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認親

認親,侯門嫡女,五度言情

慧安言罷,方嬤嬤微微一怔,只覺今日的姑娘異常光彩奪目,目光灼灼發亮,映的整張臉都明亮了幾分。方嬤嬤細細一想也確實是如此,這關府便是狼巢虎穴,她們又不求什麼,大不了就回侯府去,還有什麼怕的。更何況依她看,姑爺卻是極疼她家姑娘的。

方嬤嬤想着便笑了起來,昨夜她一夜都未曾睡好,這會子倒是覺着豁然開朗了。

慧安見方嬤嬤笑着點頭,這才起了身,方嬤嬤又選了一件金絲彩繡百蝶穿花的大紅斜襟小襖給慧安穿上,下配五彩橘紅撒花燈籠裙,又在手腕上套了赤金盤鳳的手環,這纔將慧安往牀邊的落地雕花紫檀銅鏡前一推。

那鏡中女子身量苗條,體態風騷,通身華貴,粉面含春,眉梢眼角卻自帶一股春威不露的高華。

慧安瞧着不由一愣,前世她嫁給李雲昶,因生恐別人瞧不起,又常被人嘲笑,加之爲了震懾府中小妾,彰顯正妃的身份,故而倒是常常打扮的通身富貴,只這樣卻更惹的人譏笑,說她俗不可耐。

而重生後她下意識地總往清雅上裝扮自己,雖是因各人喜好,仍舊多穿豔色衣裳,但身上的飾品之類都力求簡單雅緻,如此盛裝打扮倒是極少。如今瞧着那鏡中女子竟是覺着有些陌生,想着恍若隔世的前生,只覺着分明還是那個人,分明還是一般的穿戴,但所展現出來的卻像是另外一個人,一個如紙糊的木偶呆板無神,一個卻若神妃仙子光彩照人。

慧安心頭感嘆,有些自嘲地笑了兩下,這才扶着方嬤嬤的手出了屋往東面的廂房去。

廂房中關元鶴正半靠在羅漢牀上把玩着一隻白玉兔,也不知想着什麼,脣角微微歪着倒是有幾分笑意,聽到動靜便扭頭瞧了過來,目光落在慧安身上定了一下,便轉了開去。只他那一眼卻叫慧安心一緊,也說不出那裡不對來,就覺着那眼睛亮的叫她有些心慌。

慧安上前福了福身,關元鶴便起了身,坐到了酸枝木的大桌前,執起楠木箸來,他動了兩箸見慧安有些無措地站在一邊,便調侃的瞧了她一眼,道。

“坐吧,這裡不用你伺候。”

慧安便笑了,一屁股便往邊上一坐,方嬤嬤面上一黑,細細瞧了關元鶴兩眼,這才抑制不住笑了開來,上前給慧安佈菜。早膳用的極爲簡單,兩人用罷,待丫頭伺候關元鶴漱口淨手後,便和慧安一前一後的出了屋,下人早準備好了兩頂春凳檐子。

慧安見夏兒幾個都跟了上來,便一面扶着方嬤嬤的手往春凳檐子上坐,一面吩咐道:“秋兒和冬兒跟着便好。”

言罷回頭卻見關元鶴一聲不吭地直越過春凳檐子往前頭走了,慧安一愣,撇了撇嘴,吩咐方嬤嬤幾個在後頭跟着,這才快步追了上去。

關元鶴今日穿了一件暗紅色的圓領綢衫,腰間繫着一條素黑色的緞紋腰帶,腳踏青布方口鞋,頭上還是隻插着一根白玉簪,除此之外連個玉佩都沒佩戴,雖是清爽的很卻也不顯清冷。

慧安見他大步行在前頭,不由上下打量着。這會子天色尚早,太陽還沒出來,空氣中蓄積着水汽,園子裡霧濛濛的,他的身影有些模糊,雖是如此卻不礙那高大筆挺,猿臂蜂腰,因練武的緣由,他那肩膀顯得極寬,更顯身姿健美,那窄腰之下兩條長腿走動間步履從容,充滿力量感。

