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歌和紅袖不能再去天天過去探望沈夫人、伺候湯藥了;因爲沈太夫人太過操勞,也添了病症:雖然不重,但他們做爲晚輩也不能不到身前伺候着;更何況沈妙歌的父母不能在沈太夫人牀前伺侯,所以紅袖小夫婦只能辛苦些了。
沈太夫人剛剛掌了府中的大權不過年餘,又是一個好強的性子,一心想着不能有半點差錯,一定要讓沈府比在沈老祖手裡時更好;但是她的畢竟有了年紀,一下子多出來這麼多的事情,她還處置起來還真有些吃力。
可是她卻要強不肯明說,所以直到沈夫人一病到,她便也累得躺下了;但是,沈老祖依然還是不過問沈府中的任何事情,沈太夫人也只好有苦自咽;但事情總是要處置的,她想來想去也只能把江氏叫到身邊,把府中的一些瑣事兒交給了她。
病中,她實在是沒有精力事事處處都關照到了;庶子們她是一個也信不過,所以只好尋了自己的嫡親孫媳來。
對於江氏暫時會接掌沈府並無一人反對,這讓紅袖一開始有些驚訝,不過一想也就明白了:江氏對人從來是有恩無罰,這樣的人掌權自然是很好混水摸魚的。
江氏雖然性子柔和,卻是有自知之明,她有心要推脫可是看到太婆婆一臉病容,話還真不好說出口來,接下差事她卻力所不及;最終,她把目光投向了紅袖,哀求的看着她,希望她能爲自己解圍。
紅袖原本是想在衆嬸孃走了之後她再向沈太夫人進言:不能讓江氏一人理事;但是江氏一看她,衆嬸孃也看了過來:她現在說與一會兒再說已經沒有分別了。
沈二夫人卻看着紅袖輕輕的點了點頭:她有她的難處,不便第一個出頭得罪衆妯娌;但是可以附和一下紅袖的,她實在是不想看到沈府亂作一團。
她是庶子媳婦,雖然紅袖輩份低,但她卻是沈家將來的主母;所以此事紅袖可以開口,她卻萬不敢第一個開口的。
沈妙歌也悄悄的遞了一個眼神給紅袖,然後他先開口道:“嫂嫂現在能爲祖母分憂是最好的,可是嫂嫂的身子本就不是很好,只她一個支撐孫兒怕嫂嫂也會累倒。”
沈太夫人點頭,微微一嘆:但是眼下還能有什麼人可用呢?
“袖兒也是這個意思,不若請大姐姐和嫂嫂一起掌理瑣事,如此不會使一個人太過勞累,也能讓太夫人多放心一些。”紅袖一面奉上了蔘湯一面對沈太夫人進言。
沈太夫人眼睛一亮,只是她微微有些遲疑:沈大姑娘夢喜只是未出閨閣的姑娘家,她可以嗎?
沈二夫人此時輕輕撫掌:“五哥兒他們說得話極有道理,我們哪個在家做姑娘的時候,沒有學着料理過家事?大姑娘婚期不遠了,她這個時候出來理事正好歷練歷練。”
沈太夫人想想也笑了:“是啊,可能是人老了吧?現在看兒孫們只怕他們這個不行、那個也不是,卻忘了我們在他們這個年紀已經能做不少事情了;不讓他們做,他們什麼時候也做不好的,疼他們不讓他們勞累倒是害他們了。”
此事便如此議定下來。
沈家其他幾位夫人雖然嘴上沒有說什麼,心下倒底有些不滿:沈大姑娘雖然只是一位姑娘家,但那卻是個長着玲瓏心肝的人;不過她們倒也並不是很懼大姑娘,說到底夢喜也只是未出閣的姑娘,能有多厲害的手段?
