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雙腿一軟,幾乎站立不住,低聲道:“是誰,是誰竟然想出如此狠毒的計策來害我!是誰!”
“這赤花紅到底是何東西,爲何之前一直沒有被發覺呢?”墨玉扶住傾城,在這個時候還不忘問這樣一句。
孫大夫深深地看了傾城一眼,這才說道:“這赤花紅是一種毒性不大的藥粉,一般是用來治療腸乾的,尋常人如果如廁不通暢,便可以服用赤花紅粉,所以它主要是一種藥而非毒藥,在飲食中加入,也不會被人察覺。但是這種藥因爲通腸道,所以比較寒冷,尋常人吃了一般沒什麼的,可是如果是孕婦服食,天長日久的便會改變體質,因爲血液漸漸變涼,所以孕婦所吃的東西也都用來暖血,漸漸地便會供血不足,導致血氣枯竭,進而——”
他說到這裡便不敢再繼續說下去,只是看傾城了一眼,目光中大有不忍之意。
他這一眼看得傾城渾身如被冷水澆透,她哆嗦着問:“便,便會如何,孫大夫,你,你繼續說下去!”
“便,便會傷及胎兒,產下,產下死胎……”孫大夫說了半晌,終於說了出來。
傾城只覺得急怒攻心,一口熱血涌上來,忍不住口吐鮮血!
素芳與墨玉忙扶住傾城,用手絹給她擦拭嘴邊的鮮血,哀聲問道:“主子,主子!主子,您這是怎麼呢?”
孫大夫見狀,急急說道:“快將段主子扶回屋子,平躺下,我給段主子施針,可以將段主子體內的寒毒略微逼將出來。”
她二人忙將傾城扶進去,孫大夫巧用銀針,將傾城周身幾個大穴全數封死,不一會兒她便覺得渾身有如被火烤,難受欲死。
“王爺,王爺,王爺——”迷糊之中,傾城緊緊皺着眉,嘴裡胡亂叫着李紹明的名字,她不知道爲何自己在這個時候會喚出這樣的名字,明明是心底最怨恨的人,但是她卻依舊喊得是他的名字,就好像李紹明能夠救得了她似的!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傾城這才聽見耳邊一聲輕呼,“傾城,我來了。”
這一聲呼喚便如同那刺破陰霾的一聲春雷,終於將傾城從混沌中拉了出來,她睜開眼,卻看到李紹明正坐在牀邊,緊緊握住她的手,清淺的眸子中盡是焦急的關切之色。
傾城緊緊握住他的手,哆哆嗦嗦地說:“王爺,王爺,王爺她們,她們要害妾身,她們要害咱們的孩子!”
縱然心中深藏着恨意,但是她卻知道,她肚子裡的這個孩子是無辜的,就好像當初的她一樣無辜一般。
李紹明也是緊緊握住傾城的手,伸手給她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輕聲說道:“我都知道,你別怕,你別怕。”
傾城只覺得心窩子突突跳個不停,好像無數只爪子在她心裡撓抓一樣,若不是李紹明緊緊抓住她的手,她只怕挺不過這一關去。
“孫大夫,你快說,段主子的病情到底要不要緊?到底要如何救治!”李紹明厲聲問着。
孫大夫腦門子上凝着一層薄薄的汗,然而手上的動作卻依然很沉穩,他不住地給傾城施針換針,低聲道:“王爺,請聽小的一言,段主子的胎本就血氣不足,如今又被赤花紅所害,身體裡血分衰竭,如果再懷孕下去,恐怕孩子生產之日,段主子的血氣也會被耗盡而死啊……”
“砰!”的一聲,是茶盞掉落在地上的聲音,傾城在昏迷中掙扎着睜開眼睛,卻見李紹明手執一把寶劍便要闖將出去,若不是永順等人死命抱住他的腿,他怕是就要這樣出去了。
永順緊緊抱住哭啥概念的腿,慌忙說道:“王爺!王爺不可啊!太醫院那幫老臣死不足惜,若是傷了王爺您的英明!我怎麼跟王妃娘娘交待,如何跟天下黎明百姓交待!王爺,王爺您今日就算砍死我,我也絕不能讓您出去!”
“王爺……”傾城見狀,費盡全身力氣叫了他一聲,“不要,不要去……”
李紹明聽傾城這麼說,只得將寶劍暫且擱下,快步走到她的跟前,緊緊握住她的手,哀慼道:“傾城,讓我殺了那幫老廢物!”
傾城悽楚一笑,用盡全力道:“是,是下毒之人太,太高明,跟太醫有何干?”