慧安瞧着不知怎的就想起了昨夜屏風上那影子,登時面上一紅,忙垂了頭。早晨清冷的空氣令她的面頰很快散掉了熱氣,慧安再擡頭時關元鶴卻是已走到了前頭的垂花門處,似是才發現她沒跟上來,腳步停在那裡沒動,微微側身回頭瞧了過來。

慧安的腳步沒有加快,反倒停了下來,遠遠的瞧着他,兩人目光相觸,隔着霧氣慧安瞧不清關元鶴面上的神情,只那俊美的面容,鬢若刀裁的輪廓,那英挺偉岸的身軀卻清晰可見,想着這個男子鍾情自己,是自己的夫君,慧安心底就落了滿滿的喜悅。

見關元鶴伸出手,慧安便瞬時笑靨如花,微微提起裙角小跑着向他奔去,待跑到離他三步開外,這才停了下來,笑着將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大掌中,被他握住,只覺呼吸都有些凝滯。

誰知慧安滿心的快樂,擡頭卻見關元鶴微蹙着眉,責道。

“你慢騰騰的做什麼!”

慧安聞言一愣,笑容就凝在了臉上,只覺這人餒是不解風情,她便狠狠剜了關元鶴一眼。

關元鶴卻是沒有瞧她,只捏了捏她的手,道:“手怎麼這麼涼?”

慧安聽他語氣中含着關切,脣角便又不自覺地揚了起來,瞧着他沒有說話。

如今雖是夏日,但早上太陽未出,園子裡倒也有些涼意,關元鶴見慧安身上只穿着一件單薄的綢衣,不由沉了下臉,再次覺着她的丫頭不精心,回頭想喊人給她取一件披風過來,卻見下人們竟是沒有跟過來,他面上惱怒更勝,接着卻又目光一閃,心情愉悅地揚了揚眉。

然後他便將慧安的另一隻手也捧了起來,用自己的一雙大掌托起慧安的手細細揉捏了起來。

慧安的手長的極美,骨節圓潤而纖細,肌膚白嫩如蔥白,摸起來纖纖無骨,包在他粗糲銅色的大掌中越發顯得精緻小巧,叫他愛不釋手。關元鶴目光閃過驚歎,只覺慧安無處不叫他喜愛動心。

揉捏着她的手,便又想起了昨夜的饕餮盛宴,渾身便熱了起來。慧安本被他揉搓着手,感受到那股憐惜心中也暖洋洋的,誰知片刻就覺他那目光不對了起來,一雙大掌更是往她夏裳寬大的袖口中鑽,慧安一驚,忙抽回了手,嗔惱的瞪了關元鶴一眼,大步便往前走。

關元鶴只覺晨霧中她面如桃瓣,目若秋波,雖怒卻若笑,似嗔卻含情,瞧着她行在前頭的窈窕身影,不由吞了吞口水,心中想着這天怎纔剛剛亮,這日子可真是磨人。

他站在原處舒了一口氣,這才大步上前握起慧安一隻手和她並肩往前走,兩人行了一段慧安纔開口道:“這棋風院怎處處都標新立異的,院裡院外倒似兩戶人家。”

關府的設置取景都偏向南方風格,精緻秀美,五步一閣,假山流水,秀麗多端,但關元鶴的棋風院卻收拾的極爲粗獷,便是樹木也多種松柏,芙蓉樹這樣的高大樹木。

慧安第一次到關府來時便覺奇怪,只那時還感嘆了一下這般設計倒也極大氣敞亮,極爲明朗,叫人瞧着心胸開闊,卻沒想到如今自己竟成了這院子的女主子。

慧安想着便勾起了脣,關元鶴卻道:“這府邸是前朝魏國公的府宅,聖祖賜下後,祖母不喜這園子粗獷,便重新翻整過,那時候我六歲,卻是習慣了這棋風院的擺設模樣,便沒讓翻整,保留了原來的樣子……”

他言罷瞧了慧安一眼,見她彎着脣,不明她的意思,猶豫了一下便道:“你若不喜歡,來日我喚了關榮來,你使人畫了圖紙交給他翻修了便是。”

慧安聞言一愣,他既是十多年前就沒叫人動這院子,便定然是極喜的。聽他方纔那語氣雖是沒什麼,但某種分明有追憶,他五歲失母,只怕這園子中還留有珍貴的記憶,如今卻還是怕她住着不習慣,允她在這院中動土。

慧安心中感動,面上便笑的燦爛,握着他的手,輕聲道:“不必,我瞧這樣便挺好,你喜歡的我都喜歡,你不喜的我自也不會喜歡!”