只是日後她們想要混水摸魚撈些好處,卻要加倍小心、多費些心力纔可以。所以,紅袖和沈妙歌爲江氏出謀劃策,讓她們極爲不痛快。
沈六夫人微微一笑:“說起來,我們袖兒要及笄了吧?五哥兒也不足一年要行冠禮了,他們小兩口也應該歷練歷練纔是。”
紅袖和沈妙歌心頭都是一動,不過兩個人都是神色不變的笑着回望他們的六嬸孃,卻並沒有開口說話。
要算計他們?後來將擋、水來土掩——他們小夫婦還真是不怕。
沈三夫人也不容紅袖他們兩個人開口:“太夫人,六弟妹所言極是;現在府中的瑣事兒有人打理,但是您這身子還是不要操勞爲好,不如把廚房的事情交由袖兒吧——婦人掌事先自廚開始也是古有明訓的。”
“五哥兒也要歷練歷練,書本上的東西倒底是死的;我看帳房就由五哥兒看上一兩個月吧,如此太夫人就能好好調養一番。”沈六夫人的話跟得很緊。
沈太夫人的臉放了下來,她如何不明白這些人的心思:“袖兒並沒有理過事,一下子就把大廚房裡的事情交給她怕是不妥;由她在一旁照看些倒是可以的。”
沈家早晚要交到紅袖他們手上,所以沈太夫人倒並不在意讓紅袖多學習一番。
“太夫人,自家人就算有個什麼錯失也不會有人怪罪;只不過是讓他們多歷練一些,再說有您看着也不出大亂子。”沈三夫人的嘴一向是巧的很。
沈妙歌看了一眼紅袖,然後對着沈太夫人一禮:“祖母自管放心休養,孫兒和袖兒在此時應當爲您分憂;就算我們有什麼不懂的,不還有幾位嬸孃嗎?到時我們會多多請教嬸孃們,嬸孃們自然不會讓孫氏和袖兒做錯事情的。”
一句話便把沈家幾位夫人都圈了進去:如果我們到時有什麼錯,你們一個也跑不了。
沈二夫人這時開口了:“太夫人放心,我們幾個會提點五哥兒他們的。”她開了口,其它兩位也只能照此說了。
現在就算江氏和夢喜做錯了事情,她們幾個一樣也是要領個不大不小的錯兒:最讓她們生氣的是,她們還沒有一分權力!
不過,到時出了錯,她們的責罰自然是小的,大錯還是要紅袖等人擔大頭;所以她們雖然心裡極爲不痛快,卻並沒有表露出來。
沈太夫人仔細的看了一眼紅袖和沈妙歌,看他們躍躍欲試的樣子便點了下頭:試一試吧,反正現在府中已經很亂了,再亂還能亂成什麼樣子?到時就算孩子們有什麼做的不當的地方,由她一力承擔,老侯爺和老祖宗也不會怪他們幾個孩子的。
事情說完了,沈太夫人的蔘湯也吃完了,衆人便退出了房間,各幹各的去了;沈二夫人留下來照看沈太夫人,也讓紅袖和沈妙歌放心不少,自管去了。
紅袖和沈妙歌就算把事情做不好,也不會被責罰很重;只是日後他們小兩口圓房之後,在府中理事時,自然會有人以此來阻止他們掌理帳房和廚房兩地:內宅也只有這兩處是很能撈些銀子的地方。
一來紅袖他們沒有接觸過這些事情,二來現在沈夫人和沈太夫人都病倒了,他們兩個人的心裡自然是不平靜的,理事出錯的可能性更是大多了。
沈三夫人和沈六夫人可真是太會找時候了。
沈夫人的那裡的病情已經穩定住了,落紅已經有漸漸止住的樣子;只是大夫說了,就算是止住了落紅,沈夫人的身子虧虛的厲害,一時半會兒還起不了牀的。
沈老祖和沈太夫人聽說之後,都叮囑沈夫人要好好的調理身子,燕窩等東西更是送了好多到老宅去。
紅袖想起沈夫人和沈太夫人的病,不自覺的輕輕一嘆低低的道:“我們,需要一個杏林高手。”沈家三房和六房爲難他們的事情,她並放在心上:不過是一個廚房、帳房罷了,就讓一個人也足可以料理的妥妥當當。
她現在憂心的依然是沈家主子們的“身子”:原來病倒的都是小輩兒,怎麼現在好像換成了老一輩兒的病倒呢?只是巧合倒也罷了,萬一……,此事是不能不防的。
沈妙歌點頭,卻沒有說話:到哪裡去尋杏林高手?就是尋到了,人家又憑什麼要對他們兩個半大孩子盡忠?沈家是侯爺,行事不能太過張揚,有些事情想得容易做起來卻是極難的。
侯爺府中一向看病也是用得宮裡的御醫,京中各大王侯府中並沒有養民間的杏林高手;雖然不是有什麼規矩,但這卻是一身的慣例,如果沈府大肆尋找醫道中人,真說不定會讓人用此來攻擊他們沈家。
紅袖看向沈妙歌:“等是等不來的,不若我們自己選幾個人送到杏林高手那裡去,你看如何?過上個幾年,至少我們身邊有個懂醫的人不是。”
雖然遠水解不了近渴,但還是要有安排的:不能眼下爲此事煩惱,過幾年還要此事煩惱吧?
