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手足親亦難予全信
“太子妃又如何？咱們二嫂不也是太子妃麼？如今還不是在鹹安宮裡呆着？”
這話一出，宴席上頓時一片寂靜。幾個皇子福晉臉上的神色都有些尷尬，看着十四福晉的臉色都帶着一絲輕蔑。爲人驕傲不認輸不要緊，如果連基本的進退都不知道身在皇家只怕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青宛皺了皺眉，看了看十四福晉想要開口，黛玉伸出手按住了她的手莞爾淺笑道：“十四弟妹說的有道理。四嫂和四哥一定會引以爲鑑，免得哪一日就去和二哥二嫂作伴了。”十四福晉臉上也有些懊惱的意味，那句話剛說出口她就知道不好，只是當時心中氣憤不甘之極，哪裡又忍得住。此時聽黛玉如此說，只是沉着臉不敢再接話。
冊立東宮，乃是國之大典。胤禛等人甚至還沒來得及仔細詢問康熙此舉的意圖便已經陷入了繁忙的事務之中。當年立胤礽爲太子時胤礽年齡尚小，而且正值削藩的重要時候，雖然正式卻未見得隆重。這一次冊立太子，雍親王正當壯年而且聖寵漸隆，皇上也已經是垂暮之年，誰知道什麼時候這江山就換人來坐了？因此各部的官員無不竭盡全力的操辦這冊封大典的事宜，力爭辦的讓皇上和雍親王滿意。更有冊立太子之後還有冊立太子妃的大典，以雍親王和雍親王福晉鶼鰈情深的模樣，這太子妃的大典更是不得疏忽。雍親王府每日幾乎被拜訪道賀的人踏破了門檻，只是雍親王府卻並不如其他的皇子府邸好進。出了一些兄弟宗室和門人以外，所有送到雍親王府的賀禮都被全數返回，雍親王也依舊如往日一般上朝辦差。雍親王福晉也依舊如從前溫婉優雅，對待妯娌們也沒有因爲即將成爲太子妃而擺出高傲的姿態。確是讓許多宗室的老王爺們看在眼裡暗暗點頭。雍親王年富力強，雄才大略他們都看在眼裡，雍親王福晉雍容優雅，也頗有母儀天下之風。他們這些位高卻沒什麼重權的宗室王爺對黨派之爭也沒什麼興趣，只要皇上選了一個擔得起大清江山的儲君就是好事。若是再來一次奪嫡廢立，對江山也沒什麼好處。
康熙五十年十月三十日，康熙帝親授胤禛以冊寶，立爲皇太子，正位東宮，以重萬年之統，以繁四海之心，大典告成。（望天…表跟我提冊封大典啊…）
與原本禮部議定的不同，冊立太子的大典和太子妃大典是放在一起舉行的。黛玉和胤禛身着太子和太子妃的服飾，從康熙和太后手中接過代表一國儲君和太子妃的金冊和金璽。兩兩相望俱是從對方眼底看到了自己的身影，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或是以後，他們依然會像這樣並肩走下去，一直到人生的盡頭。
八貝勒府
“八哥，別喝了！”胤禟皺着眉看着眼前神情落寞的胤禩，沉聲勸道。胤禩擡起頭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道：“九弟怎麼來了？”胤禟道：“我不來八哥就打算一直喝下去不成？八嫂在外面可是操了不少心。今晚還要參加宮裡的晚宴，你現在喝成這樣晚上怎麼辦？”冊封太子，晚上宮裡必定舉行盛大的宴會，滿朝同慶。他們這些一直跟老四作對的雖然心裡不舒服卻也萬萬不能缺席，不然落到皇阿瑪眼裡可就不只是對新任的太子不滿了，而是對皇阿瑪不滿。胤禩有些頹然的道：“多的是人爲四哥慶賀，少了我又礙不了什麼事不是麼？呵呵…九弟，你跟着八哥這些年可是虧大了。你看看，十弟和十三弟如今都是貝勒了，就你跟着八哥還是個貝子。”胤禟不悅的皺眉道：“在八哥眼裡弟弟是在乎那些的麼？”