關元鶴聽她用昨夜自己的話來回他,不由挑了挑眉,卻猛地一捏她的手,微微傾身,聲音微啞的呢喃道:“慧安……昨夜我便甚喜呢,你喜不喜歡?”

慧安被他捏了下手,本能地擡眸瞧他,卻是迎上他幽深的眸子,那視線落在她的脖頸處,順勢往下滑去,盯着她胸前的豐滿尤自閃着波光,慧安只覺身上那層單薄的夏裳什麼都遮擋不住一般。

他說話時便又俯了俯身,慧安只覺着那熱氣撲面而來,早晨的空氣微冷,她冰涼涼的面頰一接觸他的氣息便禁不住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撩的心中一緊,再聽他的胡言亂語,面頰唰的便是一紅,既氣恨他不分場合的戲弄自己,又免不了心跳加快,羞意難當。

關元鶴見慧安扭捏地低了頭,不由愉悅地哈哈一笑,這才拉着她繼續往前走。

棋風院離定國夫人的福德院本就極近,兩人沒一陣就到了,上次慧安來關府作客因坐在轎子中,倒是沒有好好觀看,如今兩人一路走來,慧安卻見定國夫人的院子收拾的極整齊乾淨,院子中間鋪了鵝卵石,花木雖是不多,但也紅綠扶蘇,顯得生氣勃勃。

院中早有人在等着,看到慧安夫婦過來,皆是一臉笑意,卻也沒有喧譁之聲。一個身着青緞交領儒衫,碧色月華裙,腰間繫着綠絛帶,模樣端莊的丫鬟迎了上來,福了福身,關元鶴已是打前而去,那丫鬟見慣不慣,慧安笑着叫她起來,道:“勞煩姐姐迎着了。”

說着便示意秋兒給打賞,那丫鬟也不推辭,笑着接了,又衝慧安福了福,這才道:“奴婢巧萍,少奶奶千萬別喚什麼姐姐,奴婢當不得。老太君已在屋裡候着三爺和三少奶奶了,今兒早起精神甚好,早膳也多用了半碗粥呢,少奶奶小心臺階。”

慧安衝巧萍笑了笑,上了臺階,小丫頭打起門簾,關元鶴才和慧安前後進了屋。榻上定國夫人身穿五福繡壽紋樣的石青色襦裳,頭戴赤金頭面,暗紅抹額,一聲喜慶滿臉笑容地瞧了過來。

丫鬟忙拿了兩個錦墊放在了地上,慧安和關元鶴跪下給定國夫人磕了頭,定國夫人呵呵地受了,關元鶴起了身,慧安卻跪着又行了新婦禮,敬了茶,定國夫人笑着接了,抿了口,這才笑着喚嬤嬤去扶起慧安。

慧安見扶着自己的是上次來關府時到府門迎她的那位衛嬤嬤,不由衝她一笑,便聽定國夫人身後的那位打扮體面的嬤嬤笑着道。

“三少奶奶這模樣真是萬里挑一,和三爺真是登對,老太君大喜。”

慧安知道定國夫人身邊有一陪嫁嬤嬤姜嬤嬤,是定國夫人最親信之人,料想便是這位,聽她如是說,面色就不由一紅,露出了嬌態。定國夫人呵呵而笑,道:“到祖母這裡來。”

慧安忙走了過去,被定國夫人拉着坐在了榻上,定國夫人又仔細瞧了瞧慧安,拍着她的手道:“我關氏一族將來的主母,我老婆子的嫡孫媳,豈能差了?”