沈妙歌眼睛一亮點頭同意了:此事,他要同父親商量一下,不過想來父親也不會阻攔的。他看紅袖不再說話,悶悶的開口說了一句:“我手裡的銀子已經所剩不多了。”
他一個小孩子,每個月的進項只是月例,自然沒有存下多少銀錢;而且,他現在還不知道可以去當鋪用東西換銀錢——就算是知道了,他一個堂堂的小侯爺也不能去當東西的。
雖然沈夫人和沈太夫人不用他們兩個用東西孝敬,不過他們做爲晚輩送些調養的好東西也是一番孝心;他是長房嫡子,自然要比其它的人更有孝心些纔好。
紅袖微微偏頭:“夫人的病也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調養的事情;太夫人這裡病症也並不重,府上也並不缺少什麼好東西,只要你的心盡到了就成。”
是紅袖開始出主意,讓沈妙歌用自己的銀錢買來東西孝敬母親、祖母,這才心誠嘛:其中當然是有深意的。
侯門嬌 六十一章
六十一章
沈妙歌聽到紅袖的話點頭,但是他在心中第一次對銀錢有了渴望:原來他從來沒有認真想過銀錢的事情,不管是什麼東西都有人爲他準備的妥妥當當,哪裡需要他煩心過?
紅袖看到沈妙歌終於因爲錢而發愁心下吁了一口氣:要想不成爲敗家子,就一定要知道銀錢的難處纔可以。
沈妙歌回頭看了一眼祖母的院落:那院落似乎要被夜色給吞沒了一樣。
他和紅袖都懷疑沈夫人的小產與病不可能是無緣無故添的,但是卻一直找不到可疑的地方;而沈太夫人這個時候病倒,也的確是太巧合了一些。
看着夜色中的院落,他深深的嘆了一口氣:擔心,讓他現在幾乎是夜夜淺眠。
“不要擔心,我們一定會找出那個害人的。”紅袖輕輕握住他微涼的手:“一定能夠找出來的,只要我們一直不放鬆的找。”
紅袖知道不可能憑她和沈妙歌兩個人就能很快就能找到那個、或者說是那些,在沈府興風作浪的人,但是她和沈妙歌多的是時間,她相信只要有足夠的時間一定可以把那些人都找出來。
沈妙歌重重點頭,卻沒有再說話。
紅袖看着兩個月裡一下子又老成了不少的沈妙歌,心裡微微一緊:實在是難爲他了,他還只是一個孩子;而她上一世這麼大的時候,還正快快樂樂的上學中,所謂的煩惱也不過是“無病呻吟”那類的。
她勸慰了一番沈妙歌,慢慢把話題引到了帳房一事上:想正經事兒總比呆呆的發愁要好的多;不想沈妙歌卻沒有糾結他的帳房,反而關注起了紅袖的廚房。
最終小夫婦議定:兩件事兩個人一起做!不聽嬸孃們的,他們偏不一個人做一件事兒。議着事情的時候,紅袖常常走神兒,她在想銀錢的事情。
銀子啊,她也想要,並且想要好多。
人說話想要有底氣,自然要財大才能氣粗不是?雖然侯爺府裡並不只是看銀錢,但是沒有銀錢卻是要事事處處受制於人的。
錢啊,歷來就都是個好東西。
爲了將來打算,他們兩個人也要有銀錢的進項纔可以:指着月例?看沈妙歌就知道了,他小子十幾年的月例,在關鍵時候沒有用多長時間便所剩無幾。
作爲富貴人家的他們,不用銀子時,是一個子兒也用不着;到用銀子時,那銀子用起來就像流水一樣啊!不多準備一些還真是不行。
紅袖始終認爲,女子的獨立要自經濟上的獨立開始;所以她在心中計劃這事兒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只是她在等一個合適的時機。
紅袖和沈妙歌開始理事才知道:廚房裡的事情雜而且亂,原本也只是一個大體的規矩,如何具體行事就由廚房的管事媳婦說了算。
紅袖廚房的事情摸清之後眉頭皺的很緊很緊:這廚房裡的管事想要撈銀子簡直太容易了,尤其是那個買辦的差事;怪不得廚房的管事一直有人搶呢。
而帳房那裡,卻同廚房有些不一樣。
帳房裡的先生們欺紅袖兩個人不懂帳目,把一堆帳本兒給了沈妙歌和紅袖,雖然也算是解釋了一番,但他們說得話,不要說紅袖了,就是沈妙歌這個地道的古人,都沒有聽懂多少!
