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2章 輪迴

唐敬賢的傷勢很快恢復,只是我在他體內察覺到一絲……異樣,這是凡人所不具備有的。

正當我奇怪之時,他便一下子睜開眼睛,直直盯着我,忽然笑開:“阿照。”

我驚愣了下,他怎麼還記得我?難道是法術不夠,並未完全抹去他的記憶?

唐敬賢從地上坐起來,與我面對面,揉着腦袋抱怨:“你方纔對我使了什麼?讓我感覺腦子裡迷迷糊糊的。”

我不好說出口,只得輕輕問:“你……沒事了吧?”

他嘆了口氣,大大伸了個懶腰,一臉懶散地道:“你恐怕不知道自己那一掌威力有多大,對於一個凡人來說,足以重傷死去了。”

我覺着唐敬賢醒來之後言行舉止有些奇怪,聽到他這一說又想起孟婆的生魂冊,那冊上消失了兩個名字,倘若一個是白延卿,那麼另一個……難道是唐敬賢?可他一介凡人,我找到他的時候只是受傷,並未斷氣,他自己又是如何起死回生?

我臉上總藏不住疑惑,他看出來,笑嘻嘻地向我坦白解釋:“你認識的唐敬賢已經死了,我是朱雀族的赤晏。”

聽到這兒,我又驚愣了下,目瞪口呆盯着他。唐敬賢……居然不是凡人!

他見我如此反應,似乎很是滿意,托腮望着雲天,愁苦道:“當年,我不慎吃了天帝培育千年才結出的琉璃果,引起天帝震怒,將我打下凡間,變成凡人唐敬賢。你那一掌正好破了封印,我才得以恢復仙身。原本我早已經醒了,後來又被那神箭活活射了幾支,便又躺了半會兒。說起來,我還要謝謝你那一掌呢,否則我身爲凡體,也會跟着灰飛煙滅!”

我心裡卡了一下,隱隱痛起來。神箭……凡體……灰飛煙滅,我想起白延卿,他便是……便是因爲我這樣死了。我僵硬地保持臉上的表情,對赤晏笑笑:“原來你是朱雀神族,說起來我還需向你行禮呢,你不怪我打疼你的那一掌,已是我的慶幸了。”說着,我低下身子,擡手作拜。

唐敬賢……不,赤晏站起上前一步扶住我,眼中柔光閃閃。我避開他伸來的手掌,垂下頭退開一部步,向他告辭:“既然朱雀神君已經恢復仙身,想必是要回天界覆命了。小仙便不耽擱神君。先行告退!”說罷,我不等他回答,便伸手一招,想要喚來飛雲離開。可是掌指間光亮快速一閃,便忽然渙散盡無了,法力好像從體內被抽去,現在半點兒也使不出來。

我細細想了一想,這次天劫之罰,我只受了兩道驚天雷,天界還寬恕了我三百年,已是對我格外開恩。這會兒,恐怕是他們擔心我再濫用法術,所以便將它從我身上禁了。現在我除了一具不老不死的仙身,毫無半點內力靈法,與普通凡人無異。

赤晏也看出端倪,緘言沉默了一會兒,站在我面前,神色認真的對我說:“阿照,雖然我不是唐敬賢,但我對你的心意不曾改變。不如,你隨我回焰山吧,大漠長天,綠洲如星,雖不及不幽仙山繁花似錦,但也是一等一的美景風光。我相信,你一定也會喜歡。”

我不曾打算去往仙界任何地方,我搖搖頭,婉言拒絕:“謝神君好意,小仙心領了。不過小仙還有別的要事需做,改日再去焰山拜訪。”說着,我匆匆轉身,想要儘快離開。

可我如今凡步慢慢,哪裡及得上赤晏步履仙伐。他左左右右攔了我幾次去路,最後問我:“阿照,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我一個人遊山玩水。甚是無聊,我想與你做個伴,可好?”

這話,在他做唐敬賢的時候便說過。當時我與他說,我去的地方他去不了,如今想來也頗覺得好笑與尷尬。仙界,哪裡有什麼他去不了的地方,更別說我現在要去的是凡間。我搖搖頭,坦白告訴他:“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裡,只知道,我要去找一個人,不管他在哪裡,不管要等多久,我都一定要找他。這等耗費時間和精力之事,神君還是不要參和得好。”

赤晏不悅地皺起眉:“你莫不是要去找他的轉世吧?!他一介凡人,神箭之下灰飛煙滅,哪裡還能輪迴投胎!”

