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氣還不錯,到了晌午,陽光照在院子裡,暖暖的,陸顏玉則跟路御醫站在院子正當間的葡萄架下,說起了李氏的病情。
“御醫,我心裡一直有個疑惑,不知道能不能跟你請教請教?”
“三小姐這話就客氣了,您有什麼疑惑直接問下官就是了,哪有什麼請教不請教的。”路御醫對這個略通醫術的三小姐極有好感。
“我這幾日也沒閒着,一直在找醫書,看看有沒有什麼好的方子可以治嬸孃的病,正巧在一本古書上看到,以藥湯爲主、鍼灸爲輔的治療方法,所以今日見了御醫,想跟你請教一下,這樣可行嗎?”陸顏玉說話的態度極爲謙遜,裝作偶然得知的樣子,才能不讓路御醫起疑。
“不瞞三小姐,其實下官也想過給三夫人用鍼灸治療,可是,這以鍼灸臉的辦法雖然在民間還算流行,可是在咱們王宮侯府裡卻還沒有被普遍認可,被鍼灸過的臉會紅腫疼痛很多天,多數夫人小姐都不能接受,我就是怕三老爺和三夫人會責怪我,所以纔沒有將我的想法說出來。”
這個路御醫倒也算實誠,將自己的想法通通告訴了陸顏玉,陸顏玉一聽,可算開心了,這通不謀而合正合自己的心意。
“御醫別擔心,三叔和嬸孃那裡我去說就是了,明日你再來的時候只需準備好鍼灸用的器具即可。”
“既然如此,那下官就聽小姐的,下官就先告辭了,明日再來。”路御醫雙手抱拳,微微躬腰行了個禮,便告退了,留下陸顏玉高興的回了李氏的臥房。
一進屋。就見李氏和陸顏玢都安靜的坐在那裡,娘倆兒誰都沒說話,房間裡靜悄悄的。
“嬸孃,路御醫剛纔回宮了。”陸顏玉往牀前的一張板凳上坐了下來,微笑着說道。
李氏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句,顯然情緒不高。
“嬸孃,有件事我想跟您商量一下,有關於鍼灸治療之法,我剛纔就是跟路御醫在說這個。”陸顏玉試探性的說道。
李氏被這個話題引得看向陸顏玉,歪斜的眼睛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路御醫覺得以鍼灸臉。可以幫助您早日恢復身子,可是這種治療方法,因爲會在頭幾天讓臉變得腫脹疼痛。面上看起來不太雅觀,所以在王宮侯府並不怎麼盛行,可是卻在民間極爲的流行,效果也好,所以現下我來問問嬸孃。願不願意接受鍼灸?”陸顏玉巧妙的將自己主導的事變成路御醫的主導,這樣更能讓李氏信服,從而接受這個提議。
李氏猶豫了一下,並沒接着表態,陸顏玉也知道,被鍼灸過的臉會有一陣時間是紅腫疼痛的。不能出門見人,可是以李氏目前的狀況看,反正針不鍼灸都是沒有差別的。一樣見不了人,所以,死馬當活馬醫反倒是唯一可行的辦法。
李氏思索了一會兒,想必她腦子裡想的跟陸顏玉想的一樣,現在已經是最糟糕的了。還怕些什麼,於是她緩緩的點了點頭。“好,那就試試。”
陸顏玉就知道李氏向來聰明,這樣簡單的小事怎麼能想不明白,於是高興的說道,“既然嬸孃同意,那明日路御醫便會來爲您鍼灸治療。”
李氏這邊的事還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解決的,這病雖然不大,卻需要時間去慢慢轉好,外面還有更多雜事等着她,陸顏玉也不能繼續再待在知秋閣了,於是也沒再說別的,便起身告辭。
李氏也知道她如今替自己掌了家事多,所以也沒留她,笑着點頭答應着。
陸顏玉離開了知秋閣並沒回踏雪齋,田氏今兒早上交代了闔府做秋衣的事,雖說事不是大事,可全府上下幾百口子,做起來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她對這些瑣碎的家務事並不是很瞭解,所以更得去那兒盯着,多熟悉熟悉。
裁縫所屬於下人們勞作的地方,在威武侯府的後院,就這麼用腳走過去也不算近,綠竹提議找軟轎來擡着陸顏玉過去,可卻被陸顏玉拒絕了,這個天走過去,正好曬曬太陽,比在軟轎裡憋着舒服多了。
走了會子,等到了裁縫所門口,大老遠的還沒邁進院門,就聽裡面幾個老媽子在嚷嚷,陸顏玉聽到了‘三小姐’和‘三夫人’幾個字眼,於是好奇的停了下來仔細的聽了聽。
“唉,我跟你們說啊,現在是三小姐管着咱們內府裡上上下下幾百口子的吃穿用度,以後咱們可得看三小姐的眼色行事了,三夫人算是白搭了。”
“是呀,誰能想到以前的黃毛丫頭,現在還能掌了咱們這個家,還好以前沒怎麼得罪過她,要不然
現在可是沒什麼好果子吃了。”
“黃毛丫頭?你也敢這麼喊三小姐,小心有人把這話傳給三小姐聽,她來扒了你的皮。”
說完這句,屋裡便是一陣鬨笑,連陸顏玉都沒忍住,跟着笑了起來。
聽到這兒,陸顏玉還覺得稀疏平常,沒什麼大不了的,大戶人家本來就是誰管事誰更受丫鬟下人們的親睞和敬重,所以她並不把這些話放在心上,那些婆子們想說就去說吧。
可是,再往下聽,這話卻變了味兒…
“三小姐年紀小,可下不了這樣的狠手,我怕什麼,頂多就是幾句話嚇唬嚇唬我唄,我可不怕。”
接下來接話的這個聲音,顯然不是剛纔這一堆婆子中的一個,她的聲音尖而亮,嗓門更是高了一個八度,生怕別人聽不見她說的什麼。
“年紀小怎麼了,你們以爲年紀小就下不了狠手了?前兒湖裡淹死的燕子,你們以爲她是失足掉進湖裡的?要是沒有人在後面推一把,恐怕是不成吧?”