帳房先生們說起帳目來,根本不用平常的話,只管一句一句用他們的“行話”;紅袖和沈妙歌感覺自己就像在聽天書一樣。
他們小兩口明白帳房先生們的意思,所以誰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讓人把帳冊抱起就回房了:他們自然可以去告訴沈太夫人,但是日後紅袖和沈妙歌也就失去了大半兒的威信;而且沈太夫人現在也不適合生氣。
帳房先生們看到紅袖和沈妙歌一句話不說就走了,並沒有一點擔心:他們可是沒有做錯任何一點事情:應該解釋的事情他們都說了,至於“行話”當主子的不懂,這卻不能怪他們——不懂你們來帳房做什麼?而且自始至終他們可是執禮甚恭,沒有對主子有半點不敬。
只有帳房的二管事在紅袖他們走後眉頭皺了皺,他看向帳房的管事兒:“如此,不妥吧?”
“有什麼不妥的?我這也是爲我們府上好,如果日後不管懂不懂的,只要是主子就能來管帳房,那我們沈府日後才真亂了套呢!”沈正大管事兒擺了擺手不以爲意,說出來的話底氣十足。
他的後臺硬着呢:他的母親就是沈老祖的陪嫁丫頭之一,不然帳房的管事兒怎麼會落到他頭上?
帳房的二管事卻是沈太夫人的人:“不是有人來說過了嘛,小侯爺也是奉了太夫人之命……”他原本就是沈太夫人陪家的家人,而且他後來娶的填房妻子還是沈太夫人原來貼身的一個丫頭,他名沈富。
“我知道,這不是應該說的都說了,應該交上去的都交上去了嘛?如果小侯爺有什麼不懂的,自然會來喚我們的;到時我們再教他,小侯爺也能認真學了;今天之所以不教小侯爺,不是因爲有袖兒姑娘嘛,婦人到帳房裡不是添亂嘛。”沈正說完打了一個哈欠:“我先回去了,有事兒就使人去知會我一聲兒。”
沈妙歌回房之後雖然露出了氣惱之色,卻並沒有發作一句,只是吩咐人去外面尋一個老帳房回來:他不用帳房裡的那幫東西們!居然欺他年幼,這還是沈老祖等人健在——如果沈家落難,這些都是欺主的刁奴。
他是越想越氣臉色便越難看,取了茶盞狠狠的吃了兩盞茶纔好像壓住了腹中的怒火。
紅袖看他居然能忍下這口氣又小小的吃了一驚,也終於認識到古代的“精英教育”還真是不能小視,只憑這份忍勁兒,大部分人都有所不及了;換作是她在沈妙歌的年紀,說什麼也不會忍得下。
紅袖看沈妙歌如此也沒有勸解他:男人就應該有些男人的樣子,有些事情是不用人安慰,他也不能依賴人的。
她翻開帳冊看了起來,吃力的看了很久之後發現看不懂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但她是女子,不能同沈妙歌到外書房去學習古代的記帳之法,這麼點小事當然不會難倒紅袖:讓沈妙歌每日學完之後再回來再她好了。
對於記帳的方法,她還真是懂的極少:現代的記帳方法,真的只是略略懂一點兒;上一世在公司,財務報表有一些是要報給她的,所以財會方面她也學過一些,只是皮毛而已;讓她做整套的大帳,她是辦不到的。
不然這些帳冊她也不會看不懂了。
