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道就是黑道,想法太過簡單了,做法也太多簡單了。
楊無風發現他還是高估了飛爺這個角色,飛爺今天來,無非就只是想要敲詐賭場一筆罷了。
而且,飛爺也太過自負了點。他明明已經看出來自己的功夫,卻還擺出強硬的態度,這才叫真正的不到黃河不死心吧?
竟然如此,楊無風不介意同樣擺出強硬的態度,倒是要看看,誰纔是佔上風的那個人。
飛爺見楊無風這個毛頭小子,說話的聲音竟然都快蓋過自己去了,當時就想動手。
可是他拳頭捏得嘎嘣想,最後關頭卻還是忍住了。
原因無他,楊無風故意在他面前露了一手。或許別人都沒看見,但是一直注意着楊無風的飛爺,卻看見了的。
楊無風竟然用腳帶起一張撲克牌,這張撲克牌在劃過凳子的時候,擦出了火花!
飛爺不知道的是,如果楊無風願意,完全可以直接削掉椅子的一條腿。可是賭場的椅子那是自家的東西,楊無風纔不會傻到自己破壞自己的財產。
事情遠遠超出了飛爺的預料,但是飛爺偏偏還不能就這麼退走了。若是那樣的話,恐怕還沒等他偷偷逃出邊境,就被手下人給弄死了。
混他們這條道,沒有真正可以信得過的人。如果飛爺今天面子丟得太大的話,勢必在兄弟們心目中的形象立馬大打折扣。兄弟們會想,老大是不是老了,老大是不是不行了?
有了這樣的疑問,飛爺的地位便再也不可能安穩。
不巧的是,就在飛爺這最尷尬的時候,陳書記竟然帶着呂曉河過來了,剛剛好趕上他和楊無風的對峙場面。
陳鴻偉邁進賭場的第一時間,他看到了飛爺,而飛爺也回頭看見了他。
呂曉河立馬知道不好,當即擋在了陳鴻偉面前。
飛爺下意識的就掏出了口袋裡的手槍。
楊無風提起真氣,準備上前制止的時候,不了賭客們忽然騷動起來,一個不小心就有人撲到了楊無風的身上,給他造成了短暫的阻礙。
等他再想阻止飛爺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呂曉河反應夠快,馬上將陳書記給推到了一邊,自己的肩膀中槍。
飛爺沒工夫搭理呂曉河,要去追着對陳鴻偉繼續下手。
然而只有飛爺自己知道,他此刻追着陳鴻偉不放,其實並不是想要做掉陳鴻偉,而是想控制一個足夠分量的人物作爲人質。
他感覺到了危險。
就在這時候,飛爺已經認栽了。他最近運勢不行,算命的也說必須要另謀他路了。
所以飛爺當機立斷,準備拿陳鴻偉當人質,馬上策劃逃走。
好在他早有準備,前不久就將自己所有的錢都轉到了瑞士銀行賬戶,現在他留在清島總共的現金加起來也就幾十萬。
這幾十萬塊的應急錢,他都放在了邊境一顆大樹前面的地底下埋着,其實要不要都無所謂了。
想到這裡,他心頭竟然升騰起一絲解脫的感覺,終於要擺脫現在這樣的生活了嗎?
飛爺的手下見老大忽然發飆,哪裡還有猶豫,紛紛護衛着老大,揮起了開山刀。
頓時間賭場裡刀片橫飛,不少人都被砍傷了。
這些混黑道的人下手很有分寸,大部分被砍到的賭客基本都沒重傷,只是皮肉傷被割開而已。這樣的傷勢,看上去嚇人,其實住幾天醫院就能康復。
而對於楊無風賭場方面的打手,飛爺的手下們就沒那麼客氣了。
不得不說,這些販毒、走私軍火的傢伙們,比起楊無風在滬城帶過來的家底,打架素質不是高了一點兩點。是高了太多了。
楊無風自己,則被幾個慌亂的遊客打擾着,竟然一時沒能在飛爺抓住陳鴻偉之前有所作爲。
飛爺抓住陳鴻偉的一剎那,只見陳鴻偉一個麻溜的反手,竟然是來了一招反擒拿。
可惜了,陳書記心中一喜,剛表現在臉上的時候,就被人在後腦勺上重重來了一下,這一下差點讓他當場昏過去。
飛爺呸一口唾沫到陳鴻偉的臉上:“MD,你小子再不老實,老子直接請你吃子彈,艹!”
陳鴻偉倒是一條漢子,沒有絲毫懼色,但也沒有魯莽的激怒歹徒。
呂曉河已經爬起來了,他捂着傷口臉上很痛苦的樣子,卻強忍着走到楊無風旁邊,問道:“無風,怎麼辦?”
楊無風搖搖頭。
他哪裡知道怎麼辦?但是他看出來了,飛爺看陳鴻偉的眼神,並沒有多少殺氣。
也就是說,飛爺不想殺人。
“楊無風是吧?我會記住你的名字的。”飛爺意味深長的道了一句。
一般人肯定會覺得,這是飛爺在放狠話,可是楊無風卻從飛爺的眼神裡面聽出了別的意味。
他猶豫了下,手裡的鋼針沒有飛出去。
飛爺瞳孔一陣收縮,似乎覺察出來了楊無風的動作,冷汗當時就是冒了出來。他再不多說一句,押着手下就往外跑。
飛爺的手下還不明白,怎麼自己一方明明佔了上風,還要這麼匆忙的撤退,他們還沒有撈到好處呢!