我心中一顫,咬牙堅持:“不。他一定在的,蒼海神龍告訴我,我跟他會在百年之內相遇,只要我不離開凡間,我就一定能再見到他!”

赤晏的臉上忽然凝出一層寒霜,深眸裡暮藹陡重,踏前一步:“白延卿是白延卿,轉世是轉世,下一世他便不再是白延卿了。你與他的緣分已經斷了,即便他入了輪迴,下一世他有他自己的生活,他成家立業,娶妻生子,這些都與你無關,因爲他根本就不是白延卿了!”

他的這些話猶如重錘砸進我心裡,成家立業,娶妻生子,再無我的關係?不,不會!我心口猛地跳動起來,僵着聲音急躁道:“不論他改成什麼名字,變成什麼身份,他都是我心中最重要、也最記恨的那個人!我不管他變成了誰,我不許有別的女子出現在他生命中,不許別人佔據我的位置!他是我的夫君,不論投胎轉世了多少回,他都是!”

赤晏冷呵一聲,不解地望着我:“阿照,倘若他真有輪迴,他要輪迴生生世世,難道你也要跟着他生生世世這般墜劫?!”

我被他鬧得有些亂了,倉皇道:“或許我的命數,便是萬劫不復!生生世世無窮無盡又如何,只要他在一世,我便在一世。更何況……”

更何況,我只有三百年的時間了。若真如蒼海神龍所說,三百年後他不復存在,我便受了那四十七道天雷又如何,再加八十一道也無妨,同他一起湮滅,倒也是樁瘋狂的如願以償。 ⊕ Tтkan⊕ ¢O

我嘆了口氣,沒把話說下去,這些我不想讓赤晏知道。我後退一步,極其鄭重地向他拂手施了一個禮:“朱雀神君,小仙告辭!”

這次,他沒有堵我,任我狂奔而去。

我遠遠離開的這個地方,雖然心中還會掛念,甚至在午夜夢迴裡與白延卿在那兒重新相聚,但我也堅決不再回去了。我害怕看到那裡熟悉的場景,害怕那些回憶淹沒整個心膛,我現在……只想找到他,我害怕錯過,害怕來遲,害怕正如赤晏口中所說,看到他娶妻生子,我不甘心!

在後來長久的歲月裡,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恍恍惚惚遊離在世間,走到哪兒算哪兒。我已經不能像以前那樣回去仙山拿幾件寶物出來典當,身上沒有銀子,只好學凡人賺錢。幸好識得一些草藥,跑去靈氣充沛的山上採了幾框換成銀子,勉勉強強能吃能住。

不過,我一直感覺到身後有人跟着。我知道是赤晏,但我假裝不知道,也不想拆穿着。或者等不了多久,他就會自己回焰山了。可是一年後,他還是如影隨形,偶爾在我上山踩空的時候幫我一把,夜裡以天爲蓋的時候趕走周邊的野獸,颳風下雪之時爲我設物遮擋。種種,種種,我都記在心裡,感念他默默幫我護我,我也想着,五年、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之後,他總會回去吧,不至於跟我一樣,一副倔性子死守在這凡間。我是心甘情願,衝着前緣去的,而他跟着我白白浪費大好時光,這就有些不值得了。

也不知又過了多長時間,我終於忍不住了,將他從枝繁葉茂的樹上搖下來:“朱雀神君,你此番不用迴天界向天帝覆命,不用回焰山處理要事?”

赤晏差點摔在地上,從墜落的半空中飛躍起來,穩穩落在我面前,一臉委屈:“天帝若是知道我這麼快就恢復仙身。只怕還覺得不解氣,要是再罰我一遍,我豈不是又要吃苦頭?如此,我還回去幹嗎?至於焰山,我早便託付給旁人先行打理着,不如趁着這大好機會微服出巡、遊歷人間,知曉天下冷暖,纔能有所領悟呀!”他滿臉調笑,一點兒也不顧及自己的身份,繼而上前一步,彎下腰與我對視着,“在凡界,你是我最熟悉的人,所以……我只好跟着你遊山玩水,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不許我跟着你嗎?”

