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一個笑,動作雖簡單,可代表的意義就深奧了,陸顏玉終於在這一刻可以確定,杏兒那丫頭果然在上演潛伏的戲碼,平日裡裝得像是改邪歸正了似的,不問世事的樣子還給她自己在陸顏玉這裡加了不少的分,可惜的是也未免太沉不住了,不過是看見自己‘昏’了那麼一下下,就高興得露出了馬腳,看來這回的事又多了一個參與者,繼呂大夫之後,又可以從她這裡下手調查了。
爲了不讓杏兒多心,陸顏玉在瞥了一眼她之後迅速將眼神收了回來,隨着自己的身體落入一堆衝到身邊來的人的手裡,杏兒那邊似乎才反過勁兒來,手中的銅盆‘咚’的一聲掉在了地上,杏兒也跟着從門廊下跑了過來,神情變換得倒是挺快,剛纔還是高興,現下已經變成了跟秋姑姑等人一樣的擔憂。
雖然來扶陸顏玉的人多,可是還是要多虧冬梅眼疾手快,跟在她的身後,在見她有了一丁點兒異樣之色之後,立即反應過來,往前一撲抱住了陸顏玉後跌的身體,以至於陸顏玉的多半重量都壓在了她的身上,可不是撞得她也不輕了。
一堆主子丫鬟,差不多四五個人撞在一起,其中就數綠竹的膽子最小,嚇得早已經花容失色了,半弓着腰一心想拉已經歪倒在地上的主子起來,可是勁兒大概是使過了,非但沒有將地上的人拉起來,反倒是連帶着她自己也跌了一跤跪坐在了一旁,她離得近,陸顏玉自然看到了她那副倒黴的小模樣,若不是因爲有杏兒在,大概真的是要笑出來了,可惜現在身旁有不安分的人,於是陸顏玉也只能微眯着眼睛,裝作沒有力氣。無暇他顧的樣子了。
“小姐,小姐您沒事吧,小姐。”
第一個開口詢問的人是秋姑姑,她站在陸顏玉的另一側,並沒有學着綠竹的樣子冒然的去拉,而是俯在地上先詢問了一下主子的情況。
陸顏玉裝着咳嗽了一聲之後就睜開了眼睛,左右瞧了瞧。做出一副不明白自己怎麼摔倒了的模樣出來,然後掙扎着就要坐起來。“我…我怎麼摔倒了,快…快拉我起來,哎喲,好疼啊。”
只見陸顏玉搖晃了一下腦袋,神情什麼的立刻恢復了過來,秋姑姑看她確實沒什麼事,於是由她使了勁兒,將主子一把就從地上拉了起來,‘虛弱’的陸顏玉站起來後,一下子就歪倒了秋姑姑的懷裡。被她攙扶着進了臥房。
秋姑姑將陸顏玉送到牀上躺下,就這一會兒的功夫,陸顏玉便朝忙着照顧她的秋姑姑迅速吐了吐舌頭使了一個眼色,這樣就能讓秋姑姑明白真實情況,她這一跤本就是個意外。而後裝得虛弱都是做個樣子給杏兒看的,所以身邊的人也就沒必要跟着一起受難了。
秋姑姑看了主子的表情之後,終於神色緩和了許多,本想再多說兩句的,可是聽見門外有腳步聲便止住了說話的慾望,順着聲音的出處看了過去,沒想到探進身子來的人竟然又是杏兒。
杏兒是三等丫鬟,一般不經過主子的允許是不讓她近身伺候的,所以也就導致了她幾乎接近不了陸顏玉的臥房,平時只做灑掃的活計罷了,這一次她探了身子進來倒也稀奇,於是秋姑姑便追着問了一句,“有什麼事?”
這時杏兒的神色已經自若了許多,她先是試探性的看了一眼秋姑姑身後的陸顏玉,見她躺在牀上,於是這才小心翼翼的答話道,“姑姑,冬梅姐姐的腳好像是崴了,綠竹扶着她去屋裡了,所以…所以換奴婢來問問,要不要去請大夫來給小姐瞧瞧呀。”
秋姑姑見她唯唯諾諾的樣子就有點兒生氣,上前去幾步走到了杏兒的面前,壓低了嗓門說道,“你說用不用去請大夫來,別說主子已經這樣了,就算是平日裡有個噴嚏也得去請大夫來瞧啊,真不知道你以前都是怎麼當差的,就算是本身不會,可看了這麼久看也該看會了,這麼木訥能成什麼事,就連剛來的小默都比你強,哼。”
杏兒低下眼皮去,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只是在秋姑姑訓斥完之後,低眉順眼的答了一句,“姑姑別生氣,我這就去請呂大夫來。”說完便跑了出去。
杏兒沒走多就,綠竹也從外面進來了,自然是一臉擔憂的神色,走到牀旁邊的時候肩膀似乎都有些顫抖了,她小心翼翼的問道 ,“小姐,您沒事吧?還能不能說話,還能不能動?”
