輕地浮在稚氣未脫的精緻臉龐的前額,嬌小的身材又爲其整體增添亮色,而身着的黑色皮質緊身連衣裙卻又將其曲線勾勒,突顯出莫名的性感與誘惑。氣質的清新與服飾的誘惑相互碰撞,又構造出一種新的氣息,甜而不膩,濃而不冗。

“你的名字是......?”

“瀾夜,瀾夜·噬輝。”女孩回答道。

“好吧。我可以加入,但是請先讓我去解決和一個人的恩怨......”

尼歐納同意了。但不是因爲那女孩的外表如何,而是他感到這女孩的靈魂在某種程度上與他的發生了共鳴。他自然看不見靈魂的躍動,但卻就是有一種奇異的感覺。

“恩怨?你是想要找到,刺殺你的人嗎?”迪亞思考片刻,說出了猜想。

“沒錯。那是我在暗殺者公會中......當做兄弟的人。所以,我暫時先不加入你們,以免牽涉到你們,給你們帶來麻煩。”他看見了放在枕邊的小劍——代表背叛的小劍。於是將其收起。

“......好的。那麼你先去吧。”

尼歐納點了點頭,離開了獵陽旅店。

他離開前看了今日的日期,離他被刺殺,已經過去了兩天。

根據之前暗殺者公會所安排的行程,今日道格應該在特爾斯的港口。既然已做出這種事,尼歐納也不再將他看做兄弟,只當做仇敵而已。

他疾步奔向港口,突然聽見身後有貌似跟隨的腳步聲,便立刻轉身,拔出了長劍。

但他沒有看見敵人。

跟着他的人,是瀾夜和迪亞。

“你們......?”尼歐納疑惑的收起了劍。

“我們是來幫忙的。我活到現在,最看不慣的就是背叛信任自己的人的混蛋。”迪亞雙手一攤,“所以,我們就跟上來了,就算不出手,看着那樣的混蛋被手刃也大快人心。”

“嗯。啊!”瀾夜點頭,又突然發出驚愕的一聲叫喊。

“發生什麼了小夜?”迪亞知道,這代表瀾夜又得到了什麼情報。

“嗯......尼歐納,有着那刺殺你的小劍上同樣氣息的人,在港口的大貨箱旁邊,那可能就是你要找的人......”

尼歐納雖然不知道她爲什麼會知道,但還是相信,畢竟這兩個人是把自己從荒廢的月蝕巷救出來的人。“好的謝了......這樣就省去找他的過程了......”

他們到了大貨箱旁,道格正靠着貨箱,使用機械國馬歇爾製造的奇異遠程通訊工具“海德佛恩”與不知在何處的人交談着。看見尼歐納安然無恙的向他走來,他急忙收起了海德佛恩。

“你好!尼歐納!你還活着!”道格滿臉堆笑,熱情的向尼歐納打招呼。

尼歐納冷笑一聲,“真是對不起了,我還活着,沒能如你所願。”

“什麼話!那天是因爲有暗殺者公會的人來了,我爲了讓你活下去,演了一場戲,我當時用劍刺你只能讓你暈厥而已!要不然你怎麼會現在還站在這裡!我也是被逼無奈啊。”

聽見道格這番說辭,尼歐納動搖了,緊握劍柄的手略微鬆開,將要放下。

“他在說謊!”瀾夜伸手指向了道格,“他的面部表情雖然僞裝的很好,但依然無法掩蓋住那由本能而透露出的虛假。而且......”

“呀呀,這位美麗的小姐,你在說什麼呢?”道格想要打斷瀾夜的話語,然而瀾夜似乎並未受到任何干擾。

“尼歐納的傷口是我處理的,那種方位刺入胸口,普通人是必死的!尼歐納的心臟稍向右偏,所以才活了下來。而且,就算是你想把他刺暈,在月蝕巷那種地方,根本沒有人會發現不斷流血的尼歐納,他也照樣必死無疑!”

道格沉默了幾秒,發出一聲冷笑。

“沒錯。我也無需再辯駁什麼,我正是暗殺者公會中負責除掉他的人。但又能怎樣?”

“尼歐納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你做出這種事,不覺得慚愧麼?”迪亞怒吼道。

“哈哈哈......信任。信任能有什麼用。會相信他人的都是傻到無可救藥的蠢人。如果不是他蠢到相信別人,又怎麼會被我,按照公會中的計劃,誘殺呢?”

“混蛋!”迪亞毫不遲疑的拔出了他的短劍和燧發手槍。

“這裡可是市區,如果使用燧發手槍,你認爲衛兵會坐視不理麼?”道格似是勝券在握的姿態,告訴迪亞這地方是不能使用遠程武器的。他並不打算戰鬥,他打算逃跑。

道格雖然戰鬥能力不如尼歐納,但速度在暗殺者公會中是數一數二的,如果他想逃跑,這三人中沒人能追上。

“那麼,再見啦,傻瓜們!”尼歐納剛拔出劍,準備向道格削去時,道格已轉身疾奔。

“他的速度,我們追不上的!可惡......就這樣讓他跑了麼!”尼歐納憤懣卻又無奈。

迪亞沉默了。緩緩舉起了燧發手槍。

“喂!不可以在這裡開槍啊!”

砰!

隨着一聲**爆裂的聲響,一發子彈已躍出槍膛,將正逃竄着的道格擊穿。鮮血模糊了背叛者滿面的驚詫,槍口浮起的硝煙吞噬了奔逃者的身影。

“規則就是用來打破的。我是那會相信別人的蠢人,但卻不是那被俗世桎梏的哀者。你失算了,背叛‘信任’的人。”一陣大風拂過迪亞那鐫刻着堅毅的面龐。夾雜着大海鹹溼氣息的風也同樣吹散了硝煙,將其幻化爲自由的吶喊,漫入迪亞不屈的眼。

周圍的衛兵聽見了槍聲,紛紛圍將過來,很快將三人包圍。

尼歐納環顧四周的衛兵,面無絲毫懼色,笑了起來。“雖然是這樣,不過......現在就不會留下什麼遺憾了,我,正式加入你們,迪亞·索提斯團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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