如今,我也阻止不了他了,即便我也答應。恐怕他也是不會走了。轉而想,他並未給我添上什麼?煩,反而還在冥冥中幫了我那麼多次,現下再去拒絕,倒顯得我太小氣。

念及此,我點點頭,便是拂手答應:“神君這一路來對小仙的照顧,小仙銘記在心,神君有令,小仙不敢違從。”

赤晏隨之眉開眼笑,大大鬆了口氣:“現在倒是爽快,知道我有多好了吧!”說着,從懷裡掏出一隻燒雞,“以後你也別叫我什麼神君了,叫我赤晏。這一路你也累了,我瞧你吃多了素菜,一點兒葷味也沒有,就在剛纔用三昧真火烤了一隻雞。”

我不太吃葷食,這一路也並未經過什麼酒家客棧,看到他手上的燒雞不禁驚訝了一下:“神君……”他瞪了我一眼,我馬上改口說,“赤晏,你身爲朱雀,道理上同爲禽類,怎可對它下此重手!”

赤晏一聽,氣得跳腳:“誰與雞是同類?我是朱雀,是上古就有的神獸,是獸不是禽,你怎可把我與這凡物相提並論!”

千百年來,我能聽到朱雀一族的事少之又少,只聽旁的仙友說朱雀住在炎熱的焰山,性情暴躁,一不高興便會噴出三昧真火,着實可怕。對此,我心中含着幾分畏懼,不過又想到朱雀神出鬼沒,十分神秘,是極不易見到的神獸,心裡的擔心所以慢慢消淡了。如今,朱雀神君就站在我面前,不想生起氣來竟是這番模樣,我聽了他那怒氣衝衝的肺腑之言,不經噗嗤笑了。

赤晏神色一輕,圍着我瞧了兩圈:“這麼多年,我倒還是頭一次見你笑。以後你可要多笑幾次,不然我會害怕。”

他是神君,而我現在連半點法力都沒有,即便是有,我也低他一級,我奇怪:“怕我做甚?”

赤晏將雞腿扯下塞給我:“不知道,就是看着你生氣難過,甚至面無表情的時候,我心裡就很怕你。所以一直躲着,也不敢出來。”

我將雞腿還給他。搖搖頭表示不想吃東西,也表示對他這種反應頗爲無奈。我生氣、難過,並不是因爲他,也更不會牽連到他。只不過是我有時想起從前的事,會有一些不悅的反應罷了。而這些連我自己都不曾在意和記心,倒被他看得一清二楚,窘迫之外也有一些愧疚。

我與赤晏最終結伴而行,從前他不現身,着的是一身火紅羽服,如今他搖身一變,換成一身淺藍色長衫,玉帶發冠,手持摺扇的翩翩俏模樣,儼然……儼然又成了唐敬賢的模樣。唐敬賢溫文爾雅,與這赤晏實在是性情相悖。一個溫暖如春,一個熱情似火。若非我知道唐敬賢是赤晏在凡間的化身,我還真覺得他們是完全兩個不相干的人。

屈指數數……唉,大概也數不清了。估摸着也快百年了吧,我還是未能遇到與白延卿有一絲相似之人,心中不免也開始着急。

我擔心早在那極久之前,白延卿就已經……可是我只要想到神龍說過話,心中又再次重燃希望。慢慢地,這種希望附帶了一絲安慰,成爲我留戀在這凡塵世間的藉口。我甚至開始失去方向,倘若百年過後,我依舊找不到白延卿,我該怎麼辦?面對如今的一無所獲,就像一拳頭打在棉花上,充斥着滿心不甘!

我心情低落,漫無目的地恍惚走了整整一天,心裡悶得難受,腳下也就絲毫感覺不到累了。赤晏一路跟着我,卻是受不了了,坐在一塊大石頭上唉聲嘆氣,告訴我咱們已經把整個人間反反覆覆遊離了數十遍。看盡花開花落,看盡朝代變遷,世間所有的一切都已物是人非。我聽着這些,卻一點兒未覺世間絲毫改變,山還是那座山,水還是那片水,天還是變化多端,地還是春生秋枯。我無端想起神龍說的那些話,凡人總是不自量力,海誓山盟總被一碗黃泉湯湮滅不再,不變的只有這悠悠天地。

我心裡生出難過,我怕再也見不到白延卿了。他不過一介凡人,哪裡抵得上着不變的天地?