慧安聞言心中微微一緊,卻也落落大方地回道:“祖母疼愛孫媳,自是瞧孫媳什麼都是好的。”

定國夫人便笑了,又看了眼關元鶴,道:“好孩子,瞧這小嘴甜的,你既這般說了,祖母今兒這見面禮卻是不能輕了的。”

她說着便從手腕上褪了一串佛珠下來,便往慧安腕上帶。慧安聽了她那話,有些摸不準這珠子有何來歷,倒是不敢接了,有些猶豫的瞧向關元鶴,卻見他自顧地低頭用茶蓋撇着茶沫,竟是沒看她。

定國夫人見慧安那神情,不由笑道:“快接着,既是將門虎女,就莫做那扭捏態。往後常來和祖母說說話比什麼都強。”

慧安忙笑着接了,嘟着嘴道:“祖母疼愛孫媳想給孫媳好東西,偏還排揎孫媳嘴甜,倒似孫媳今兒特意來騙祖母好物件來了呢,孫媳卻是不依。”

衆人聞言皆笑,定國夫人愛憐地拍了拍慧安的手,道:“祖母喜歡你,你便是騙祖母也是願意給的,若是那不喜歡的,就是搶祖母也不會給半分。”

慧安聞言一怔,定國夫人卻是瞧了眼關元鶴,見這平日一張冰臉的孫子脣角微微挑着,不由笑的更爲歡悅,面上的皺紋也深了一些,拽着慧安的手,道:“既嫁了過來,以後這裡就是家,但凡有誰欺負了你,你就來給祖母說,祖母給你撐腰!錦奴是個粗人,不懂疼人,他要是欺你,你也來和祖母說,祖母替你數落他。”

慧安聽定國夫人說關元鶴是個粗人,不知道疼人,不知怎的就想起了他昨夜的不憐惜來,面上一紅,卻又禁不住去瞧關元鶴,正巧就撞上他清鴻幽深的眼眸,當即慧安的心跳就漏了一拍慌亂的低了頭。

定國夫人見兩人眉來眼去,心裡更覺着這個孫媳婦娶的對了,自己這榆木疙瘩的孫子也總算是開了竅,只道看這樣子一準明年就能抱上大胖重孫,她衝慧安笑的也便更加親切了。

兩人又陪着定國夫人說了兩句,這才從福德院出來往關白澤夫婦所住的錦繡院去。姜嬤嬤親自將兩人送了出來,關元鶴走在前頭,慧安卻稍稍落後,從秋兒那裡取了一張藥膳方子來,笑着道。

“我聽說老太君夜裡睡的不安寧,這張方子是安神的,極溫和,最是適合老人,是在東都時淮安夫人進獻給太后她老人家的,我瞧着太后用了幾日面色好了許多,便記了下來,如今借花獻佛,姜嬤嬤瞧瞧能不能用。”

姜嬤嬤聞言忙收了那方子,道:“太后都用的,哪裡能不好了?少奶奶有心了,難怪得老太君的疼。”

慧安便笑,“本該做好了奉過來的,可我的手藝實在拿不出手,我那院子裡也沒個好廚娘,倒會平白糟蹋了方子,姜嬤嬤莫笑話我就好。”

兩人說着話便出了福德院,福德院離錦繡院不算近,加之如今時辰已經不早,兩人便坐上了春凳檐子,慧安一面賞景,一面瞧那手上的佛珠,瞧了兩眼只覺那佛珠除了散發着一股松香味,加之異常古樸精緻,倒也沒發現什麼特別的。

待到了錦繡院,慧安只覺這院子和老太君的院子又有不同,處處都顯出一股繁華富貴來,婆子將關元鶴和慧安往正堂迎。

兩人進了屋,關白澤和崔氏已坐在了廳上,兩旁的椅子上也都坐滿了人,還有不少的人坐在椅子後面的錦凳上。

今日關白澤穿着一件暗青色萬字紋緙絲寬袖家常袍服,黑玉簪束髮,鬢角已生華髮,關元鶴的眉眼並不肖似其父,只脣形和下巴卻如出一轍,只關元鶴常年冷着臉下巴總顯剛硬,而關白澤面上卻自帶笑容,瞧着溫文儒雅。

崔氏今日穿了件紫紅色四合如意纏枝寬袖夾衣,淡紫色十二幅繡蘭花的襦裙,烏黑的頭髮梳成個牡丹髻,戴着一套鑲藍寶石的赤金頭面,身上還掛着東珠鏈子,耳朵上墜着嵌貓眼石的絞絲耳墜,雍容華貴,顯是精心打扮過的。