陸顏玉這回是真忍不住了,又恰逢杏兒已經去請大夫了,於是從棉被裡伸出手來,也沒用人扶就試圖一個人坐起身來,綠竹見狀又趕忙攔着,生怕主子出了別的差錯,可是陸顏玉卻硬是堅持着坐了起來。
“你瞧瞧,我什麼事都沒有,剛纔是個意外,你別害怕。”
綠竹似乎是不太相信陸顏玉的話,於是又擡頭張望了一下正從櫃子裡翻找乾淨衣裳的秋姑姑,剛纔跌在地上,陸顏玉的衣裙弄髒了,所以得找一身乾淨的換上。
正巧拿了衣服,又關了櫃門,回過身來的秋姑姑看到了綠竹投來的詢問的眼神,她也沒多在意,徑直走了過來,一面走還一面說,“你看我做什麼,小姐說沒什麼事那就是沒什麼事。”
秋姑姑向來穩重,既然她都不再着急了,看來小姐確實沒什麼事,於是也略微緩了一下焦急的神情,陸顏玉一看她這樣倒有點兒不樂意了,“你這丫頭,什麼時候學得連我的話也不信了?”
“不是不是。”綠竹趕緊擺手解釋,“不是小姐,您別多想,奴…奴婢還不是怕您逞強嘛,身上不舒服又不肯說,所以才…才…”
陸顏玉對於綠竹的忠誠自然是感動,於是也沒再繼續計較,便詢問起了冬梅的情況,“冬梅怎麼樣了,剛纔杏兒來說她崴腳了,是不是真的,嚴不嚴重?”
“冬梅說不疼,可是我看她腦門上都出汗了,動一下嘴裡也是‘嘶嘶’的,一定也是強忍着不說的,所以剛纔直接把她扶到她屋裡休息了,小姐,這一時三刻的怕是冬梅都不能來伺候您了。”
陸顏玉一聽綠竹說的,判斷冬梅這回一定是崴得不輕,一時間竟然有點兒後悔了,真不該在什麼預兆都沒有的情況下就隨意的發揮,自己倒是墊在了肉牆之上,可以說一點兒事都沒有,可是這下就苦了身下的冬梅了,一定是在剛纔慌亂的時候不小心崴了腳的。
“都是因爲我,不行,我得去看看那丫頭,說不定崴得很嚴重呢。”說完這話,掀開被子就要下牀,可是這回卻被秋姑姑給結結實實的堵住了去路。
“小姐不能去,您的身子怎麼樣還未可知呢,剛纔無緣無故的就頭髮昏,身上一定也有不舒服的地方,說什麼也得等大夫來了看過了說沒事之後才能下地,這個時候不管冬梅怎麼樣,您都不能去看。”
秋姑姑的話有理,可是背不住陸顏玉還是擔心,秋姑姑也只好讓綠竹先伺候在這兒,自己替主子去看看冬梅了。
杏兒去請呂大夫,倒是很快就回來了,呂大夫這回還是揹着他的藥箱登門,老樣子還是先裝模作樣的給陸顏玉診脈,他的手指一搭,便知道陸顏玉身子沒事。
“從這脈象上來看,小姐的身子並無大礙…”呂大夫說話的語速極緩,可是卻被一旁的秋姑姑佯裝發怒給打斷了。
“無恙無恙無恙,你每次來都說無恙,我們小姐最近昏昏沉沉的症狀非但沒有緩解,反倒是又暈了一回,你說說,是不是你的醫術出了問題,所以才導致這樣的,明明是庸醫,還要裝明白,算了,我們不找你看了,杏兒,再去請別的大夫。”秋姑姑的火發得倒也正常,每次呂大夫來說辭都是定好的,一定說無恙,可是陸顏玉的‘症狀’卻明明有恙,秋姑姑這樣做完全是護主的架勢,正好大聲的將陸顏玉的症狀一五一十的都說給有心人聽,這也正是陸顏玉剛纔交代好的。
反觀杏兒,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似乎是沒聽到似的,秋姑姑見她這樣,轉過身去又去罵她,“你聾啦,我讓你去請大夫你怎麼不動?”
杏兒還是沒有反應,顯然是不願意這麼去做,陸顏玉躺在被窩裡嘴角微微上提 ,剛纔秋姑姑那樣是自己故意安排的,就是爲了再試探杏兒一回,接過也不出所料,她的表現已經出賣了她自己,因爲她也不願意換別的大夫給自己看病,八成就是怕自己被下毒的事東窗事發,既然要的效果已經達到了,自然該輪到她這個主子出來和事,於是只見陸顏玉將半耷拉在牀邊的簾子拉開,從裡面伸出一隻手來擺了擺,“姑姑,別大驚小怪了,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真的是因爲陽光照得才頭昏的,不是因爲別的,你也不必再怪呂大夫了。”
說罷又轉而對呂大夫說道,“剛纔她也是因爲過於擔心我所以才說了冒犯的話,您別介意,既然我這裡沒事了,您去對面看看我的另一個丫鬟吧,她崴了腳,就拜託給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