這時,上空忽然掉下一塊石頭,正好砸在赤晏腳上。

赤晏痛得大叫,正要破聲大罵,我腰間的鈴鐺竟然搖響起來!

我從未聽到這枚鈴鐺響過,近百年來。無論我怎麼搖動,它都不會發出半點聲響,可是此時居然無風自動,脆響不止。我心頭一震,擡頭往上看去,上面是一個高高的懸崖,隱隱能夠聽到有人打鬥的聲音,莫非……

崖上忽然又墜下另一根東西,“噌”一聲砸落在石縫中,劍鳴低沉,嗡嗡作響。

是把重劍,只是這把劍讓我有些熟悉之感。

“叮叮叮!”

隨着重劍跌落,腰上的鈴鐺越加猛烈震動,有一陣無形之力將我向那柄劍推去。

我心中生出那絲或許可能,上去將劍拔出來。

這個重量與手感,與……當年鏽劍如出一轍,只不過這把劍上沒有半點生鏽的痕跡,劍面鋒利無比。寒光蹭亮。但這手柄上??神鳥的花紋又與鏽劍刻得一模一樣,分毫不差!

當年,白延卿死後,鏽劍被黑袍男子帶走,沒有去向,只留下一個鈴鐺告訴我,劍在的地方,他就在!

“唉?你看,好像有人掉下來了。”

赤晏抱腳坐在石頭上,吃驚望着一道從懸崖上摔落而來的人影。

不知爲何,我滿心激狂,衝上去想雙手護住那從天而降的人。只是我又突然想到,此時我毫無法力,若是徒手去接,非但不能將人接住,反而還會傷了自己。正是思緒剎那之間,一道紅光閃過,上空人影被一團霞雲拖住,緩緩降落。我回頭,赤晏撅着嘴瞧着我,不悅地別過頭去。

霞雲落在我面前,我盯着在雲上負傷之人,不可置信地歡喜不已,竟是不知自己該如何了。

男子捂着受傷的胸口,臉色蒼白,斷斷續續喘息。他一身深紫錦衣,珠冠華玉,比起我印象中的白衣素衫,要貴氣許多。

我緩緩上前,顫抖地不敢觸碰他半分,害怕這只是一道別人變出來的幻影逗我開心,一觸即滅。我緊緊盯着那張相思夢裡的容顏,眼眶不知不覺溼了。我趕緊擦去眼角的淚水,要將他看得清清楚楚!

他吃力張着眼,眼中充滿防備,最後還是經不住身上的痛楚,暈了過去。

崖頂上,打鬥的聲音也很快結束,有人探着身子往下看來。我忙轉頭對赤晏說:“赤晏,你幫我一個忙吧!”

赤晏掃了眼躺在地上的人,一下子猜出我想幹什麼,苦臉道:“阿照,雖然這一百年你堅持不懈地拒絕我,但讓我撮合情敵跟你在一起,你也太不厚道了點吧?”

此時我已方寸大變,焦急喊:“他從崖上跌落,定於崖上之人脫不了干係!此時如果你再不出手,他們就會看到他,一定會趕盡殺絕!我不想,又一次眼睜睜看着他在我眼前死去!”

赤晏盯着我頓了一會兒,嘆了口氣,指間一動,在我們頭頂罩起一個結界。

我緊繃的心緒鬆了下來,私心道。有了這個結界,誰也看不到我們,也找不到白延卿了。

不,人間已去近百年,此時他已不再是白延卿,不過……他一定是我一直在找的那個人!