慧安只匆匆打量了一眼,便低了頭,目不斜視,極爲柔順的跟在關元鶴身後,剛進屋崔氏便笑着道:“老爺瞧瞧,三爺和咱們三少奶奶真是天生的一對,這往一塊一站都叫人移不開眼呢。”

關白澤聞言便笑着瞧了瞧慧安二人,點了點頭,一臉的滿意。

崔氏言罷見關白澤瞧着關元鶴的面上都是驕傲和慈愛,想着自己生的卓哥兒每每都被他罵不出息,這關元鶴整日不守禮法,不孝不恭,他倒當寶一般捂着,心中便有些吃味。

一邊坐着的三夫人瞧見她脣角那抹笑意有些發僵,豈能不知她心中所想,便瞧向慧安,一臉笑意的誇讚道:“大嫂這話說的倒是不偏不倚,咱們三爺年少有成,如今不過弱冠就已立了大功,成了朝廷股肱之臣,這可不是什麼人都能比的。如今又娶了三少奶奶,不光模樣長的好,更是出了名的賢惠聰穎,連太后她老人家都寶貝着,這可不就是一對金童玉女嘛,等明年再生了我關府的嫡子,先大嫂在天之靈,也能含笑九泉了。”

她說罷不禁譏諷地瞧了崔氏一眼,心道,叫你裝大度,裝賢惠。

崔氏嫁進關府雖說是當正房太太,但到底是續絃,生了嫡子也不得寵,年紀還小。這些年關元鶴託着親事不娶,一來是他無心娶妻,眼光也高,再來也有崔氏的功勞在。如今關元鶴娶了嬌妻,指不定不日便能生下嫡子,可崔氏的親子卓哥兒卻還是個十二歲一事無成的孩子,這比較起來可真是天壤之別。

三夫人那話句句戳在了崔氏的心尖上,末了偏還提起關元鶴的生母來,怎麼能叫崔氏不難受氣堵,當即她那臉上的笑就有點掛不住了,放在扶手上的手緊緊捏住了椅背。

慧安沒想着她還沒吭聲,竟就鬧了這麼一出,低着頭裝嬌羞,目光卻閃了閃,樂見其成。

屋中氣氛有些凝滯,許是見崔氏不說話了,關白澤便道:“行禮吧。”

一旁的婆子這才忙拿了錦墊放在了關白澤身前,慧安瞧去卻見竟只有一個。她有些詫異,但見衆人竟都沒吭聲,好像本就該如此一般,不覺心裡就緊了緊,只道看來關元鶴和他父親的關係比自己想的更僵呢。

她正欲上前,一直站在身邊的關元鶴卻突然道:“好事成雙,怎就只取一個?”

那婆子聞言一怔,被他目光掃到忙一抖,慌忙着去取墊子,屋中衆人面色也是不一。

敬茶雖說兩個新人都是要磕頭的,但因府中下人們都知道關元鶴和關白澤父子關係僵持,而關元鶴還曾幾次當面鬧的關白澤下不來臺,便是關元鶴早年因此事被御史參奏,皇上也未置一詞,故而下人們早已見怪不怪了。

今日那婆子也是怕取來了墊子,關元鶴卻還是固執地不肯跪拜,再弄的關白澤失了顏面下不來臺,那樣反倒不美,這纔再三考慮着只放了一個墊子。可誰曾想着這三少爺竟會突然叫人大吃一驚,這變化只怕和這位新奶奶有關,三爺這是給三奶奶做臉呢。

關白澤聞言本笑着的面上分明掠過詫異和動容,瞧着關元鶴的眼睛都有些微微發紅,神情顯得有些激動。而崔氏也是一詫,臉色變幻個不停,接着才一副甚爲欣慰的模樣慌忙着衝那婆子道:“趕緊的,老爺還等着新人敬茶呢!”

婆子取了墊子,關元鶴率先撩袍跪下,慧安忙跟着跪下,關元鶴只磕了頭便起了身,站在了一邊,慧安這才接過婆子手上的茶恭恭敬敬地呈給關白澤。

“媳婦敬父親茶。”

關白澤笑着連連點頭,心中也知關元鶴今日是衝慧安的面子,不由傾身接過茶杯,輕抿了一口,便連聲道好。

放了茶盞,又吩咐下人將紅包拿給慧安,慧安收了紅包,站起身來,下人正將那墊子放到崔氏面前,慧安還沒過去,關白澤卻開口問道:“太后她老人家在東京身子可好?”