李紹明緊握住她的手,冰涼的眼淚一下一下地低落在她的手背上,她大驚,卻見李紹明片刻之間已經是淚流滿面。
傾城還要再說什麼,卻聽見孫大夫在一旁道:“王爺,若是讓段主子足月生產的話,小的怕到時候段主子會力竭而死,不知道王爺……”
“如果兩者只能保全其一,我選傾城!不要多說了,你立刻給段主子墮掉這個孩子吧!”李紹明咬牙切齒地說。
“是。”孫大夫知道不能再多問,於是躬身對李紹明道:“容王爺且退下,待會場面太過血腥,王爺不要在這裡會比較好。”
“不,不!王爺,不要!不要打掉咱們的孩子!”傾城像是瘋了一樣的抓住李紹明的手,厲聲道:“王爺,妾身是死也要生下這個孩子的,妾身寧願妾身死!也絕對要生下這個孩子!”
可李紹明卻是握住她的手,悽然道:“你可知生下這個孩子會要了你的命?”
傾城點點頭,毅然決然道:“妾身,妾身知道。”
“孩子跟你比起來,你比孩子對我更重要,傾城,孩子還會有的,只要你在你的身邊,孩子還會有的,只是你如何能夠從我的身邊將自己奪走?我不允許!這對我來說太殘忍了,我不允許你這樣將我丟在這個世界上獨自離開。”李紹明臉上的淚那麼樣的明顯,讓傾城看着覺得心顫。
傾城見狀,哽咽道:“王爺,妾身已經失去一個孩子了,無法再承受再次失去孩子的痛楚了,王爺,您就讓妾身生下這個孩子吧。”
“你只當自己失去孩子痛苦,那我呢?你爲何不爲我想想若是失去了你,我又如何自處?”李紹明絲毫不後退,當即便厲聲吩咐道:“孫大夫,你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快過來幫段主子墮胎!”
“是。”孫大夫聽了他的命令,便要上前來按住傾城的胳膊紮了一根銀針下去。
頓時,傾城只覺得身體慢慢麻痹起來,不由得大急,嚷道:“王爺!王爺!求求你放着孩子一條生路,求求你!王爺,妾身死了,妾身死了還有秦王府中那麼多姐妹們也可以陪伴王爺!可以陪伴王爺啊!”
傾城情急之下根本也顧不得說什麼,只是想着一定要保全這個孩子!
素芳與墨玉見狀上來抓住傾城的手,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是她的意識卻越來越模糊了,漸漸的她便昏了過去,沉入了那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
笛聲。
清越的笛聲。
婉轉而清脆,劃破天際,像一叢清泉,汩汩地流淌進了陰孌的心底。
傾城翕動了一下乾裂的嘴脣,努力睜開眼來,卻見素芳與墨玉兩人正趴在牀沿上,似乎是累到了極點,正在趴着眯一會兒。
“誰,誰在外面吹笛子?”傾城費勁地問了一句。
墨玉先警覺,喜聲道:“主子,您醒了?素芳,快,快去叫王爺與孫大夫來,快。”
素芳趕緊去了,陰孌看看墨玉,有氣無力道:“誰,誰在外面吹笛子?”
墨玉淡淡笑笑,端過一彎水來,用銀調羹一勺一勺地喂着傾城喝水,輕聲說道:“主子猜猜看?現下誰還能如此關心主子,一直守在外面不肯離開?要知道,主子您昏迷了快一天了都。”
“難道是王爺?”傾城輕聲道,卻見寇仲手中執着一隻長笛走了進來。
不知道爲什麼,傾城在看到寇仲的那一剎那,她覺得驚訝,但更多的卻是失落,她原本以爲守在外面的會是李紹明……如今看來,是她想太多了。
其實有人來來也是很好的,只是傾城沉寂的心卻告訴自己,其實她希望見到的根本不是旁人,爲什麼心底竟然會如此迫切地想要見到李紹明?難道……
傾城拒絕去深想這其中蘊含的深意,只是擰了眉。
傾城蒼白的臉色掩飾了她心中的失落,寇仲三步並兩步地來到她的牀前,想要握住她的手,最終卻還是放下了,輕聲道:“如何了?你覺得還好嗎?”
“孩子,孩子……”傾城忽然想起昏迷之前的事情來,手立刻捂住她的肚子,卻發現肚子還是鼓鼓的,她的孩子還在!
“孩子,孩子還在!”頓時,傾城欣喜若狂,伸手護住自己的肚子,唯恐一鬆手,他們就會來奪走她的孩子一樣。
傾城感喟一聲,柔聲道:“別怕,你的孩子還在,誰也不會再來搶走你的孩子了,不會了,王爺讓我帶着大羣侍衛在這裡保護你,你不要害怕。”
傾城驚懼不定,伸手捂住她的肚子,唯恐孫大夫忽然從某個角落裡鑽出來強硬要摘掉她的孩子一般,且驚且喜地說道:“孩子怎麼還會在?王爺難道沒有逼孫大夫將孩子拿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