胤禩搖頭笑道：“是了，你不在乎那些，你只是看四哥不順眼罷了。當初他幫着太子你就幫着我。後來太子倒了他自己要爭了，你自然更要幫着我了。只可惜啊…咱們現在都輸了。”
胤禟也有些沉默，其實這些年他到底爲什麼要跟胤禛作對，他一直不願承認。並不是胤禛真有什麼不好，而是他就是看胤禛不順眼。至於看他不順眼的原因……
“說起來，四哥對四嫂還真不錯。”胤禩似乎精神了一些，做起來看着胤禟淡淡笑道。
胤禟哼了一聲，道：“還過得去吧。”胤禩打量着他，笑道：“九弟這些年一直和四哥過不起，其實是因爲四嫂吧？我還記得當年九弟還求宜妃娘娘向皇阿瑪求過四嫂。可惜叫皇阿瑪給駁了。”胤禟皺了皺眉，猛的反應過來，擡起頭來道：“八哥！”胤禩挑眉，看着他臉上依舊是溫雅的笑容，半點看不出剛剛的頹廢和醉意。胤禟道：“這是我們的事，輸了就輸了。不要把四嫂牽扯進來。”胤禩淡淡垂眸，淺笑道：“九弟在想些什麼？哪裡有什麼事？我不過是隨便說一句罷了。”胤禟沉默不語，想起胤誐這些日子日日在自己耳邊嘮叨的話，還有如今依然藏在自己書房裡的那一份卷宗胤禟猶豫了一下，才問道：“八哥，以後…你有什麼打算？”
“打算？”胤禩有些詫異的看着他，脣角的笑容有些苦道：“我還能有什麼打算？四哥可沒有二哥那麼好對付。這些年別看他一直不動聲色，可是咱們做的也不少，可從沒見他吃過虧。這次好容易德妃娘娘成功了，卻不想最後卻是偷雞不成蝕把米，把自己給摺進去了。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天命所歸吧。人…是爭不過天的。”胤禟有些驚訝，他沒想到胤禩這麼容易就會放棄。畢竟自己這位八哥從小受了多少苦，對皇位又對執着只怕這世上沒有人比他更瞭解了，“八哥……”
看到胤禟驚訝的表情，胤禩有些好笑的道：“怎麼？你八哥就不能想開了？”胤禟不語，心裡還是隱隱覺得有些不妥。想開了你還躲在書房裡喝這麼多酒幹什麼？胤禩也不再看他，道：“行了，你別擔心八哥了。四哥…太子的冊封大典過了大哥和十弟又要回盛京了吧？你從小就和十弟親近，這幾天就多陪陪他吧。”胤禟點點頭，終究還是沒想出什麼不對來，和胤禩告退出去了。
書房裡只剩下胤禩獨自一人，胤禩怔怔的出了一會兒神。淡淡的嗤笑了一聲，抓起放在一邊的酒壺直接將酒往口裡倒去。猛喝了一陣，似乎才平靜下來，輕聲道：“十四爺和德妃娘娘知道冊立太子的消息了麼？”書房的一角出現一道暗門，一個黑影走了出來卻依然隱藏在陰影處，聲音有些嘶啞的道：“十四爺自然知道了，這些日子在家裡砸了不少東西呢。德妃娘娘如今只怕還不知道，不過…今晚就該知道了。”康熙將烏雅氏軟禁的十分徹底，永和宮西配殿平時除了服侍烏雅氏的兩個宮女根本沒有任何人接近，烏雅氏每天能看到的也只有這兩個宮女。而且這兩個宮女除了做自己日常該做的事從來不跟烏雅氏說話，若是長此以往，只怕過不了兩年烏雅氏就算不瘋也會變成啞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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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的人可以接觸到德妃娘娘麼？”
黑影搖搖頭道：“西配殿雖然明面上只有兩個人，但是我們派人試探過，私底下暗處有不少人監視着，應該是皇上的人。我們的人根本無法靠近西配殿。”胤禩想了想道：“既然如此，想辦法傳消息進去，也好讓德妃娘娘知道十四弟現在過得有多悽慘。”黑影道：“德妃現在已經被軟禁了，還能有什麼用？”胤禩眯起眼眸淡淡笑道：“你可是小瞧了咱們這位德妃娘娘了。她是包衣出身，手裡掌握着不少包衣世家的秘密，手裡能用的人多着呢。橫豎她現在被關在那裡也沒什麼用了，既然如此，何不給需要的人用用？”黑影點點頭道：“八爺英明。”