但是她並不想把現代的記帳方法說出來、用出來,頂多只會在記帳方法上稍稍的改動一點點,也就是一點點,而這一點點,她都不一定會改動的:因爲她現在還是小孩子,不可以做出太過驚人之舉。
記帳的方法,如果自她一個小女孩的手中出了一套新的,就算不會嚇到人,也太過引人注目了;她行事要低調再低調纔好。
廚房裡的事情並沒有因爲要學習記帳而放下,只是現如今紅袖他們並沒有要動廚房的意思,一切還是按着舊規矩在行事;他們每日都會去查看一番,讓下面的人心裡頭有些忌憚,不會亂來就好。
事實上,他們小兩口正在想法子,要把廚房好好的打理一番;只是一時間還沒有想到很好的法子。
說到整理廚房的法子紅袖早就有了,只是不方便直接說出來,所以才和沈妙歌一日一日的磨,看看能不能把這個法子和古人書本上的東西聯繫到一起去:如此,到時也好推到沈妙歌的身上——看書想出來的法子;不至於讓人太過驚訝於兩個小孩子的異常聰慧。
日子平平靜靜的就過去了三天,江氏和夢喜那裡也安靜的很,並沒有什麼人出夭蛾子難爲她們;沈府好像一切都很好很平靜,沒有因爲沈太夫人的病倒而有所不同。
沈妙歌回來教紅袖的時候,紅袖總是“不經意”的把一些相關的現代知識提點出來:雖然現在不能用,但是將來可以用;所以兩個人的學得很快、非常快。
廚房如何處置,紅袖和沈妙歌磨了幾日,也磨出了一個粗略的法子,還要再細細的商討過才成。
不過兩個人也不是天天都盯在帳冊和廚房裡,每日裡都要去沈太夫人牀前伺候一番,還要隔三岔五到老宅去探望沈夫人;最終,紅袖發現,整個沈府中最忙亂的人原來是她和沈妙歌。
沈老祖雖然把一切都看到了眼中,卻只是打發人送了不少調養身體的好東西過來,卻沒有就府中的事情說過一句話。
日子便在紅袖和沈妙歌的忙碌中飛快的滑過,每天兩個人都累得倒頭便能睡着;好在兩個人每日練武不休,身子骨倒是很好並沒有累着。
一晃眼便又是六七天過去了。這天一早,沈妙歌剛剛到外書房不久,府中便來了一位太監。不過他不是來下旨的,只是帶來了宮中一位貴人:德妃娘娘的幾句話。
太監雖然不是正經的官兒,但是沒有任何一家敢拿出宮辦事的太監不當回事兒:皇帝家的奴才也是遇人高一等的!沈老侯爺客氣的請了太監到廳上奉茶,詢問德妃娘娘有什麼吩咐。
太監吃了兩口茶便把來意說清楚了,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只是相托沈家代她照顧她的外甥女——平南郡主。
六十二章 哪個不是在局中
太監所說的事情是不大,不過卻讓沈老侯爺很爲難:應下吧,孫媳婦紅袖和鄭府要如何交待?不應,得罪宮中的貴人那可是十分的不智。
沈家沒有想到平南王妃居然不死心,事隔幾個月請了宮中的貴人來做說客。
德妃娘娘的話說得極爲客氣,說平南王妃已經南下去守孝了,臨行前把外甥女託她照看,可是她身在宮闈實在是不方便,再加上外甥女身子骨極爲不好需要好好的調養,無奈之下只能拜託沈府,萬望能答應等等;沒有一句強硬命令的意思。