憑着印象,我託赤晏將我們帶回到當初一起住過的宅子。那座曾經最繁華的城,早已廢墟一片,枯草古藤,四野無邊,失去原來的所有的樣子。從前我一人,不敢回來,害怕觸景傷情,但是如果有白延卿在身邊,我便什麼也不怕了。赤晏揮手一變,在廢宅上建起一座小屋庭院。我將白延卿扶到榻子上,手指撫過他的眉毛、眼睛、鼻樑和嘴脣,容顏依舊,只是深凝的眉宇間多了一絲倔強硬朗的英氣。

他身上四處有傷,最重的是傷在胸口,流血不止。我請赤晏幫忙,爲他止住了血,之後赤晏說什麼也不肯再給他療傷了。“若非看在你的面子,不想讓你多吃苦,我才懶得管他!”說罷,赤晏怒着臉,便就此消失無蹤,再也沒回來。

此時我已顧不了這麼多了,赤晏是上神,不管去了凡間哪裡都不會遇到?煩,我滿心都會忽然出現的人給侵佔滿了。我找了他這麼久,等了他這麼久,就當我快失去希望的時候,他竟是以這種方式出現在我面前,我甚至不敢想象,若是今日我沒有路過這兒,他會不會又已經死了?

我呆呆望了他一夜,分別多年,終於是又見他了。我曾在腦海和夢中幻想過多次再相見的場景,我期盼他能早點醒來,早點認識我。

然而,他傷未愈,若是沒有草藥,便會潰爛。

別無他法,我只好再是上山採藥,另多備了些調養身體的良草。當我回來的時候,他已經醒了,坐在牀上發愣。

他看見我,雙眉頓是一緊,低厲道:“你是何人?”

我控制住心中的激動,將藥簍放在地上。他看了一眼,淡淡道了句:“多謝想救,告辭!”說罷,離開榻子。搖搖擺擺擠出門去。

我急忙拉住他:“你要去哪裡?”

他望着前方,目光堅定,卻是不曾轉頭看我:“我留在這兒,只會給姑娘帶來災難。”話畢,扯出自己的袖子,一瘸一拐走出院子,卻又腳下一絆,摔滾在地上。

我是絕對不能放他走的,於是上前扶起他,告訴說:“這裡十分偏靜,不會有人找到這兒的,你放心吧。況且天色就快暗了,你就不怕被山上的猛獸給吃了?”

我所言不假,我去山上找了一整天的藥,偶爾能夠聽到猛獸呼叫的聲音。若不是心中執意要爲他療傷,我這身無法術,又少了赤晏的保護,早便跑回來了。此時落陽在西,再去離去,十有八九便會碰上那山上的東西,他一個負傷之人,又如何能赤手空拳打倒猛物。

他擡頭望向天際,猶豫片刻,失意嘆氣一聲:“那就只好?煩姑娘了,等明日天亮,我再走。”

我微笑地點點頭,將他扶進屋子。此時季節入冬,入夜寒冷,我先生了炭火,儘量讓屋子溫暖一些。

他在身後默默望着我,忽然道出一句:“冒昧問一下姑娘芳名,怎麼稱呼?”

我揹着他,嘴角掩不住笑意,聲音卻十分平靜地作答:“我叫花照,你可以叫我阿照。”

他又是問我:“這裡只有你一個人?”

火盆漸旺,我往他那處移了移。輕輕點了點頭,深深望着他:“是啊,一直以來,都只有一個人。”

他環顧四周,繼續發問:“你在這兒住了多久?這間屋子看起來有些陳舊了。”他停了一下,應是覺得自己這樣說話有些不妥,忙又是解釋,“你不要誤會,我只是覺得奇怪,你的年紀看起來不大,但這間屋子看似已有數十年甚至更久。”

我也不知赤晏爲何要把屋子變成這樣,這屋子像極了從前在竹林小苑的那間。而此時,他這樣出口問我,心中必然對我還有些疑惑和警惕,對此,我有些難過,更多的是心疼。他受了重傷,又從懸崖摔下,也不知是何人要對他下次毒手。他心思細膩,待人警惕,這是生在什麼樣的壞境之下才能有的。我不知道他之前都經歷過什麼,但能隱隱感覺到那些都是有關生死之事。而對於他對我的警惕……一時間,我也不知該如何回答,只是道:“我在等一個人,等他來找我。或許是等得太久了,我也便忘了自己到底是什麼時候住到這兒的。”

他臉上略微動容了一下,卻是看不出是什麼情緒,之後便道:“原來如此,不小心談及姑娘傷心事,實在抱歉。”

我搖搖頭:“沒關係,我已經不用等了。”繼而微笑着上前兩步,站在與他不遠處,“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對於我的靠近,他面無改色,也毫無情緒,卻是毫不猶豫地答了我:“在下姓蘇。兩字舜玉。”

我展顏笑開,蘇舜玉……很好聽的名字,這一世,他叫蘇舜玉。

窗外,忽然吹進來一陣冷風,差點將火盆熄滅。

我上去將窗戶關上,一片冰涼落在我手上。我望着外面紛紛揚揚的白雪,高興道:“下雪了!”