慧安一怔,忙恭敬地回道:“太后福澤深厚,身體極硬朗。”

關白澤因方纔關元鶴之故,越瞧越覺慧安這個媳婦好,又連聲道好,笑容和善的吩咐慧安時常往東都問安,慧安一一應了。那邊婆子早已將墊子放了過去,崔氏已下意識地直了直腰身,偏關白澤對慧安關切個不停,她瞧着三夫人那譏笑的眼神,不由就有些尷尬。

待關白澤又端起了茶,慧安這才行到崔氏身前,關元鶴卻是沒動,關白澤自顧着喝茶也不說話。慧安便自行上前磕了頭,接過茶盞奉上。

崔氏倒是沒有爲難她,笑着接了茶,當即便抿了口,吩咐身後侍立的容長臉穿豆綠比甲的嬤嬤給了慧安一對成色極好的翡翠手鐲。見慧安收下,這才一臉溫和的道:“快快起來。”

慧安原以爲她會發作自己,沒想着這麼容易就過了關,正欲起身,便聽她又笑着道:“難怪得了咱們老三的眼,還親自到宮中請旨賜婚,瞧這模樣,真真是京城獨一份。”

她那話雖是說的好聽,可明顯就是不安好意。一來婚姻大事講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照她的話倒成了關元鶴和慧安早就私相授受了。便是請旨賜婚,本就該是關白澤去,哪裡有關元鶴自己操持的道理?

再來誇什麼不好,偏好說慧安是京城的獨一份,這話放在別人身上自是沒錯的,可放在慧安身上,倒似專門指她身上那份胡人血統一般,大輝歷來瞧不起蠻夷之族,胡女因美豔在大輝卻多是歌姬舞姬之流,她那話處處沒錯,落在慧安耳中卻極爲不中聽。

只慧安從不知關元鶴竟是進宮請過婚旨的,她聞言心緊了緊,這才笑着道:“母親說的什麼話?誰不知道媳婦是母親請人三媒六聘爲我們爺娶回來的,母親待我們爺猶如生身之母,我們爺是重孝之人,媳婦以後定和爺一樣好好孝敬母親,報母親恩德。”

慧安雖不知關元鶴爲何不跪崔氏,但關白澤不啃聲想來這其中也是有緣由的。更何況慧安多的不知,崔氏在關元鶴說親一事所表現出來的態度,卻是叫慧安不屑的。崔氏上次到鳳陽侯府作客,她對自己不喜的態度,更是叫慧安了然。

別人不喜她,她也沒客氣的道理,故而崔氏一言,慧安便也不冷不熱的頂了回去。

如今廳中這麼多雙眼睛都瞧着呢,崔氏跟前放了兩個錦墊,可卻只有慧安一人跪拜了,偏慧安還說崔氏慈善,說關元鶴孝敬,這不是打崔氏的臉是什麼?

崔氏面色幾變,在關元鶴的婚事上她費了不少心思,最後卻還是娶了慧安這樣一個身板硬的女子回來,這且不說。當初那聘禮她已收拾齊妥,偏不知誰在關白澤跟前嚼了耳朵,關白澤親自發了話,關老太君又拍了姜嬤嬤親自過來跟着她開了庫房,這才挑了那豐厚的聘禮出來。爲這事她心中堵着氣呢,如今慧安剛進門,竟就敢和自己叫板,這叫崔氏面色難看的不行。

可今日這麼多雙眼睛瞧着,加上關白澤也蹙眉看着她,慧安那話又說的不容反駁,她卻是不能使火的,半響才呵呵笑着道:“你的心母親都知道,快起來吧。”

她說着便要將手中的茶盞放在桌上,誰知卻與此時那邊的三夫人突然驚叫一聲。

“呀,大嫂身上有隻蜜蜂啊!”