她說得越是客氣,越表明你如果不答應她便會很生氣:德妃的位份已經不低了,她的話沈家還真是不敢含糊。
最終,沈老侯爺只能答應了下來;只是託詞說平南郡主尊貴,所以要在後園中興建別園給郡主靜養用:換句話說,就是把她和沈家的衆人隔開;不管平南王妃有什麼打算,如此她的打算也就落空了;而且也算是對鄭府有個交待。
興建別園還有另外一層意思:沈老侯爺也想以此來拖延一陣子,他的打算是一直拖到沈妙歌行冠禮;就算是爲此破費了不少的銀子,眼下也不是心疼那點銀子的時候。
家和,才能萬事興啊:袖兒這個孫媳很好,沈老侯爺一直很滿意;而且真論起做親家,鄭家比平南郡王府強得何止一點半點兒?他是真不想再因爲平南王府,而和鄭家有誤會。
太監聽到沈老侯爺一口答應下來,沒有多說什麼,當下高興的告辭而去:平南王妃做不到的事情,他家娘娘只要一句話。
老侯爺在太監走了之後,便把兒子和孫子叫到一起議事去了:平南王妃家非要讓郡主住進沈府,她的打算幾乎是擺明了。
至於德妃娘娘,她雖然帝寵不衰,但是孃家卻無人在朝做高官,就是有那麼一個二三品的官兒,也只是虛職無實權的。
算來算去,她在京中也只有同族的一位平南王妃還能說得過去;只是原來平南王府一直和她淡淡的,並沒有和她走的很親近;而現在雖然平南郡王不在世了,但是王妃所求的目的她聽到之後心下一動:沈侯爺可比平南王府更加可靠,如果能得到侯爺府的相助,那……
所以,德妃纔會出面爲平南王妃的事情關說——助平南王府,也就等於助她自己了;所以她纔會留平南郡主在宮中住了不少的日子。
但是,沈家卻不傻,根本不想趟這種渾水:他們只要掌管好手中的兵馬,對皇帝盡忠就好;至於朝中與宮中的紛爭,他們是一點兒也不想介入。
沈家不但不想攀上德妃娘娘,反而避之唯恐不及。
沈家長房的三代男子在房中議了什麼事情,沒有人知道;就算是紅袖問過了沈妙歌,沈妙歌也只是笑而不答;問得急了,也只是對紅袖道:“我的妻子,只能姓鄭。”然後臉一紅轉身就跑,害得紅袖也不好再問了。
有沈妙歌這一句話,紅袖也能猜到一二分:郡主要來沈府,還能有什麼打算?不然以她和沈家原來的婚約,走路怕都要繞過沈府去。
紅袖得知沈家答應了讓平南郡主來靜養之後,十分平靜:沈府並不高興郡主來,只是無奈罷了;而她現在和沈家是在同一條船上,所以不能因此而大鬧起來。
沈妙歌看到紅袖沒有說一句抱怨或是擔心之類的話,雖然心下鬆了一口氣,卻又有一點不太舒服:袖兒怎麼在這種事情,一點也不在意的樣子呢?是不是一點也不在意他這個夫君啊?!
鄭將軍當然是也是明白的,所以此事根本沒有讓沈鄭兩家疏遠:沈侯爺親自因此事到鄭府那裡解釋了一番;兩家反而親近了一分倒是真的。
沈妙歌心中有了不痛快,卻並沒有問也沒有表現出來:現在沈府的事情已經足夠多了,袖兒也已經很累了。
紅袖還是在意的,只是她不能表現出來;她聽說郡主要到沈家來心底還是嘆息了一聲的:那可是郡主,不是沈家的丫頭!