這一句話說出來立刻讓屋裡炸了鍋,幾個婆子便跟着開始交頭接耳。
“哎喲,這話可不好亂說,說出去讓主子聽見可就毀了,不揭你一層皮是肯定過不去的。”
“對呀對呀,燕子死都死了,誰都沒有證據,你這樣白白賴給主子,可是犯了大忌的。”
好幾個人都勸那人不要再信口雌黃,可是她卻絲毫沒有要停止的意思,竟然又說起了李氏的病。
“還有咱們三夫人,我可是聽人說她那病是髒東西附了體了,所以纔會變成這樣,你們是沒見三夫人現下有變得有多駭人,連耳朵都沒啦,頭髮也掉光了,圓滾滾的躺在那兒,不是個肉棍是什麼,嚇得好幾個伺候她的丫鬟都暈過去了,那邊三夫人遭了難,三小姐還不是立刻就接下了掌家的活兒,要我看,估計這中間三小姐也沒少攙和了。”
“我怎麼聽說,三小姐爲了給三夫人治病還使了不小的勁兒,那路御醫就是二老爺從宮裡請來的,若真是她害的三夫人,二房哪會這麼好心給夫人治病,還不巴不得夫人死了纔好。”
“還不是爲了掩人耳目唄,不過,我看三夫人的病也難好了,一切就等有人神不知鬼不覺的下點藥,咱們威武侯府還不就是三小姐的天下了?”
… …
話越說越難聽,從一開始的下人們之間無聊的八卦,漸漸的被說成了有鼻子有眼的真事,連一旁的綠竹都聽不下去了,氣得要衝過去跟她們理論,可卻被陸顏玉按了下來。陸顏玉現在滿腦子都在想着,這個發言的婆子絕對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說出這樣的話的,沒有人在背後指使纔是怪事,若是把她搞臭,這樣對誰最有利呢,或許是張氏,她不是也覬覦掌家之位嗎,可是那個事事隱忍的陳姨娘也不是個好惹的,對於自己取代了陸顏玟進宮伴讀的事,他們恐怕也在伺機報復吧,不過,不管是誰,今兒她陸顏玉絕對不能心慈手軟,自己的威信還是要立下的。
於是,她大步流星的走進屋裡,給了那幾個還在嚼舌根子的婆子們一個‘驚喜’,都不約而同的張大了嘴,瞪大了眼。
“給三小姐請安。”幾個人同時從板凳上站起來,放下手裡的活計,給陸顏玉福了身。
陸顏玉卻沒發話讓她們起身,於是一個個都只好半蹲在那裡,保持了這個姿勢一會兒,就有人不舒服的左搖右擺。陸顏玉從她們面前走來走去,嚇得有人甚至開始發抖,誰也不敢擡頭。
“繼續說呀,怎麼不說了?剛剛還興致盎然,現下都成了啞巴了?”陸顏玉定在人前,雙手環於胸前,一字一句的問道。
還是沒人說話,陸顏玉冷笑一聲,原來都是些只會嚼舌根子的廢物,“既然你們不願意主動說,那就輪到我問你們答,剛纔是誰說的我淹死了燕子,又害了三夫人的,給我站出來。”
屋裡的七八個婆子都戰戰兢兢地立在原地,還是保持着半蹲的姿勢,有人因爲忍受不了,已經開始額頭冒汗了,就這麼堅持了一會兒,其中一個着灰色麻布衣服的婆子站了出來,指着一個穿紅色對襟花褂子的婦人說道,“小姐,這話是唐二麻子家的說的,我們可都是不信的呀,小姐要怪就怪她,千萬別怪罪我們呀,小姐。”
在場的幾個人都點頭,贊同舉報者說的話,直接讓唐二麻子的媳婦兒一個不小心栽倒在了地上。
“既然如此,沒你們幾個人的事了,都起來吧,不過你…”陸顏玉指着癱坐在地上的婦人,“可得給我說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