崔氏聞言本能瞧向左手,正見上頭不知何時竟落了一隻蜜蜂,只趴在那錦繡的黃色牡丹上動着身子,崔氏的心不由一提,再加上那三夫人的聲音着實不小,又滿是驚惶,好似那蜜蜂就要咬到她一般。

崔氏受了影響,當即便將手中的茶盞一扔,欲要跳起來躲閃。

她這一跳不打緊,那脫手的茶盞便衝着慧安砸了過來。依着慧安的功夫自是不怕這一個茶盞的,可她卻沒有動,眼睜睜的瞧着那茶盞砸來,好像嚇傻了一樣。

眼見着那茶要砸在慧安身上,卻從一旁伸出一隻大掌,將那傾斜的茶盞一撥,一接,那茶便滴水未漏落在了關元鶴的掌心裡。

三夫人已跳起來,走了過來,忙拉起慧安上下打量着道,道:“沒燙着吧?瞧瞧這肌膚細嫩的,這要是燙到了可如何是好,一準是要起了大水泡的。”

慧安這才瞧清她,三夫人長了一張圓臉,瞧着極爲富態,膚色微黃,容貌不算出衆,只一雙鳳眼狹長微挑,倒是極爲惹眼。因今日只見直系的親眷,而二夫人莊氏慧安先前便是見過的,故而倒也猜出了這是三老爺的夫人施蓮蓉。

昨夜她便聽關元鶴說這三夫人性子尖刻,如今見了人倒覺着還好,起碼是個直性子,不會陰陽臉。再來,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點慧安還是清楚的。

見她滿臉關切的瞧着自己,慧安卻是一笑,忙道無礙。其實那敬茶的水都是下人特意涼好的,溫度合適,便是倒在身上也是無礙。崔氏有些尷尬地站在一邊,瞧着三夫人的眼中就帶了些銳意。

關白澤卻瞪了崔氏一眼,道:“大驚小怪的,叫小輩們笑話!”

當着這麼多人的面,關白澤這麼說卻是極不給崔氏臉面的,崔氏面上尷尬,眼眶也跟着一紅,福了福身,道:“是妾身失態了,媳婦沒事吧?母親一時驚嚇,累你受驚了?”

這茶要是倒在慧安身上,崔氏的名聲也會有礙,故而慧安倒也不懷疑她方纔是故意的,只笑着道無妨,又關切了崔氏幾句。這才由方嬤嬤扶着去給兩位嫡親的叔嬸敬茶,卻是不用行跪拜禮的。

二老爺關白謹如今任着從五品的吏部員外郎,長的和關白澤有七八分相像,有些發福,笑眯眯的瞧着極爲和善。而二夫人莊錦繡上回卻是帶着關禮珍到鳳陽侯府祭拜過沈清的,慧安對這個二嬸印象極好。給兩人敬了茶,各有見面禮下來,兩人待慧安的態度也極溫和可親。

三老爺是庶出,是宮太姨娘之子,相貌和關白澤兄弟不肖,但也溫文爾雅,通身清貴。昨夜關元鶴提起這三老爺說他雖是庶出,但卻上進,語氣中倒是帶着一絲肯定意味的,慧安不敢怠慢,恭恭敬敬給他和三夫人敬了茶。

三夫人卻是又拉了慧安的手,一個勁的誇,似是恨不能將所有好聽的詞都用在她身上一般,末了才叫丫頭綠荷拿了一一副水色很是不錯的翡翠頭面給慧安做了見面禮,卻是笑着道。

“三嬸子是個窮的,也給不起什麼好東西,這頭面成色不好,比不得你母親給的那上好的老坑翡翠,你別嫌棄,拿回去賞人用。”

崔氏只送了兩隻翡翠鐲子,可三夫人卻是一整套的頭面,便是成色沒有崔氏給的那鐲子好,但到底崔氏是嫡母,這一比較,卻是將她那見面禮顯出分量輕來了,加之三夫人的話明裡暗裡的寓意,衆人心中皆知,一時瞧向崔氏的目光頗多。

