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班主任的話,任靜姝臉色倏然一白。
她太清楚任母有多要強多好面子,絕對不會主動將家醜外揚,而任母之所以把這事告訴了班主任,顯然是想通過班主任的嘴,以名譽和前程威逼她回去低頭認錯。
兩條路擺在任靜姝面前。
一條是回家,向任母認輸,從此繼續忍受對方的掌控。
而另一條則是身敗名裂。
任母的話說得很明白,只要她回去就幫她解決,否則就不會管她死活。
……
可即便她不說,任靜姝還是明白的。
但她沒有別的選擇。
任靜姝搖頭,“不,這是我應得的,做錯了事,就應該受到懲罰,不是嗎?”
終有一天,任靜姝一定會爲今天的選擇後悔的。
無非是錢權交易,而她的自爆,讓整條利益鏈上的人十分難堪和被動。
“那你早點回家吃飯吧。”
“什麼?她居然承認了!?”
大練舞室的人很多,每個人的目光都很尖銳,嘲諷、奚落、竊竊私語,像一把把鋒利的刀子刺向她。
看着走進客廳的任靜姝,任母蹺腿坐在沙發上,一副“我就知道你會回來”的篤定。
即便明年她藝考成績優異,也很可能受到這個的影響而被涮下來。
任盈瑩是放學回到家才知道調查組來過家裡。
“謝謝。”
於外人而言,她是跌落深淵。
見她人在了,調查組便向她開展調查問詢:“任靜姝同學,你認識孫麗雯嗎?”
“你這孩子,唉,你太沖動了,就算跟你媽賭氣,也不該拿自己的前程開玩笑啊!”
萬英不知該怎麼說。
關鍵時刻,還是理智戰勝了衝動,讓賀院長沒將整件事背後的利益交換宣之於口。
聽到她的話,賀院長更加惱火,“你承擔?你說得輕巧,你以爲這是你一個人的事嗎?你……”
任靜姝努力忽略周遭的各種議論聲,專心沉浸於自己的練習中。
但這還不是最壞的。
最後一句,帶着警告和意味。
倒是讓任靜姝有些不好意思,“你怎麼來了?”
在孩子的眼中,頂替就是一件錯事,可成年人的世界不講對錯,只看利弊。
舞校將任靜姝的獨立練舞室收回,其實也是變相對任靜姝的遷怒和懲罰。
原本她還很惋惜,沒親眼看到任靜姝被調查的場面,想必任靜姝都要嚇尿了吧?
而當她得知,任靜姝居然承認了頂替名額,差點沒樂開了花。
她找了個位置,安靜坐下。
“都被人趕出獨立練舞室了,她還賴着不肯走,臉皮可真厚啊。”
“算了,你出去吧,這是你自己選的路,希望你不要後悔。”
任靜姝點頭,“知道了,我會分給舍友一起吃的,你辛苦了。”
從今往後,她要自己走,一步一個腳印,哪怕會跌得頭破血流。
“有。”
她的比賽成績被取消,獎盃和證書被收回,且永遠失去參賽資格。 相應的,首都舞院也取消了她的招錄資格。
任靜姝到客廳時,任母正跟調查組的人言笑宴宴。
“好,我知道了,我收拾一下個人物品就離開。”
任母率先反應過來,乾笑着描補道:“這孩子被嚇壞了,腦子都不清醒了。靜姝,好好回答。”
“靜姝!”