今夜下雪,明日便會積雪皚皚,走不了路。這樣,我與他就會被困在這件小屋,誰也出不去。於是,我裝作一臉可惜地轉頭告訴他:“看來蘇公子,明天是走不了了。”

蘇舜玉皺起眉,一瘸一拐下了榻子,非要自己看了才甘心。看到窗外茫茫大雪,他久久凝神,最終垂下眼。半聲不語。

合緊窗後,我將採回的草藥調製,做成一碗藥泥,準備給他敷上。

可當我伸手去解他衣裳之時,他像是受了什麼驚嚇,頓是縮到一邊,對我厲聲重口:“姑娘,男女授受不親,你這是做什麼!”

我差點忘了,從前我與白延卿在一道做夫妻時,並不在意這男女有別,如今二話不說地跟蘇舜玉伸手解衣帶,確實有幾分不妥。於是,我拿來藥碗,指指他身上的傷口,說:“我稍懂些醫術,你的傷口若不先用藥敷着,怕是會發炎流膿。若變嚴重,那就不好了。這裡方圓十里也沒個鎮子,要請大夫,也得翻過那座山,走個一天一夜呢。”

蘇舜玉緊張的神色漸漸緩和下來,自行接過藥碗:“讓姑娘掛心了,這藥……還是由我自己來吧。”

我並不想逼他,點點頭,退出屋子,去到另一間準備飯菜。

我打開櫃子,赤晏倒是把東西準備地很齊全,蔬菜小肉,也夠幾日吃的了。只是我極少下廚,遠遠見過以前白府大廚炒過幾次菜,於是學着樣子炒了幾道。不過我手藝不好,幾乎是全焦了,唯有蒸煮的米飯還可以……不,這稀稀拉拉的,應叫做粥了。我終於體會到,凡人的柴米油鹽生活,也不是那麼好過的。

我拿着還算像樣的粥回到屋子,蘇舜玉已經重新穿好衣服,坐在榻上擦劍。

腰間的鈴鐺再次響起,他聞聲回頭看我,注意在那鈴上。我忙步行進去,儘管一手捂着鈴鐺將它藏入袋中,一手將粥放在桌上:“這鈴鐺動起來太響,怕是會吵到你。”

他不以爲然,沒有繼續在意,將重劍擱在桌上。因這劍的重量,粥碗隨之顫了兩顫,濺出幾滴湯來,灑在他手背上。而他似乎對這粥視而不見,只是默默擦去沾在手背上的東西,悶聲不語。

屋中寂靜半響,我輕口發問:“蘇公子,不然,你先吃點東西吧。”

蘇舜玉終於瞧了那粥一眼,有些艱難地開口:“花姑娘……”他懵頓了一下,臉上有些窘迫地立馬改口,“姑娘是否不會炊米?”

聽了這話,我也不由愣了下。繼而,他繼續說:“方纔敷藥之時,在下就嗅到一絲怪味。現下,看到這碗粥,在下有一疑惑,還想請教姑娘。”

我點點頭:“你問吧。”

他目光尖銳,如冰錐般盯在我臉上,語氣低沉:“此粥半生不熟,姑娘不會炊米,是如何在這兒自行住上那麼久的?”

我猛地驚愣住了,咬着牙不知如何解釋。而在這一刻,他的重劍便以對上我的脖頸,他神色迷惑窺探我。冷呵道:“你究竟是什麼人?你假裝好意救我,到底有什麼目的?說,是不是他派你來的?此處,又是何地,爲何我從未見過,距離都城又有多遠?”

忙了一天,好像身體被掏空,更遲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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