不過,她是明媒正娶的沈家長媳,就算是皇家的公主也不能讓她改做小妾——會讓天下人指責皇家以勢壓人,致使沈妙歌停妻另娶;這種名聲,皇家是一定不會要的。
就算如此,麻煩是一定少不了的:平南郡主既然來了,就絕不會只是安安靜靜的將養身子。也幸虧平南王妃行錯了一步,去求了宮中的貴人,只爲此,就算紅袖肯下堂求去,沈府也不會再容郡主進門的。
眼下紅袖的麻煩不止一樁,她現在頗有些蝨子多了不怕咬的意思:不說沈家兩位主母病倒,不說廚房與賬房的事情,瑣碎事兒也不說,麻煩便還有花姨娘的一事呢:她現在可把紅袖和沈妙歌恨到骨頭裡去了。
因此,就算麻煩事情又多了一位郡主,還實在是不能讓紅袖再感嘆了,她是沒有力氣感嘆了:力氣她都要留着做事,不能用來做感嘆這種無謂的事情。
就算事情想得再明白,麻煩卻不會因此而變少變小,應該來的還是會來。
平南郡主在太監回去的第三日便被德妃娘娘使人送到了沈府。郡主未到,太監便已經送信到了沈府,他依然帶來了德妃的兩句話:郡主是心有所鬱才致身體有恙,讓她同沈家的姑娘們一處做耍,於養病纔有好處,沈府就不必再另興土木了。
如此,沈家不得不準備迎郡主進府,卻也因爲平南郡主如此強硬的進入沈府,令沈家上下都十分的不滿;就連因爲她的到來心中暗樂的幾房人,也對她沒有了好感:不過,利用也不需要好感。
沈老侯爺帶着子侄們在大門外候着,把平南郡主迎進了府中;在大廳上見過了禮之後,便請平南郡主去後宅:郡主是來靜養的,自然要請她快去內宅纔對。
沈夫人有病在身沒有回來,但是沈侯爺趕了回來;他看到平南郡主的目光掃過自己的兒孫輩,心下便生出些許的不舒服。
沈老祖帶着沈家的女眷們按品大妝在二門處迎平南郡主;平南郡主卻自車輦上下來,親自扶起了沈老祖,並且請沈家的女眷們都平身免禮。
沈老祖卻又跪拜下去,稱不敢逾越,沈家衆女眷也都跪下請平南郡主上車輦:郡主爲君,她們爲臣啊。
平南郡主平靜的看着沈老祖,再一次扶起她來:“老太君,您快起來;我來到府上就已經打擾了,日後朝夕相處,這些俗禮還是免了吧;不然,我心中更是不安。”
她的話先表示了一些歉意,到底是她硬要進沈府“靜養”的,想來沈家的人心中一定有着不快;不過,她的話也沒有失了她郡主的身份。
沈老祖與衆女眷按規矩禮儀應答了幾句,再一次請郡主上車輦;郡主卻微微一笑:“日日不是坐着就是躺着也膩了,今兒天氣不錯,很想走動走動;只是有些……”
沈老祖哪裡能說什麼,只得表示願意陪同郡主在府中走動一番;不過郡主到底是千金貴體,走不多時,便額頭見汗有些不支了;沈家衆女眷又一次請她上車輦,她才點點頭扶着身邊侍女的肩膀回了車輦上。
進了府之後,久不理事的沈老祖先開口安頓郡主的住處:把沈府內宅的東院都給了平南郡主暫時用:園子裡一樣還在興土木,沈家本意就是要把平南郡主“供”起來。
“郡主放心,這兩日一定讓人在東院外搶修一道牆;現在只能多勞累王府的侍衛們了,不過府中的人,臣妾們已經吩咐過了,不得靠近東院打擾郡主的靜養。”沈老祖的話說得十分謙卑,但話中的暗示也是很明顯的。
平南郡主依然是柔和的微笑着,輕輕的搖頭道:“不必如此麻煩,只要有一處院子足矣。”接着她又要沈家的衆人同她按親戚稱呼,她自己也對沈老祖和沈太夫人等人以晚輩自稱。
正所謂是寄人籬下,即便她貴爲郡主卻也要表示出親厚來。
就像平南郡主所堅持的一樣,沈老祖等人也是堅持一定要按朝廷禮儀來,不肯錯半分;爭執了一番,也只是各行各的,誰也沒有說服誰。
沈家女眷們根本沒有打算同郡主多說話,不一會兒便以郡主需要靜養爲由請郡主去東院休息。平南郡主依言起身,先謝過了沈家衆人,然後便移走向外行去,走到沈太夫人身邊時忽然駐足道:“咦,今兒怎麼不見家中的嫂嫂們?剛剛在外面也沒有見到家中的兄弟們呢。”
沈家並沒有讓沈妙歌和紅袖迎她,她原本沒有多想;可是後來沈家的人好似怕她不明白,幾次三番的暗示於她,她便有些忍不住了。她畢竟是郡主,而且年紀還不大,所以城府還沒有深到不露半分顏色。
沈太夫人神色不動的欠身:“沒有品階的民婦不敢讓她們來見郡主;家中的子侄更是不敢讓他們驚擾到郡主。”一句話便把事情推得乾乾淨淨。
沈老祖在平南郡主身後接着道:“郡主到了府中,日後同府中的女眷們相見有的是時日;現在郡主已經很勞累了,還是先去好好歇一歇;郡主來我們府上靜養,還請一切以身子爲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