大概過了十分鐘,保母洪嬸上樓告訴任靜姝,調查組的人已經到了。
而這件事,也將記錄在她的檔案之中,成爲她人生中抹不掉的污點。
任靜姝不客氣的上前踢一腳,“嚇我一跳。”
任靜姝不置可否,“我上樓找點資料。”
卻沒料到任靜姝自己作死,居然當衆承認了。
“我很清醒,也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我的確頂替了孫麗雯的參賽資格。”
在她看來,任靜姝還是太年輕了,不明白社會的複雜和黑暗。
這是任母想聽到的回答。
任靜姝的回答無疑讓任母十分滿意,臉也有了笑容。
在任母驚怒不定的目光下,任靜姝頹然一笑,“我想了很久,也想過向你低頭,但我真的受夠了被你操縱的人生。我要自己做選擇,哪怕它是錯的。”
而這一點,也是得到了任母的默許。
“靜姝,賀院長的意思是,以後這間練舞室就給麗雯用了,你如果還想練舞,只能去大練舞室。”
賀院長這頭,在得知任靜姝承認了“頂替”一事後,直接把人叫到辦公室裡一頓輸出。
沒有,是她腳受傷,主動將名額讓給我的。
任靜姝接過飯盒,透過玻璃蓋能看到裡面奶黃色的三明治,中間夾着粉紅的培根煎蛋和蔬菜,賣相挺好的。
雖然這事是她暗中搗鬼,但她也就是想給任靜姝添添堵。
任靜姝扯了扯嘴角,“調查組的人什麼時候到?”
說完擡腳就走。
看着她平靜順從的模樣,萬英心裡很不好受。
任靜姝一直是舞校的優秀學員,用的也是獨立練舞室,而像這樣的獨立練舞室,舞校一共有五間。
“她還跳個什麼勁啊,就她這樣的,只怕沒學校和歌舞團肯招收她了吧?”
是她新的開始。
任靜姝的這一聲回答,不禁令所有人驚詫錯愕。
她起身,和顏悅色的拍拍任靜姝肩膀,“你要知道,這世上最愛你最希望你好的人,只有我。只要你足夠優秀,你將來的另一半將會比這個姓趙的優秀百倍千倍。”
就算全世界放棄了她,她也不會放棄自己,放棄熱愛的舞蹈。
“我自己做錯了事,我願意承擔一切後果。”
“嗯,想明白了。”
“要不然人家怎麼敢臉不紅心不跳的頂替去比賽呢,換你你敢嗎?”
“當然是來安慰你啊,你出了這麼大的事,我也做不了什麼,吶,這是我親手做的三明治。”
調查組的人將她的回答記錄下來,又問:“我們收到舉報,說你這次參加全舞賽是頂替她了的參賽資格,有這回事嗎?”
以任母的手段和任家的人脈,很容易就能擺平。
兩天後,首都那邊針對任靜姝頂替事件做出了處罰決定。
說完,任靜姝起身向調查組的人鞠躬,爲自己的行爲表達了歉意和懺悔,然後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任家。
走了幾步後,任靜姝回過頭,見他鬱悶的杵在原地,忍不住樂出聲。
……
可於她而言,這是她的新生。
任母看了眼時間,“應該差不多了,孫家那邊已經談好了,就說是孫麗雯腳受了傷,自願把名額讓給你,別的你一概不用管。”
“去吧,調查組的人到了我叫你。”
“裝模作樣唄~”
消息在學校不徑而走,不管任靜姝走到哪,非議和指點都如影相隨,品德敗壞、作弊等等標籤被貼在她身上。
……
“……”
“靜姝,你後悔嗎?”
趙雲眉也沒皺一下,對他而言,這一腳跟撓癢癢沒區別。
“既然回來了,看來你是想明白了?”
“不算認識吧,見過幾次,但私下沒來往也沒交流。”
趙雲不死心的追着她,“三明治我做了兩個人的份量。”
“我也沒吃呢。”趙雲撓着頭道。
賀院長收回她的個人舞室,讓她去大練舞室跟其他普通學員一起練習,顯然是放棄了她。
練完舞,任靜姝拎上東西準備坐公交車回學校,路過一個廣告牌時,廣告牌後猛然躥出來一個人。
“還不走?”
趙雲這才反應過來被任靜姝耍了,樂顛顛的追上她,“靜姝,你變壞了。”
任靜姝剛要說話,就看到任母站在前面不遠,正一臉冷意的看着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