崔氏氣的咬牙,卻也不好說什麼,只盯着慧安。

慧安雖不喜崔氏,但也不想攪合進她和三夫人的個人恩怨中。方纔這三夫人早不開口晚不開口,偏崔氏放茶盞時才叫那一聲,也沒按什麼好心,只怕是想着挑起大房矛盾呢,慧安也不願做了那槍使。聞言便只做一笑,道:“三嬸子說笑了,母親和三嬸子喜愛安娘,給安孃的都是極好的東西,安娘歡喜藏着都來不及呢,可是捨不得拿去賞人的。”

崔氏聽慧安言語中不偏不倚,不由有些失望,笑了笑沒再多言,但是崔氏忍不住瞧了慧安兩眼,抿了抿脣。

接下來便是些堂叔伯和堂嬸嬸們,關老太爺一輩子嗣極豐,又十個兄弟,其中只嫡出的便有五個,只如今在京城的卻是不多,慧安匆匆見過也只是混個臉熟,一輪下來倒是收了兩盤子的見面禮。

關白澤瞧人都已經見全了,時辰已經不早,便吩咐散了,接着便和關元鶴一道送了一衆男親出大廳而去。而女眷卻留在了後頭,崔氏正欲起身送客,誰知卻與此時三夫人突然開口道。

“大嫂莫急,有一事弟媳想請示下大嫂。按理說這是自家家事,但這裡也沒外人,我也就不再多跑祥瑞院一趟去煩勞大嬸一遭了,就在這裡問了吧。”

她言罷,卻也不等崔氏開口便炮筒一般叭叭地道:“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就是昨兒咱們三少爺娶親,花轎臨到府門口了,卻又繞城多轉了一圈,這多出的銀子自是要由中饋出的。我就是想問下大嬸,既然這事都由中饋出銀子,我那百順院年久失修,想要好好翻整一下,這銀子是不是也由中饋來補貼呢?”

崔氏沒想到三夫人竟會在此刻甩開體面,提及這事,見衆人皆瞧了過來,她面上就難看了起來,只恨不能上去撕爛了三夫人那一張嘴。

心裡暗罵,那百順院哪裡就年久失修了,說的倒似她平日多苛待三房一樣。這事莊錦繡早就對崔氏提起過,卻每每被崔氏託辭,這修院子花銷巨大,莊錦繡這擺明了是要搶銀子,崔氏把持着中饋,銀子豈願意隨意出手?

她聞言面色變了變,這便笑着道:“瞧三弟妹說的,那百順院可是這府中裝修最精緻的院子,咱關府整院翻修也不過十來年,當年只差沒重蓋了,這才住了十多年,怎就成了年久失修呢。再者,每年各院都是要修整補漏的,弟妹若是實在不喜現在的院子,不若再等段時間?你也知道,三爺剛剛娶親,這聘禮摺合出來也有七八萬兩銀子,再加上置辦喜酒等花銷,如今中饋也實在拿不出修院子的錢啊……”

她不說不給銀子,卻只說因關元鶴娶親之故,所以沒了銀子,竟是將禍水引到了慧安身上,慧安聞言心中冷笑,面上卻是一陣惶恐不安,唯唯諾諾地道:“這……要不,我叫方嬤嬤收拾下嫁妝銀子,昨兒娶親多花的銀子,我……我和我們爺自己拿出來補貼中饋。”

慧安那樣子好像萬分的無措,似都怨自己一樣,可崔氏要真說叫她自己拿嫁妝銀子補貼中饋,還是因娶親的事,那可真成大笑話了,崔氏也別想要名聲了。

崔氏沒想着慧安竟會如此說,面色一變,沉聲道:“胡說什麼!怎能用嫁妝補貼家中,不知道的還以爲咱們關府要倒了呢,沒得叫人笑話!”

慧安聞言誠惶誠恐地連連道是,蹙眉一皺,便低了頭,拿帕子揩淚,崔氏不想自己一句話,慧安便這般,只氣的渾身發抖。二夫人已是上前拉了慧安的手,道:“這孩子也是一片好意,瞧你,都嚇着孩子了。行了,這事以後再說。”

說着便笑着招呼衆女眷往外走,慧安也不在此停留低着頭就出了大廳。心裡對崔氏答應不答應三夫人的事一點都不關心,左右中饋被崔氏把持着,那銀子也到不了她的手中。又想着早上關元鶴說要翻修院子的話,只道幸虧她沒說要修,不然這事才叫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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