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曲氏屋裡,梅清第一次見到了她的兩位堂姐。
估計應是要出門的緣故,兩位姑娘都打扮的十分莊重得體,大姑娘陳衡生得和曲氏有幾分相像,瓜子臉薄嘴脣,頗有些像狐狸的感覺,頭上插着赤金鑲紅寶石的蝶戀步搖,另有三五支簪子,有珠有玉。
二姑娘陳娟不知是像三叔父還是像眉姨娘,倒有十分顏色,一雙杏核眼黑如點漆,身形窈窕,膚光勝雪,只是神色間帶了三分怯懦,看着遜色了幾分。
梅清進了屋,自是先向曲氏福身問安,見曲氏面色語氣均是極和悅的,方轉身向兩位堂姐按平輩的禮節略蹲身,道:“梅清見過兩位姐姐。”
陳衡陳娟自也打量了梅清一番,只見她小小年紀,卻打扮得十分老氣,穿一件深藍色的長褙子,頸上不過一隻金項圈,平白添了好幾歲。
陳娟先起身還禮,只說了聲三妹妹好,便安安靜靜不再說話。
陳衡只略點了點頭,問道:“咱們要帶的禮物準備好了麼?”
這話內容沒錯,可是那語氣怎麼聽怎麼彆扭,帶着點兒居高臨下的勁頭,彷彿梅清是使喚丫頭似的。
梅清看了她一眼,自管走到旁邊兒椅子上坐了。伸手撫了撫衣裳,又輕輕撣了撣不存在的灰塵。
一擡眼,見陳衡仍在目不轉睛地看着她,便轉頭向後邊兒跟着的小陳娘子招了招手,溫聲道:“沒聽見大姑娘問話麼?快把點心呈上來。”
小陳娘子自是人精,躡着腳捧了幾份兒點心上來。說是昨日多做了些,給太太和幾位姑娘各有一份兒,外頭老爺和哥兒們也都遣人送過去了。
跟着小陳娘子過來的小丫鬟十分機靈,早自小陳娘子手裡拿了一包拆了,讓主子們驗看包裝之細緻,再用小碟將點心分裝了。小陳娘子親自捧過來給主子們嚐嚐。
曲氏取一隻綠豆糕來嚐了,登時放下心來,覺得這糕頗能拿得出手,立時便露出笑容,道:“小陳娘子雖說去了大廚房,點心手藝可沒丟下,這綠豆糕比前兩日做的可是愈發香口綿軟了。這外送的東西,也是府裡的臉面,以後還要你多費心思。”
小陳娘子忙了一夜,總算得了幾句好話兒,可是一想到以後這些都要自己操辦,臉上的笑容不由得僵僵的,口中謙遜了幾句自下去了。
曲氏叮囑了幾句,便催着三位姑娘登車往王府而來。
三人同乘一輛雙*馬車,座位對開,陳衡陳娟同坐,梅清便坐在了對面兒。
萬沒想到那陳娟扶着陳衡上車不說,在車上也是端水盅遞帕子,像丫鬟一般,陳衡竟也安之若素,顯然向來如此。
梅清微闔着眼,只做不見。心想這大姑娘竟沒能學到曲氏爲人之道。
在心裡頭曲氏自然也是嫡庶親疏分明的,可陳娟也是稱呼曲氏做母親的,是以曲氏在大面上做得十分周到,讓人很難挑出毛病來。想來大姑娘畢竟不過是個少女,母親哥哥呵護着,庶妹奉承着,養出這麼個唯我獨尊的性子也在情理之中。
忽聽陳衡問道:“三妹妹,你說王府請咱們過去賞,是不是有什麼地方要父親幫忙啊?不然的話,你這纔出府沒幾天,何必又請你過去呢?”
梅清擡頭看着陳衡,立刻推翻了自己剛纔的判斷,這個大姐姐不是性子被寵壞了,根本就是腦子壞了好不好。
連小陳娘子都能看出來這次邀請的意思,恐怕新來的三姑娘在王府裡尚有些關係,立馬見風使舵改了態度,曲氏更是不在話下。
只有這大姑娘胸大無腦,嗯,這些衣服太??攏?卮蟛淮篤涫蹈?究牀懷觶?還?弈宰蓯且歡u牧恕?p
竟然還能以爲王妃的邀請是看着陳府的面子,她也不想想,陳家在京爲官這麼多年,得過幾回勳貴的邀請?王妃又能有什麼事情要用到禮部的官員?
“呵呵,“梅清便打了個哈哈,“王妃的意思妹妹猜度不出來,等一下見了自然就明白了。”
陳衡盯了她兩眼,便轉頭去訓陳娟,讓她別總是一副低眉順眼受氣包模樣,要有大家閨秀的風度等等,直說了一路。
王府出面接待的是王妃所出的長女周雲潔。周雲潔已有了敏慧郡主的封號,在府裡大家均稱做大郡主,梅清也只見過一兩次,只是並沒有說過什麼話。
大家依禮見了,先坐着說些閒話兒。
陳衡從未見過郡主級的人物,只見敏慧郡主上身穿一件湖藍色織金緞面襖,襖子的領口前襟下襬均做如意鑲滾,做四季開紋,袖口闌干再做白底彩繡,卻是喜報春早紋,下身則是藏藍色織金暗緞鳳穿牡丹?單裙。再加上儀容端莊,談吐謹慎,當真是氣派非凡。
陳大姑娘不由的心裡緊張,在車上訓妹的嘴皮子全然不見,勉強對答了幾句,話音兒已是發顫,拿眼緊着向梅清看去。
梅清只得笑笑,開口問道:“王妃近日可好?不知可方便過去問安麼?”
大郡主笑道:“母親也惦記着你,特意囑咐了讓你過了來,定要過去陪她說說話兒呢。”說着便招手示意身後的一個大丫鬟過來,道:“你陪着陳家大姑娘二姑娘園子裡走走,好生將咱家的月季兒給姑娘們說說,掐幾朵給姑娘們戴着玩兒。”
大郡主便與梅清一道過去王妃院子,只見槐樹下安了張小方桌,王妃正與喜福家的打雙陸,梅清大大方方過去請了安,雖說如今父親被貶成個七品武官,和從前比應算是落魄了,臉上卻絲毫不見卑微之色。
王妃打量她兩眼,心底也不由得暗讚了兩聲,道:“潔兒過來,陪母親坐坐。”卻讓垂柳帶梅清到暖閣裡去先奉茶。
這個安排十分古怪,梅清暗自稱奇,跟着垂柳進了屋。從明亮的院子裡跨進屋內,一時倒覺得光線暗沉,梅清眨眨眼,適應了一下,才發現原來屋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