胤禩坐起身來看着他道：“九爺房裡的東西取來了麼？”
黑影有些無奈的搖搖頭道：“八爺恕罪。咱們在九爺府裡雖然人不少，但是能接近書房的人卻沒有兩個。那東西九爺藏得十分隱秘目前還不得而知。”聞言，胤禩有些煩躁，皺眉道：“到底是什麼東西讓老九連我也要瞞着？”黑影搖了搖頭道：“可以肯定，必然是十分重要的東西。九爺前幾個月名下多了一間叫玲瓏坊的鋪子，盈利十分可觀。那份東西也是在和玲瓏坊同一時間出現在九爺手上的，來歷都無跡可查。另外…與這同一時間，九爺原本打算派人下江南去的事情也再無下文了。九爺似乎並不打算再在江南給四爺添麻煩了。”
胤禩輕叩着桌面輕喃道：“江南，玲瓏坊，四哥…四嫂…去查查玲瓏坊的幕後主人跟雍親王府有什麼關係！”
黑影一怔道：“八爺是懷疑九爺和雍親王府……”
胤禩搖搖頭，神色卻有一絲茫然道：“九弟…當不會背叛我的。但是…他到底是個商人。”商人重利，如果有足夠吸引人的籌碼，他也不敢百分百保證胤禟不會倒戈。剛剛只是試探的說出自己打算放棄，胤禟眉目間一閃而過的放鬆讓他升起一絲警惕。更何況，與胤禟從小一起長大的胤誐如今和太子的關係可是比和他們更加親近一些，也難保他不會說服胤禟，“儘快想辦法拿到胤禟手裡的東西。”胤禩不只是懷疑和好奇，他更想知道到底是什麼東西能夠讓胤禟改變一直堅持不懈針對胤禛的想法。
從前的雍親王府，現如今的太子府胤禛和黛玉與往常一樣坐在書房裡議事，太子府也並沒有因爲胤禛身份的改變而變得賓客盈門。原本康熙的意思是要胤禛一家子都搬到宮裡的毓慶宮去住的，卻被胤禛以住慣了雍親王府的理由給回了。當然雙方都心知肚明這個理由必然是假的，只是想到如今還在鹹安宮裡的胤礽康熙終究還是沒有再強求。對胤礽，他確實是付出了最大的心力去教導的，只可惜結果不能盡如人意。如今他已經將近六十，這兩年身體越發的不少，心裡也明白自己沒有多餘的心力再去培養一個繼承人了。胤禛除了性子冷一些容易得罪人以外，其他方面也都做得很讓他滿意。最重要的是他有着其他兄弟沒有的雄心和構想，康熙當然希望自己第二位太子一切都好好地。
自從下了冊封太子的旨意之後，胤禛各方面的表現也很讓他滿意。能約束住手下的人，也沒見他手下的人因爲自己的主子成了太子就驕橫起來。自己也依然踏踏實實的辦差，不驕不躁心性沉穩也是衆皇子不及的。
“四哥。”黛玉放下手裡剛剛收到的弘曜寄來的書信看着胤禛。胤禛擡頭看她，輕聲道：“怎麼了？弘曜那小子信裡說什麼了？”
黛玉輕聲問道：“四哥打算什麼時候南下？”胤禛微微皺眉，道：“我奏請了皇阿瑪帶着你和弘晨他們一起南下，皇阿瑪不肯答應。”黛玉掩脣淺笑，道：“四哥，皇阿瑪剛冊封了太子，這太子就要拖家帶口的走了，誰也不能答應啊。四哥一直拖着不走就是爲了這事兒麼？”胤禛擡手輕揉着黛玉的柔順的髮絲，道：“四哥放心不下你們。雖然烏雅氏和十四都被皇阿瑪圈了，但是八弟他們也不可小視。萬一你們再出了什麼事…這個太子之位又有什麼用？”康熙突然下旨冊封太子確是讓胤禛始料未及，也完全打亂了他的計劃。原本他是打算這次回來就帶着妻子和兒女一起去江南，江南那邊的事情至少需要兩年才能放開手，到時候再一家人一起回來。卻不想老頭子給他出了這麼個難題。胤礽做太子幾十年，除了隨駕出巡以外從來沒有單獨出過京城，何況像他這樣帶着家眷一起去。事實上皇阿瑪連他要去江南的事也不準。
“若是讓弘曜獨自在江南，玉兒可捨得？”胤禛低頭問道。
“四哥是說？”黛玉擡頭仰望着他，胤禛點頭道：“皇阿瑪打算冊封十三爲郡王，弘曜爲貝勒。由他們兩個和十六十七主持江南的事宜。”