“快走,這些籌碼不在賭場,又換不成錢!”飛爺在往外走的時候,對一名想要掃蕩賭桌上籌碼的小弟吼了一句。
小弟見老大是真的生氣了,哪裡還敢多說,趕緊撤了出來。
呂曉河想追,楊無風卻攔住了他,說道:“交給我,你趕緊去醫院,你的子彈沒有穿透骨頭,必須馬上動手術,否則會留下後一陣的。”
呂曉河無奈的點了點頭。
他也是出於對楊無風的信任,拍了拍楊無風的肩膀,無奈的跟其他手上的賭客們一起準備去醫院治療。
楊無風喝止住了所有想要追出去的人,然後他自己一個人順着飛爺和他手下的方向追了出去。
出了賭場大門,楊無風忽然對着準備上車離去的飛爺大聲喊話道:“飛爺,我勸你你趕緊放了陳書記,否則你們一個都走不掉的。這樣,我來給你當人質。”
聽了楊無風的話,飛爺一咬牙,沒有考慮多久便果斷答應了條件。
他鬆開陳鴻偉的時候,陳鴻偉還想要有所動作,卻被楊無風打住了:“陳書記,你打不過他,趕緊回去!”
陳書記憤懣不已,卻也不好拿楊無風的生命安全開玩笑,只得飛快的鑽進了賭場裡面。
他要馬上聯繫地方上的武裝力量。這個飛爺太目無王法了!都已經被通緝的人了,竟然還敢光天化日之下跑來他的地盤作惡。
驚怒交加的陳書記,早已經忘記了他來楊無風的“娛樂會所”只是臨時起意,飛爺不可能提前知道。
楊無風和飛爺上了車。
飛爺探出頭來,很義氣的對手下命令道:“你們先回去,我帶着人質吸引他們的注意,我們老地方匯合,以後我不在的時候,你們有事全聽老二的。”
兄弟們一個個都立馬提出異議,怎麼能讓老大一個人犯險?絕對不可以!
不過飛爺卻沒多少時間跟兄弟們墨跡了,他催促着命令所有手下全部撤出了彩虹區。
車子點火之後,飛爺才預控擦了一把冷汗。
他的越野車動力十足,很快就駛向了某條公路。他當然不會一直沿着公路走,那是自尋死路,而是拐入了一條羊腸小道。
“兄弟,今天謝謝你手下留情。”飛爺將車子停了下來,此時距離他離開賭場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個小時。
地頭蛇就是地頭蛇,警方和武警,已然是很難再找得到他了。
楊無風自從上車之後,就換了一種待遇。
他很好奇的問道:“很少有人能一眼看穿我的本事,你也很了不起,難怪能在西廣一帶屹立不倒。”
飛爺慘然一笑:“屹立不倒嗎?再過幾天我就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以後會或許在別的地方孤獨得等待着老死那一天的到來,也或者被能耐大的仇家找到,然後宰掉。呵呵,這樣你還覺得我屹立不倒嗎?”
楊無風沒有回答,他隱約感覺到了,只是沒想到飛爺竟然真的下了這麼大的決心。
“我想問問,你們混黑道的,是不是都因爲無奈才入的行?”楊無風莫名其妙的問道。
飛爺看了看楊無風:“應該十之八九吧,否則誰願意過顛沛流離又與社會格格不入的勾當。各個行當裡,都有好人、壞人,而我們黑道從存在的那一刻起,便不能被人接受,或許這就是我們跟別人唯一的區別。”
……
“是啊。”楊無風頓了好半響,似有所悟的呢喃道。
他給飛爺遞過去一根菸,自己也點着了一根,似乎他跟飛爺已經是很早就認識了的朋友一般。
“你知道我爲什麼能看穿你的本事嗎?”飛爺沉默良久,忽而認真的道。
楊無風搖了搖頭:“華帝國曆史悠久,自古以來就是人才輩出,有一兩個特別的人,也屬正常。”
飛爺還想說什麼,卻張了張口,終究沒說出來了。他相信眼前這個年輕人,應該比自己見過的大場面多多了,既然人家沒興趣,他也沒必要上趕着解釋什麼。
“後會有期吧,年輕人。”飛爺向楊無風伸出了一隻手。
楊無風也伸出了手。
既然飛爺從一開始就沒打算一定要把他的賭場怎麼樣,所以對於這樣的人,楊無風是不會下死手的。
而且,飛爺的身上,有跟他父親劉天成一樣的氣質,可惜飛爺沒能走到劉天成那一步而已。
他沒問飛爺要去什麼地方,因爲知道飛爺不會說,又或者飛爺本身也還沒有確定好今天之後自己會去哪裡。
只有連自己都不知道下一個會去的地方是哪裡,那裡纔是最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